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风浪


抱歉抱歉,二更现在才贴上来。有点卡剧情,封家平反这块不太好写orz正文在下面:

        朝堂之上的一个话头,仿佛是燎原之火最伊始的那一星火点,随之而来的谏言、发声,更是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

        这些天的早朝日日都能听到为当年封家冤案平反的声音,也随着皇帝的沉默不语,那声音一日日慢慢变大,如逐渐日盛的浪潮一般,一波更盛一波。

        仿佛被无数人遗忘的往事,和因着这事被狠狠重伤了、蛰伏着、舔舐着身上流出的污脓血水的人们,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复苏一般,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时,紧紧抱作一团,为了他们心中的一点光亮和正义,声嘶力竭地向上位之人呼喊。

        而这事端的开始,不过是户部尚书驳斥籍府嫡女籍巧雁入宫一事罢了。

        籍闫夫人韦氏的身世之题,却慢慢淹没在重臣群言之中,到最后都没有被人想起。

        在沉沉冤案面前,谁还在意一个女子的出身究竟是嫡是庶?

        这一日下朝之后,韦康平行色匆匆,也不敢去看舅兄籍闫的脸色,只顾低着头向宫外走去。

        他才走了几步,却被宋高杰拦了下来。

        宋高杰拍了拍韦康平的肩膀,笑着道:“韦大人今日表现,当真可堪完美!方才可多亏了韦大人配合,不然封将军的案子,还真不好提起……”

        韦康平脸色一变,四下瞧了瞧,并没有看见籍闫的身影,这才一把拍掉宋高杰放在他肩上的手,低声急道:“不是说好了,此事不能再提么!”

        宋高杰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却还是道:“韦大人放心,此番事了,我自然就不提……”

        韦康平心中稍定,擦了擦额间虚虚冒出的汗水,再次向他确认:“你知我知,当真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宋高杰心中不屑,只同他虚与委蛇打着太极。

        两人正窃窃私语着,却见籍闫铁青着脸走了出来。

        韦康平甫一瞧见他,便忙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连宋高杰都顾不上了,急匆匆地从另一个方向出了宫。

        籍闫心中有些奇怪,见一旁站着的宋高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沉着脸:“宋大人,这些年跟在我身边,可委屈坏了罢?”

        宋高杰一改平日里闷声葫芦的模样,挺直了脊背,笑道:“多谢籍大人提拔,宋某当日不过区区从三品小官,还多亏了籍大人掌管着吏部,这才顺顺当当进了户部,还升了跟籍大人一样品级的户部尚书……”

        说起这件事,籍闫心里就怄得慌,许是卖力提携一个白眼狼,反过头来狠狠地咬自己一口的感觉,最是愤怒和懊恼。

        他冷声道:“宋大人莫要高兴得太早!封家的事平反已不易,宋大人竟还妄想昭告天下,让陛下承认当日的错误?我看你是痴人说梦!”

        当日籍闫可是朝堂上发声最重之人。

        就是他,条条陈列出大将军封晟十八条谋逆的“罪状”,在封晟谋逆一案之上沉沉扣入最后一颗楔钉。

        “籍大人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家里的事吧,”宋高杰仿佛没有听懂籍闫话语中的恶意,仍真心提醒一般,笑着对籍闫道,“籍大人还以为自己在宫里的后台稳稳当当呢?人家敬妃娘娘高不高兴同自己的外甥女儿争宠,韦家乐不乐意籍大人爱女入宫,还说不定呢……”

        见籍闫脸上神情莫测,他心中连连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籍大人的女儿多少天没从宫里回家了?籍大人也放心?”

        籍闫终于攥紧了袖子里的双手,恍然明白过来。

        想起今日韦康平唯唯诺诺,只作没有看懂自己手势的样子,又看到退朝后他心虚地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籍闫心里大概有数,这是被韦家给卖了。

        他当即连风度都顾不得,甩了甩袖子,把宋高杰远远扔在脑后,自己憋着满肚子怒火回了家。

        宋高杰静静站在金銮殿前,长长的白玉铺成的台阶,仿佛一直通往天际一般,高耸着插入那金碧辉煌的大殿。

        当日,就是在那个冰冷又空旷的殿中,镇南大将军封晟被陛下一旨定为谋逆,褫夺爵位、官位不说,就连封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被屠戮殆尽。若非封家手持丹书铁券,恐怕连最后一丝血脉都保存不下。

        因着宋高杰父孝丁忧在家,他竟连对自己亦师亦友的封晟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他曾在云南战场待了三年,早已同那里的将士结下血脉一般牢固的袍泽之谊。得知无数兄弟惨遭牵连,分明同此事毫无干系的将士,也被皇帝下旨解押回京,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株连九族的命运。

        当日镇南王力保诸位将领,这才避免了更为惨烈的局面出现——可到底周家力量不够,仅仅救下其余诸位将士全家的性命,便已是极限了。

        宋高杰看着暮秋初冬高阔辽远的天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郁结在胸中多年的沉气。

        这么多年他身在户部,已将那些被冤屈了的忠义将领们的后代一一找齐。其中父辈同封晟交从过密的,后代都被打入贱籍,着实费了宋高杰不少精力和时间。

        那些孩子们,大多已经被生活磋磨得面目全非,甚至不少流落风尘。

        可他们始终都坚信着自己的父亲,自己父亲的至交好友封晟,那个从小就被他们深深信任和崇拜着的英雄,不曾谋逆。

        宋高杰最后又看了一眼高耸巍峨的金銮殿,那孤寂冷漠的建筑一如五年前被忠义之士的鲜血洗刷过后、金碧辉煌的模样,可用不了多久,那些被冤屈、被埋葬了的将士姓名,将会重见天日。

        真相就在那里,总有一日,会大白天下,为众人所知。

        **********

        朝堂上风云涌动,距离京城十余里的芙蓉山上,却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

        这一日姜谦训练新兵,反反复复不停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由觉得枯燥,便把挑子一撂,交给了身边的副官。

        因着天气甚是晴好,他忍不住拐去芙蓉山的林子里,张弓射箭打了不少野味回去。

        到了家中,姜谦把猎中的两只肥美山鸡和一只胖乎乎的兔子交给二门里的小厮,笑着道:“去,把这些交给厨房,今晚准备些高汤,我和封公子要涮锅子吃。”

        温泉庄子里冬日最是暖和,又有地心天然的热水时时涌出,人时常泡着温汤,有强身健体之功效。

        就连自入了秋一直缠绵病榻的封连,在这里养了一段时间,精神竟也好了很多。他身上的病气也去了不少,俨然不是从前那般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模样了。

        封连听见动静,便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避风的地方,笑着问姜谦:“今日这才午后,怎么就回来了?”

        姜谦随手把普通兵士用的木弓、箭囊丢在院子的墙角边,又蹭了蹭脸上的灰土和血迹,把自己面上收拾干净了,这才进了屋。

        “那群新兵练起来没意思,一个个忒的不禁打,连个战术都不会……”姜谦抱怨着,“我就偷跑出来了。”

        他身上穿着薄薄的一层单衣,身上却还冒着剧烈运动后腾腾的热气和汗意,同裹着夹袄、还披着狐裘的封连站在一起,只让人看着不像是同一个季节里的。

        封连摇头无奈道:“说了你多少次,山上本就要比山下凉些,林子里更是冷上许多——”

        同封连相处久了,姜谦也熟悉了他的脾性,只赔笑道:“好好好,我这不是中午在训练场上呆久了,忘了加衣裳么。”

        姜谦身体向来强健,这些年远离了他爹的掌控,更是把书本撂到了一边去,整日舞刀弄枪,冬日里也常常不记得穿个夹衣的。

        他唯恐封连再说自己,只嚷嚷道:“午间营里的饭食太难吃,我才扒了两口,如今早饿了。家里还有什么饭食没有?”

        封连瞪了他一眼:“这一身又是灰土又是血迹的,你还不去换了来?”

        他是久病之人,也不常同人交往,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凡事不骄不躁的性子。说好听了是和风细雨,说重了,便是病气纠缠入心绪,就连生机和生气都缺失了。虽说病重忌大悲大喜,可若是连一点情绪都没有,时间长了,只与养病不利。

        封连向来是个脾气好的,却偏偏遇上姜谦这么个脸皮又厚、说也不听的,虽不能真的同他生气,可到底次数多了,封连的情绪也有了不少起伏。

        姜谦知道他爱干净,便乖乖去内堂换衣服了。

        等他收拾好自己,再出来时,却看见封连正襟危坐在饭桌之前。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荤一素,还有一盅冬日里暖胃的牛筋汤。那汤色泽浓郁,闻上去喷香扑鼻,只让姜谦口中快速分泌着津液,忍不住在封连对面坐了下来,直直盯着那盅汤看。

        封连笑道:“最后才喝汤。”

        他饭量一直偏小,尤其是用了药以后,更是吃不下饭去。午时不过喝了一些粥水,此时也饿了,正好再同姜谦用一顿饭。

        姜谦冲封连朗爽地笑了笑,连洁白的牙都露了出来:“封兄,咱们自己在家吃,不说这个吧?”

        封连淡淡道:“随你。”

        说着他拿起自己面前那一小碗碧梗米饭,就着跟前的一盘清炒笋尖,吃了起来。

        若是封连温声细语地劝他,饭前喝汤不利养生,姜谦没准还真的同他掰扯上几句,也全了他斗斗嘴的乐趣。可见封连一言不发地吃起了饭,姜谦立即哑火了,也拿起自己面前的碗,乖乖吃菜了。

        不过一会儿时间,厨房里就给做出来一盘灿红油亮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另一盘是虾仁炒滑蛋,虾是在庄子上自己挖的池子里,日日好好养着的南湖大虾,如今清清淡淡地同鸡蛋炒在一起,进到嘴里只让人觉得那肉质细嫩、紧致,配着丝滑鲜香的嫩黄鸡蛋,不禁让人胃口大开。

        姜谦风卷残云地吃光了面前两盘肉菜,动都没动封连面前绿油油的笋尖。

        他正欲上手去盛汤,封连却说:“都是给你的。”

        封连口味清淡,甚少沾荤腥,若说喝汤,偶尔也只尝一尝清淡的鲫鱼豆腐汤而已。姜谦犹豫了一下,也不再客气,只把那一盅汤放在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吸溜溜喝了起来。

        两人虽住在一处,可到底姜谦有正事要忙,是以很少在一起用饭。见姜谦喝起来迫不及待的样子,封连不禁笑道:

        “慢些吃,还有人跟你抢不成?”

        也不怪封连不爱吃饭,他自己一个人时,对着满桌山珍海味也是索然无味的。可加上了姜谦,就完全不同了。

        姜谦在自己家里还会收敛一些,可如今只当封连是至交好友,哪里还会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只笑道:“牛肉本就难寻,山下都是耕牛,想闻个牛肉味儿都难坏了……更何况这汤还炖的这般鲜香!”

        一边走上来收拾东西的丫头,听了他这话,笑着道:“二少爷可说对了,封公子听说您爱吃牛肉,特特从芙蓉山上买了散养住户家里的大黄牛,专门给您做汤喝。这汤可是从今日晨起就开始炖,不香才怪呢!”

        姜谦闻言,双眼发亮,手里温暖的汤似乎变得更加美味了。

        见姜谦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一副被感动坏了的模样,封连一直没有什么波动的心情,也不由变得晴朗起来。

        他微笑着道:“权当多谢你款待我住在山上,还特特去寻了好几样药膳来……如今入了冬,我的病反而好了许多。”

        他虽不是来养病的,可姜谦却把他当做了难伺候的病人,光是下人仆从就给他安排了一帮人。

        封连不喜被这般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对待,可姜谦知道他胃口不好,又去寻了各种开胃健体的养生药膳来,虽不是样样适合,到底让人觉得十分感动。

        这牛肉牛筋汤,便是那一堆药膳方子中的一样。

        封连又道:“不过姜兄也不必时时挂心我的身体,左不过是好一阵歹一阵的,我早就习惯了。”

        姜谦喝汤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虽做事大大咧咧,可在很多方面却是心细如发的。

        “封兄会不会觉得,我做事太过霸道……不问问你的意见,便安排好了一切?”

        比如仆役的事情,封连虽然没有当面表示,可姜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不太高兴。

        有时候关心太过,便让人产生束缚只感,过得也不那么自由了。姜谦还未等封连开口,又自顾自地发愁道: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下人同我说,你吹了风不成、受了凉不成、淋了雨更不成……好在不是不能见光,若是连见个日头都能晒坏了,我可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封连失笑,总算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在一段时间的修养之后,此时恢复些许健康的红润,却还是比常人苍白上许多。加之封连常年茹素,白皙的脸庞上竟比女子还要细嫩,他到底身体底子不好,吃再多也是这般瘦弱的模样,也难怪姜谦这样五大三粗的人看了会发愁。

        “叩清不必如此,”封连注视着姜谦的眼睛,语调中温柔依旧,却带了些轻松和惬意的情绪,“生死有命,病不病的,有什么要紧。”

        姜谦呆愣了一下,捧着的汤盅,也不由慢慢放了下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的封连心情很好,可又不是往日那般单纯的因为身边的一些小事而开心。

        能够笑着说出“生死有命”的人,不是陷入沉沉的绝望,便是所求已经满足,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

        他沉默了半晌,心情有一些黯淡了下来,只开口问封连:“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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