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们该如何出去。
小镜只说自己从未出去过，也不知哪里有出路。
“此前山体裂开不是你所为？”芮桃疑惑道。
“不是，”小镜正在拉扯不合身的袖子，“山体每隔三日会自己裂开一次，坏东西便从外部带进人类的尸体，想要我吞并他们的魂魄。”
从上月开始的失踪便是邪修所做，他袭击落单的路人将其杀害后扔入山洞之中，妄图让鬼修小镜依靠吞噬魂魄增长修为，再炼化小镜，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派出怨鬼引导卓扬等人靠近山体也是做的这个打算。
邪修的尸体倒在一旁，芮桃靠近了些，为防止他再次诈尸，用剑刺穿他的心脏。
她忽地想到什么：“你刚才说他带了尸体进来，可我没看到别的尸体啊。”
小镜指了指正中央的水面：“尸体扔进去就消失了。”
芮桃拖着尸体，怀疑地看了小镜一眼，将尸体扔进水中。
已死之人的尸体本该浮在水面之上，但这具尸体却没有浮起，而是像陷入沼泽一般坠入水中。清澈的水面涟漪缓缓，再一眨眼，尸体便不见踪影。
方才小镜也是从水里冒出来的。
芮桃说：“你还能回到水中吗？”
小镜走过来，毫不犹豫往水中一躺，水面淹过他的全身，却没有消失的意思。
“姐姐，看来回不去。”
浸了水，本就不合身的衣服更是难受，小镜扭动着胳膊让自己舒服些，芮桃在他动作时清晰地听见了撕拉一声。
胳膊处的布料炸开了。
结实的肌肉可怜巴巴地露在外面，芮桃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别扭了，这衣服坚持不了多久。”
小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姐姐，把你衣服弄坏了。”
“没事，这衣服也不值钱，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出去。”
线索只有水池，芮桃想了想，自己也躺了进去。
屏住呼吸，等待了半晌，还是毫无动静。
芮桃觉得自己这行为看起来有点蠢，刚想从水里起来，小镜便俯身揽住了她的腰。
她再次被按入水中，双手撑在小镜的肩膀处，用力地推着。
小镜手中力气不减，芮桃伸出脚踹向他的腹部，被他另外只手握住了脚踝，两人几乎是缠斗在一起。
没有旖旎暧昧的氛围，芮桃反倒非常惊慌——她已经屏气了一段时间，坚持不了太久，如果小镜将她死死按在水里，很容易呛水溺死。
灵力流转，她想挣开小镜的怀抱。
小镜的头俯下/身，两人的额头在冰冷的水中相贴，一股暖流流入芮桃的身体之中，抗拒的力气顷刻间被卸除，她只能任由小镜将她继续按入水里。
这片水池本只有膝盖高，芮桃却觉得自己一直在下沉。
她完全落了小镜的怀抱中。
小镜的唇微启，嘴里似乎在说什么，芮桃努力附耳去听，只能模糊地听见几个字。
见她已经放松下来，小镜露齿一笑：“很快就好了。”
眼前所有事物翻转重组，只有小镜的面容若隐若现，黑而深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新鲜的空气重新被吸入鼻中，芮桃感觉重量颠倒，小镜被她压在身下，她正稳稳坐在他的腰上。
芮桃甩了甩脑袋，想把里面的水甩出去。
小镜用胳膊撑起身体，拉住芮桃的手：“出来了，姐姐。”
两人正躺在山脚某处。
芮桃的手抵在他的胸口，运起灵力，大有不说实话就和他同归于尽的意思：“你骗我？”
“我没有呀。”
“刚才我问你还能回到水里吗，你说不能。”
“我们确实没有回去啊，”小镜一脸无辜，“这不是出来了吗。”
“你还说不知道怎么出去。”
小镜眨眨眼：“我也是见姐姐在水里的时候才感觉到可以靠着水出去。”
他的每一句都说得理所应当，芮桃却觉得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
小镜拍拍芮桃的后背，一把拉起芮桃，将她半抱起来：“你生气了吗？”
芮桃几乎是坐在他的胳膊上。
少年看起来并不健壮，但是能轻而易举地把她举起来，就像是粘人的牛皮糖一样片刻离不开她，恨不得把她绑在身上。
“对不起啦，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才刚刚醒来，脑子里太乱了。”
小镜努力赔罪，话语软和，叫芮桃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若是小镜和她叫嚣，她绝对会上去和她打个难舍难分，但小镜现在这幅样子，更像是自己被欺负了一样。
芮桃抓住他垂落在肩上的发尾，轻轻一拽：“下次不许擅作主张！”
“好的哦。”
“那些尸体去了哪里，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小镜笑着说：“知道呀。”
这座山上突兀的灵气，或许就是那些尸体被分解化作的。
芮桃发现现在山中的灵气已然消失，她凝视着小镜的脸，稍加思考：“你是不是吃得很饱？”
小镜的笑容更盛：“姐姐，你很敏锐。”
芮桃想从小镜的怀里下来，正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沙哑的声音。
“小师妹。”
“大师兄？”芮桃立马转头去看。
月光下，明月星正握着思缘，双目失神地望着她。
明月星很难说自己在想什么。
他将这座山搜查了一遍，连边边角角都用灵力探查过，却毫无发现。
芮桃就在他的面前被生生拽走，绝望之下，他甚至有种想要将山体一剑荡平的冲动——可他还没有这般能力，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死心地的第三遍，他察觉到山中所有的灵气瞬间被抽干，灵气全都流向了同一个地方，他追着赶来，却看见芮桃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两人的动作算不上多亲密，至少芮桃有些抗拒，可男人还在往她的面前凑。
难以自控地，明月星拔出思缘剑，冷然道：“小师妹，他是谁？”
芮桃感觉到怀抱自己的手抱得更紧，小镜本来笑着的脸垮下来，眼珠隐隐发红：“你又是谁呢？”
“放开她，”明月星说，“我是她的大师兄。”
“哦？姐姐的师兄啊，可我凭什么听你的？”
一人一鬼间的火药味渐浓，芮桃极少看见明月星与人针锋相对的模样，一时觉得稀奇，也没开口说话。
思缘剑出——
小镜抱着芮桃旋身躲过思缘，耳后的黑纹爬上脸颊。
芮桃相信，一人一鬼打起来，肯定是明月星被单方面殴打。
她虽然乐得看明月星吃瘪，但好歹也是同门兄妹，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显然不太好，芮桃只能抓着小镜的领口，扬起了声音：“别打了！”
小镜一下停住动作，思缘剑指着他的心口。
明月星的动作也僵住，眼中各种情绪闪过，最后还是将剑收起：“小师妹，你怎么和这种怪物混在一起？”
听得耳朵生茧的说教让芮桃感到好笑。
尽管说是忠言逆耳，但没人愿意做什么都被旁人评价。
芮桃从小镜的怀里跳下，说道：“与你没有关系。”
她甚至懒得解释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纵然小镜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也比明月星顺眼多了。
“他身上怨气很重，不像是人类——”
“我知道，”芮桃将话题一转，“那几只怨鬼呢？”
“一个时辰前消散了，控制它们的邪修死了？”
芮桃言简意赅：“死了。”
小镜已经恢复了正常样貌，安静地跟在芮桃身后。
明月星与芮桃并排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一身轻松的小镜，又面色不佳地转回去。
芮桃打算去一趟宋家村，毕竟邪修死了，卓扬兄弟们的仇算是报了，路程也不算远，去知会声不麻烦。
宋家村不难找，太阳升起的时候芮桃一行便到了村口。
这一晚惊心动魄，芮桃看着宋家村已经起来忙碌的村民们，心中愈发平和，脸上带着笑。
她拦了个年轻的农夫问道：“这位郎君日安，请问昨日卓扬卓郎君可到了村中？”
农夫扛着锄头:“姑娘可是卓郎君所说的芮仙姑？卓郎君昨日回了村将路上遇到的事情告诉了我们，多谢仙姑相助，若不是仙姑，那些小伙子或许就回不来哩！”
“举手之劳，”芮桃行礼，“我与卓郎君有事要说，可否请你带我去找他？”
“可以的，可以的。”农夫学着她回了个礼。
芮桃本担心日出后小镜会有身体不适，毕竟怨鬼之流是极害怕日光，但见小镜自如行动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小镜还很高兴：“姐姐，不必担心我，我若是不舒服会回到镜子里的。”
“什么镜子？”
芮桃装作没听见明月星的问题，跟着农夫往村里走。
“到了，”农夫说，“此处就是卓郎君他们歇脚的地方。”
卓扬正在晨练，手中的刀连劈带砍，舞得虎虎生威。
他很快就看见门口的芮桃，赶忙迎上来：“芮仙姑。”
“卓郎君。”
“芮仙姑可是有事要找我？”
芮桃说：“我是来告知卓郎君，害了你兄弟命的邪修已死。”
卓扬自诩七尺男儿，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可眼下因芮桃一句话，苦涩滚上舌尖，有了落泪的冲动。
他抱拳连连道谢，甚至想跪下一拜芮桃，还是芮桃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必不如此，除魔卫道乃是我宗责任，”芮桃将他扶起来，“他们已入轮回重获新生，还望卓郎君不要太过悲伤。”
“仙姑之恩我等凡人无以为报，若是仙姑不介意，留下好生休息一日。”
芮桃本不想麻烦，但卓扬一再挽留，最后还是松了口。
芮桃还找卓扬要了身新的衣物，递给小镜去换上。
正午过后，魏宏与牛伍、宋群民三人也与芮桃道谢，被几个大老爷们围在中间，芮桃还有些不太自在。
“你们四人——”
话说到一半，芮桃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们怎么只剩下四个人了？”
牛伍挠了挠后脑勺：“我们本就只有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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