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卓扬、魏宏、牛伍、宋群民。
还有一个谁？
芮桃将四人的容貌与回忆里细细对应，一时也找不出什么问题，可她分明记得还有一人，长得相当普通，但是身材高大。
卓扬也说：“当时我们四个人与仙姑一道下了山……”
“分明是五人，卓扬、魏宏，你们两人是在马车前，宋群民、牛伍，你们两人是在马车后，我身旁还有一人！”
她甚至想得起当时的分配，可偏偏就是想不起身边的是谁。
四人面面相觑。
芮桃苦恼地捂住了头。
明月星说道：“我也只看见了四人。”
是谁？
芮桃拼命地寻找着回忆，她相信自己，何况那个人还和她说过不少的话。
普通的脸就在那里，可回忆像是罩着一层薄纱，叫她如何也看不清。
“他似乎说过你们都是一个村子的。”
宋群民点点头：“兄弟们正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才会在一起讨生活。”
一种极度不真实的错觉升上芮桃的心头，她抓住明月星的衣摆：“师兄，你确定你只看到了四个人吗？”
明月星也是持肯定的答案：“小师妹，当时我离得远，也有看错的可能，但我确实只看见四人。”
魏宏却说：“肯定是四人，仙姑，我记得很清楚，我们队伍里一共十五个兄弟，走了十一个，只剩下我们了。”
“不对，我分明记得你们是五个人，”芮桃还是坚持自己的记忆，“我不会记错，还有一个穿了身黑色的短打，长得，长得……”
牛伍说道：“仙姑莫不是累了？”
说着便想扶芮桃，芮桃避开他的动作，明月星见状挡在芮桃的面前。
此时小镜换好了衣服出来，见芮桃捂着头躲在明月星身后，快步走过来：“姐姐，你怎么了？”
芮桃的额角一跳一跳，感觉自己就快要想起来，却被小镜这么一打岔，回忆如混入水塘中的一滴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反问小镜：“你还在山中的时候，可能感知到我们是几个人？”
小镜想了想：“我只能感觉到有修为的人，只有你和你师兄。”
“小师妹，要不去休息一下，”明月星放轻了声音，“你一晚上没休息，也可能是县记岔了。”
一时间想不起来，反倒是被几个大男人围着送到房里休息。
卓扬给她倒了壶茶，芮桃将就用手指沾着茶水，点在桌面上画当时的场景。
她分明记得，当时马车四角都有一人，然后另有一人跟在她身边，还与她搭了话。
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为何会觉得还有一人，又为何所有人都只觉得有四人。越想越是头疼，与邪修斗了一夜，她也有些昏昏沉沉，坐在桌前捂着头，竟是掉入了梦乡。
直到脑袋磕到桌上，撞了一片红，芮桃才彻底清醒过来。
摸着被撞红的地方，芮桃觉得可能会肿个大包，想出去找卓扬要点凉水敷一下。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明月星正坐在院中石凳上，见她额头上多了块红肿，心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闷：“师妹的头怎么了？”
芮桃咳嗽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嗓子也发干：“磕到了。”
她脖子上的手印已经变青，脑门发红，看上去好不凄惨。
明月星迎着她走过去，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擦磕到的地方：“你平日里需小心一些，别总是冒冒失失。”
才睡醒的脑子还有些懵，芮桃错过了明月星眼中的情绪，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和明月星有些过于亲昵了。
她不着痕迹地后退，说道：“师兄，可有看见卓郎君？”
明月星的手僵在空中：“卓郎君说要去办点事。”
“小镜呢？”
“跑出去玩了，没注意。”说起小镜，明月星的表情不太好。
“卓郎君可有说过去哪里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想再问问他。”
明月星说：“卓郎君说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他刚走没多久，师妹再等等吧。”
“也行。”芮桃坐在与明月星相对的位置上。
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见明月星一直盯着她的脖子看，不自在地伸手捂住：“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
“我知道，可看起来很可怕。”
“可怕什么？”芮桃好奇道。
明月星闭了闭眼，又想起芮桃被邪修捏住脖子往下拽的场面。
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他的全身，他说：“我怕你会死。”
芮桃抿着茶，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一转，咽入了喉咙。
她其实有些想出言讽刺，比如当初在九臻秘境的时候怎么不想她也会死。
算了。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心中所想，芮桃又喝了一杯茶：“修真路上少不了磨炼，死亡只是其中一个结果。”
明月星说道：“师妹，我会尽我所能护你。”
“不需要，”若是这句话说在轩辕凝出现之前，芮桃恨不得当场嫁给明月星，但是现在的芮桃心中毫无波澜，“我手中有剑，我能保护好自己。”
两人的谈话在此处戛然而止。
芮桃无心再与他交谈，抬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对着角落的一盆花草发呆。
卓扬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小镜。
小镜快步跑向芮桃，半是撒娇半是炫耀道：“姐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芮桃问：“发现了什么？”
“你不是说有第五个人吗？”小镜神神秘秘地说，“确实有第五个人。”
芮桃突然站起来：“是少了谁？”
卓扬说道：“我回来的路上遇到小镜，他说想去下葬的地方看看，我便带他去了——”
“那里确实有十一具尸体，但是其中一具没有‘生’气。”
“什么意思？”
小镜说：“人虽然死了，魂魄离体，但尸体上还会残留极少的‘生’气，这一点生气一般是七日回魂夜后才会消散。其余的尸体上都还有一些生气，只有一具身体的气息已经完全散了，他早就死了，起码已经死了七日以上。”
福至心灵，迷雾一点就破，在小镜说完的瞬间，芮桃想起了是谁。
“可是闻涛？”
卓扬回答：“正是。”
说起来他还感到后怕，明明闻涛已经死了多日，却依然和活人一样，与他们同吃同住，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明月星说：“可是邪修所做？”
芮桃不太确定，当时她便确认过五人身上的气息，与邪修的截然不同，纵然邪修藏得再好，身上的血腥味不可能完全消失。
何况能模糊人回忆的障眼法，不像是金丹期邪修所能办到的。
若非她足够敏锐，根本察觉不到少了一个人。
“我想再去下葬的地方看看。”
芮桃没让卓扬跟着他们，若真的还有修为更强的人掺和进来，他们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小镜停在其中一个坟包处，因为是枉死下葬得突然，只来得及将尸体装进棺材里，连墓碑名字都没来得及刻，用笔草草写了个名字。
“就是他了，”小镜有些兴致勃勃，“要挖坟吗？”
卓扬来时便说，若能查清闻涛的真实死因，挖坟倒也行，闻涛的父母离世早，跟了他这个老大之后便做了异姓兄弟，就当他代闻涛父母答应了。
坟包很快被打开，棺材里躺着的男人看上去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只有正常的尸僵。
芮桃将他的模样与记忆里对上。
小镜是鬼修，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死后的事情：“他是活着的时候被直接抽走了魂魄，死得突然，尸身曾被他人操控。”
语罢他凑近了些，几乎要和闻涛的尸体脸贴脸。
“这里，”小镜撩开闻涛额头的碎发，左边额头上有一颗红色的痣，“是血魂引，将自己的血放入了这具身体里，依靠强大的修为，驱动这个身体。”
“上面有魔气。”明月星补充道。
小镜说：“这是魔族的秘术，人类修士很难使用血魂引，这种法术会对魂魄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就算是魔族，也必须是化神期以上。”
一只黝黑的乌鸦落在枝头，拍打翅膀发出鸣叫之声。
响亮的嘎嘎声惊得芮桃回头去看。
乌鸦与芮桃对视上，它在树枝跳了跳，看上去人畜无害。
“大师兄，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芮桃的手按在乾坤袋上，取出剑。
明月星与小镜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化神期的魔族，给一个普通人下血魂引，混入人群之中，会什么也没做就离开吗？”
乌鸦张开翅膀，展翅而飞，将不远处的村庄挡在身后，黑色的羽毛飘落在地，芮桃仿佛又听见了饱含着恶意的笑声。
与魇魔何其相似。
小镜如闪电般出手去抓乌鸦，乌鸦当空消失，只抓住一根黑色的羽毛。
一派祥和的村庄褪去了温暖的颜色，连山头的夕阳都变得暗淡无光。
漫天的腥臭，身后闻涛的尸体迅速发烂，蛆虫从他已经干瘪的眼眶中爬出，腐烂的皮肤上尸斑连片。
闻涛站了起来。
坟山上，更多的尸体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座山。
他们早已死去，眼珠处是一片漆黑。
噌——
明月星与芮桃同时拔出了剑。
百具尸体听见了声音，脑袋已难以想象的角度整齐划一地扭动，用漆黑的眼眶捕捉到他们的位置。
死寂中，闻涛的嘴猛张，发出了第一声吼叫。
尸体如潮水，拥挤着扑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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