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追辑
夜色中，林子攸小心的走近一条僻陋的小巷。
小巷尽头有一扇柴门，推门而去，里面是一个废弃的祠堂。当中的一座泥像已然塌了半边，连头都不见了；八仙桌、匾额、牌位都朽烂不堪，遍地杂草。
一般人看到这等情形，多半转身就走，却哪里想到这破败的景象后面另有机关。林子攸倒持短刀，拿刀柄在泥像底座上三长两短敲了一回，隔了片刻，又敲了一遍。片刻，泥像前地板突然裂开---原来是一块隔板移了开去，露出一条地道的入口。
这里是崇州最大的地下赌场---云梦阁的入口。林子攸上回查案，跟着李平来过一次，故而知道这个地方。
他顺着一道石阶走下地道，一个手持长刀的灰衣汉子守在地道口，问道：“朋友，有何贵干？”
林子攸曲起右手三个手指道：“来见杨先生。”那汉子便让在一边，让他进去。
林子攸顺着地道走进去，约十来丈远，一股声浪伴着热浪扑面而来，一个偌大的地下世界呈现在眼前。
这个地下世界有百丈宽阔，上百张赌台周围都围满了人，又有妓女闲人混杂于其中，人数竟上千人，吆五喝六，声浪几乎要把天花板掀开。
赌台周围，又有一圈桌子，摆满了吃食酒水，多是面饼牛肉之类，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当然这些都必须拿银子来换。烟雾缭绕，空气里飘着找到李静
在这兵荒马乱，物资短缺的年月，这里竟然有这么多食物，足见这个地下赌场的主人杨先生神通广大。
偏偏这位杨先生又是个极为低调的人，江湖上只闻其名，真正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极为神秘。
不过林子攸的目标不是杨先生，而是那个“疤脸人”李璟。
赌场这些好勇斗狠之徒，谁身上脸上没有几道伤疤，倒是奇怪的事情。不过“从嘴角到耳根”这种伤疤却不常见，凭此特征找到李璟应该不难。
林子攸在赌场内信步而行，看着身边这些赌徒们声嘶力竭，脸红筋涨，浑忘记了世道的艰难，全然不管能否填饱肚子。他不由暗叹，任何时候，人都会选择忘记苦难，追逐欢乐，哪怕这欢乐如同泡沫一般虚幻而短暂。
这时一个小厮凑上来，道：“大哥，要不要玩两把？小弟帮你买码，保你稳赚不赔！”
这小厮脑袋硕大，小小的身子，一双小眼睛眼珠轱辘乱转，透着精灵。林子攸一见便有些喜欢，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
小厮道：“大哥，你叫我小冬吧。”
林子攸摸出几枚铜钱递给他，道：“小冬，我打听一件事情，这些天你可曾看见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客人？刀疤特别明显，从嘴角一直拉到耳根。”
小冬笑逐颜开，立刻道：“有啊，有个老哥就是这副长相，倒像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林子攸忙问：“他今晚到了这里么？”
小冬道：“这个却没注意，不过他好像在这里有个相好的，叫绮红的，要不我把绮红叫来，大哥你自己问她吧。”
这小厮一溜烟跑到一边，对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风尘女子说了两句。那女子朝林子攸这边看看，甚是好奇，终于还是朝林子攸这边走来。
这绮红排开人群，走到离林子攸十丈开外，林子攸忽见人群中一个蒙面黑衣人正在向绮红接近，他立刻意识到危险，拔足便朝那边冲去。却终究晚了一步，随着一声惨叫，绮红颈中绽开一朵血花，如沙袋一样摔倒在地。
林子攸跑到绮红身边，蹲下身一探她鼻息，已是没有了呼吸。小冬在一旁面色如土，颤声问道：“大哥，怎么了……怎么办？”
林子攸道：“看好你自己！”抬头一看，那蒙面黑衣杀手即将隐没在人群中，拔腿便追了过去。
那黑衣人显然极熟悉这个地下世界的环境，跑进边上一道侧门，林子攸紧随而入，发现里面是一间斗室，两条灰衣汉子持刀上来拦截，林子攸不暇多说，飞腿踹翻一人，旋即侧身躲过另一人一刀劈砍，一记勾手重拳将他打翻在地。
斗室另一侧连着另一条地道，林子攸跑进地道，发现地道潮湿阴暗，深不见尽头，多半是天然形成，后来人力拓宽而成。
他顺着地道发足急追，那黑衣杀手的身影在前面时隐时现，也是跑得极快。足足追了一里多，才出得地道，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城，来到一座荒山之下。
林子攸急切间四下看去，忽见左前方人影一闪，忙顺着山脚追了过去。看看就要追上，却见前方硕大一座宅子，彩旗招展，灯火通明。那黑衣杀手一眨眼溜进宅子里去了。
林子攸暗骂一声，跑到宅子跟前，只见山门宏伟开阔，顶上一块匾额，上书“浩然正气”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力非凡。一个青衣中年人迎上前来，上下打量着林子攸，拱手问道：“请问客人尊姓大名？”
林子攸喘了口气，问道：“这里是谁家宅院？”
青衣人道：“这是程老爷的宅子，客人竟然不知？”
林子攸微微一怔：“那个程老爷？”
青衣人傲然道：“我家老爷曾经登堂入阁，官拜三品侍郎，当今皇上也恩宠有加，你竟然不知道。”
林子攸一惊：“程齐铭？”
青衣人沉下脸来。道：“我家老爷的名讳，怎么能随意说出口，失了礼数。”
林子攸忙道：“在下无心冒犯，特此致歉。请问贵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在做什么？”
青衣人道：“原来你不知道？今日是我家老爷六十八岁的寿诞，四面八方都来给老爷祝寿。”
林子攸登时心里发毛。明明五六个时辰前，程齐铭的尸体被转入棺椁中，送到邪教那里去续命还魂。这些都是林子攸亲眼所见。怎么一转眼，这位大老爷又堂而皇之的庆祝起寿诞来？
青衣人又问道：“客人来我浩然山庄，到底有什么事？”
林子攸忙道：“我……我也来给程老爷祝寿。”
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块银子，那是他积攒几个月的薪饷，一咬牙，递给青衣人道：“这是在下的贺仪。”
那青衣人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一掂，道：“既然如此，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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