第六章 寿宴

　　
青衣人领着林子攸，来到大堂之上。言谈中知道青衣人乃是浩然山庄的管家，名叫程猛，。
大堂上坐了一百余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程猛将林子攸让到外圈下首坐下，径自走开。林子攸见面前桌席上摆着牛肉清酒，他这时又饥又渴，拿起酒肉便吃。一边吃，一边抬眼四下察看。
只见上首正中，端坐着一个老者，须发花白，满面红光，笑吟吟的精神甚是饱满，想来就是程齐铭。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人，几个时辰前却也见过，正是程齐铭的两个儿子，脸上也是带着笑意，只是有些勉强，面色也有些苍白。
一时间，林子攸疑惑不已：此人到底是不是死了？还是几个时辰前看到的出殡那一幕，根本就是个恶作剧？
只听旁边有人低声道：“这是乃父大喜的日子，怎么程伯立和程仲立兄弟二人反而显得有些郁郁不乐？”
又有人道：“二位公子多半是忧心国事吧，胡人一来，大家一起玩完，浩然山庄也难以自保。”
听到这里，林子攸心头一凛。
只听程齐铭的大儿子程伯立举杯朗声道：“各位亲朋好友，今日乃是家严六十七岁寿诞，多谢诸位前来捧场，大家同饮一杯如何！”
众人纷纷叫好，有人叫道：“仲立，今日是浩然先生的喜宴，何不请·程老爷子赋诗一首，以助雅兴！”
程仲立道：“家严今日多喝了几杯，作诗就免了。不如来欣赏一曲歌舞我、如何？”
他一拍手掌，一队歌妓娉娉婷婷从后堂走出，曼曼歌舞起来。一时间，鼓乐声与欢呼声响成一片，着实热闹。
林子攸哪有心情看歌舞，他只向四周看去，却并未看到那个蒙面黑衣杀手。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黑衣杀手不可傻到堂而皇之出现在宴会中。这家伙一定藏在山庄内别的什么地方。
他正要起身离开，忽听有人道：“去便去了，何必回来。”
林子攸一怔，转头一看，却是身边一个喝得两颊潮红的老者。老者又看一眼林子攸，突然脖子一缩，抬起杯子又喝起来。
林子攸问道：“请问老丈在说谁？”
老者囫囵道：“说谁便是谁……谁从天边来，谁向岸边行，谁下幽冥府，谁上紫金癫。”
林子攸不解其意，眉头一轩，问道：“请问老丈，是否看到一个穿着黑衣大蒙面人进来？”
老者道：“他爱从哪里来，便从哪里来，又担心什么。”
林子攸道：“老丈似乎话里有话，是么？”
老者却嘿嘿笑道：“老夫是有话说，小子，你晓得咱们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林子攸却从未想过，微微一怔，摇头道：“不知道，不是平的么……”
老者大摇其头，道：“错了，错了！咱们的世界是个球！好玩吧，一个球……”
林子攸愕然道：“这怎么可能，世界是个球，人怎么站得住？”
老者又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困顿在茫茫尘世中，又怎能知道真相呢。”
一边一个中年人笑道：“这老头自称‘钟离公’，是个疯子，你听他胡说八大，那才叫自找没趣。”
林子攸啼笑皆非，没想到在一个疯老头这里浪费时间。他抽身便走出大堂。
浩然山庄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大堂宴饮，大堂外的其他地方便十分安静。大堂前有一座假山。高有十余丈，林子攸便窜上假山山顶，向下俯瞰。
这一看，只见浩然山庄内处处灯火通明，唯见后院一角十分幽暗。他便跃下假山，翻过围墙，进入后院。后院一片幽暗，与其他地方全然不同，但一间偏房内却亮着一点微光。
林子攸便摸了过去，伏在偏房窗口，透过缝隙向内一看，心脏登时猛地跳动了几下。
只见房中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瘦削如同竹竿的年轻人，正是出殡队伍中那答话的年轻人。另一个正是那黑衣杀手，只是面上黑纱已经取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从左脸嘴角直拉到耳根。
原来这黑衣蒙面杀手就是李璟！
看此李璟与程府熟悉的情形，两者必有勾结。由此推之，吕青松和李璟的后台，正是程府，正是那位致仕返乡的朝廷前三品大员程齐铭！
这样看来，吕青松的死，程家脱不了干系！
林子攸只稍一犹豫了，便决定冲入房中，将李璟一举抓获。速战速决，正是他的风格。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一瞬间，却突然僵住了。
一条幽幽的影子立在不远处的暗夜中。
这是第二次看到幽影。林子攸虽然才二十一岁，却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连死都不怕，世间更无可怕之事。然而每当这条幽影，他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全身血液几乎都凝固了，浑身会不由自主的发抖，这是一种从内心发出来的恐惧。
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然而似乎没什么用。他抽刀喝问：“你是什么人！？”声音不由自主的发颤。他这一喝问，偏房的灯光立马就熄灭了。
幽影轻飘飘的，轮廓有些模糊，仿佛是一缕黑烟，也像是夜色的凝结而成的东西。总之不像是世间之物，却又如此真实的存在着。
林子攸鼓起所有的勇气，大喝一声，扑上去挥刀猛砍。堪堪刀锋触到了幽影的头顶，然而却一下砍在空处，他使力过猛，一下扑倒在地。旋即翻身跃起，回头一看，唯见夜色依稀，幽影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林子攸喘着气，心中一片恍惚，不知是刚才是自己花了眼，还是当真有鬼魂出现？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蓦然响起，他阒然惊醒，踹开房门冲进去，却见那那瘦高的年轻人仰面躺在地上，面容呆滞，嘴角兀自带着一丝微笑，表情诡异，显然已经死去。李璟却不见了，只有旁边一扇窗户兀自摇晃不休。。
林子攸一跺脚，慌忙从窗户跃出，李璟已不见了踪影。他跃上房顶，四下一看，只见一条黑影一闪，往大堂那边去了。
林子攸慌忙又向大堂跑去。大堂上仍然歌舞不休，笑声不断，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战乱不休的年月。只是堂上人头攒动的，急切间哪能找到李璟。
突然一阵喧哗自门口移过来，有人大声宣道道：“府台韩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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