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偷袭
等着郭岷回来的这段时间，林子攸异常的难熬。
且不说韩通对他虎视眈眈，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各异，有惊异，又厌恶，更有怜悯，总之他现在众人的眼中，是一个疯子或麻烦制造者。
郭岷终于回来了，禀报道：“韩大人，王将军，属下带人将后院全都细细搜查了一遍，并不见什么尸体。”
林子攸大声道：“不可能，我是亲眼看到，死者是一名程家子弟，身材极为瘦削，穿一件灰衣，二十七八岁年纪。”
忽然一人越众而出，道：“听这位兄弟一说，似乎在说我，是么？”
林子攸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那死在偏房的年轻人，不禁大惊失色。程伯立道：“他是在下长子程子安……子安，快来见过各位大人。”
程子安便上前行礼。韩辑斜睨着林子攸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林子攸面如死灰，喃喃道：“邪术，一定是邪术……”
韩辑皱眉道：“什么邪术？”
林子攸愣了片刻，忽然叫道：“六七个时辰前，你们不是给父亲送葬出殡么？老李看见了，我也看见了！你们把棺材送到一个叫‘亡灵教’的邪教那里，试图用邪术让你父亲复活！我都看的一清二楚！是不是你们用邪术，让程齐铭程子安复活了？”
程伯立脸涨得通红，叫道：“王将军，韩大人！……你们听这人胡说八道。含血喷人，污蔑我程家，到底是何居心？！你们不管，老夫不能不管！”
郭岷忙道：“程兄，我看他真是病了，程兄不必和他计较。再说他这些疯话，也没人会相信。”
韩辑道：“王将军，此时该如何处理？”
王坚面色铁青，道：“林子攸十六岁随我征战南北，出生入死，累积战功升至校尉。林校尉办事利落，性格坚毅，实是王某的左膀右臂。只是军令难违，可惜了……林子攸跪下听令！”
林子领浑身一颤，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李平叫道：“将军，息怒！”
王坚一摆手，厉声道：“林子攸违抗军令，无故殴打他人，倒行逆施，着令革去军职，永不叙用！”
林子攸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坚，王坚喝道：“还不走，等着吃鞭子么！”
林子攸一惊，用力向王坚磕一个响头，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大步走出。
天就要亮了，风兀自劲吹不止。
林子攸踉跄走在晨曦中，不知该去哪里，不知该做什么。
他自幼父母双亡，一个孤儿完全依靠自己，能够在这乱世中长大，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他参军之后，才再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军营便是他的家。
然而一夜之间，巨变骤起，他又一次失去了家，心中焉得不茫然若失，不知所措。
他心中总是有一个困惑：自己不过是尽忠职守，用心做事，怎的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这个世界，似乎与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世界，有些不同。
就这样心中念头搅成一团，似梦似醒。突然人声喧哗，将他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却发现已来到一个乡村市集上。拦住过路的村民一问，原来这里是四林乡，离浩然山庄已有二十余里。
想不到自己浑浑噩噩中，居然走了那么远，
只见小小的一条土街上，两边摆着一些小摊，出售热汤面饼粉面之类，街中挤满了人，大多是因战乱从北方流落到此的难民，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却拿不出一枚铜钱买碗汤驱寒。土街角落里还躺着一具尸体，也无人理会，看样子多半是饿死的。
这种战乱流离的场面林子攸见得多了，但每一见到，仍不免心中恻然。他买了一个饼一碗汤，刚要吃，却见一对母女站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林子攸心一酸，将面饼和汤碗塞到那女孩手里，大步走了开去。
走出不远，却听一阵凄婉的歌声传来：“苦海无边，荒野无垠，萧萧亡灵，浩浩云烟……”，他心中一凛，抬头一看，一队送葬的队伍迎面迤逦而来。
正好一个乡民经过，林子攸一把拉住，问道：“这是什么歌？”
那乡民道：“看不见么，有人死了，这是送死人下葬。”
林子攸问道：“为什么要唱这首歌？”
那乡民反问道：“为什么不唱？这是黄玄老先生让大家唱的。”
林子攸问道：“黄玄是谁？”
那乡民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道：“黄玄老先生都不知道？便是无间书院的黄玄老夫子，大大的有名。就住在四林乡旁边的松石岗上。”
眼望着送葬队伍慢慢走远，林子攸心头的疑云更加浓厚了。
这两天，盘旋在林子攸心头最大的疑问，便是程齐铭、李平、程子安等人的不可思议的死而复生。昨日在黑松林外，那邪教“亡灵教”头目吟唱的歌曲，正是眼下这支送葬队伍所唱。毫无疑问，那几个人的死而复生，与亡灵教有莫大关系。
要搞清楚起死复生之谜，必须先搞清楚邪教的根底。
林子攸又找人打听，得知这个黄玄乃是一名致仕返乡的乡贤，教化育人无数，颇得地方称颂。林子攸是武人，对读书人的事从不关注，是以不知道周围大名鼎鼎的黄老夫子。
林子攸问明道路，便朝着松石岗走去。
一路穿过荒芜的农田，经过林间小路，远远看见竹林环抱中一座小院。走近一看，只见院门上一块牌匾，上书“无间书院”四个大字。
林子攸便上前叩门，却无人答应。正自奇怪，忽然眼角余光所见，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他急忙回身，拔刀在手，身后却并没有人。半晌，他放下短刀，心想多半是自己过于劳累，看花了眼。
他吁口气，刚回过身去，忽然“嗤”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他几乎是凭着一点本能，下意识的一闪，一枚袖箭堪堪贴着他胸口飞了过去，钉在门扉上，兀自不住颤抖。
林子攸大喝一声，飞身而起，朝袖箭射过来的方向扑去。刚一落地，却见一条背影在竹林中一晃，便消失不见。
林子攸登时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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