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宴会
早朝听说没什么要事，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乾恭帝咳了两嗓子，收获了一地的“保重龙体”。
傅太尉的马车终于修好了，只是，今日过后会不会再坏，可能取决于傅太尉的脸皮薄厚。
乔书绝远远看着穆府门口笑脸迎客的御史大夫之子穆尘，府邸车马环绕，络绎不绝。
韩修：“主子，傅大人的马车到了。”
乔书绝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放下了车帘，“过去吧。”
“是。”
乔书绝下车时穆尘正在同傅懿搭话，太尉一职同御史大夫可分庭抗礼，傅将军战功累累，又官拜太尉，水涨船高，倒是受欢迎得很。恰巧傅懿此时看了过来，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对视。
穆尘也注意到了这边：“乔大人，大人快请，家父已然等候多时了。”
乔书绝微微颔首，面上淡淡笑着打了招呼，献上寿礼，便由下人领着走了。
至于傅大人，啧，这群没见识的仿佛头一次见傅大人换下官服，把人围住的水泄不通。
带路的婢女莫名觉得传闻温文尔雅的乔大人分明面上带笑，却又让人无端觉得他有些冷淡，只好把头低的更深了些。
庭院深深，众人落座，丝竹声逐渐响起，歌舞升平，推杯论盏，女眷与男宾此时分庭，估计喝完酒就得被迫相看了。
乔书绝随口应着周围的清谈，漫不经心的捏起琉璃酒盏，以唇面轻抿后便放下了，一点酒水都没渗进去。
捏着袖中折扇有点烦恼的想，怎么跑路呢。
恰巧此时傅懿起身了，乔书绝想起他之前说的话，跟着他一起离席了，没准这位同僚有什么特别的跑路方式呢。
刚出庭院就看见傅懿就站在不远处，以一个等待的姿势。
乔书绝拿出折扇，眉眼含起笑意，“傅大人，真巧。”
二人并肩而行，绕过人群走向静谧之处，“所以我们怎么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出去？”乔书绝迫切的想知道。
傅懿沉思了下，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乔大人，你翻过墙吗。”
乔书绝：“……翻过”
想起昨日对他所谓“内敛稳重”的评价，自己当时绝对是被猪油蒙了心。
傅懿低笑出声：“看起来这般乖巧，倒是什么事都少不了你。”
乔书绝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青砖白墙三人之高，奈何二人都会武功，不过须臾，已然出府。
傅懿做了个手势，乔书绝正当疑惑，他就开口了，不过不是对着自己，大抵是身后的某一处，“去傅府与乔府的马车处，让他们自行回去。”
话音刚落，有一道黑色身影闪过。
暗卫？
乔书绝：“傅大人，你待会儿是打算背着我回去吗？”
傅懿莞尔：“有何不可。”
入了夜的皇城依旧热闹非凡，比白日平添了些灯火流光。街上两边吆喝声不断，二人找了家酒楼，一人负责吃，一人负责酒。
饭后半晌。
乔书绝盯着傅懿手中酒壶，眸光热烈。
傅懿晃了晃酒：“怎么，想喝？”
乔书绝才不会跟他客气，直接夺过来喝了一大口，立马吐了出去，咳得惊天动地。
傅懿无奈的帮他拍背顺气，他不过随口一问，毕竟这人出了名的滴酒不沾，方才宴席上也不过用美酒润了下唇，“你本就不爱喝酒，我长年在边关，喝的酒是越烈越好，你如何喝得了。”
“你有逸群之才，却心中无鸿鹄之志，无爱民之心，无忠君之意。这话我之前问过你一次，梦闲，你既不爱与人交往过深，又不爱权财宝物，天下之大，自有安身之地，何苦非要在这浑水中挣扎，你本该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世间。”
乔书绝顺着他似曾相识的话，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四年前的秋日，乔书绝为金科状元，当时恰逢边南起山匪，便被乾恭帝钦点为监御史，派往齐王的领地江城一带，巡查民情。
乔书绝同随行护卫一同到了江城城门口，恰逢故人在此，便让他们自行去了江城客栈修整，自己去了东街深巷的一家小酒馆。
未入巷道，便可闻见一股淡淡的酒香，若非爱酒之人一闻可知，他人不知这酒香从多深的巷子中传出，只怕会以为寻常，估计会就此错过。
乔书绝手中捏着折扇，无需问路，顺着酒香一路寻过去，最后在一家招牌为“清风徐来”的门口站定。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可惜不是春日。
无缘得见柳花。
店内客人寥寥无几，柜台后倚着一个女子，一袭青色罗裳，形如弱柳扶风，青玉黛，远山眉，挽着妇人发髻，若是忽略眼角那点细微的风霜，说她是双十年华大抵都有人信。看见有人进来，唔哝软语道：“好俊的小公子，是来买酒么？”
江南女子独有的温软呓语。
乔书绝温和行礼：“可是吴姬姑娘，在下姓乔，来探望吴老。”
吴姬拂袖起身，莲步轻移，裙摆上的云纹随之游移，“半老徐娘罢了，如何当的起一声姑娘，原来竟是乔公子，义父听闻你要来，早已日日盼着了。”
说话间最后的客人也没了，吴姬索性招了招手让小二直接将店门闭了。
楼梯上刚刚推门出来的吴老又“唰”的一下关上了门，乔书绝听见声响往上看去，只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是……？”乔书绝摸不着头脑。
吴姬虚虚掩面一笑，靠近了些低声说道：“自从皇城的消息传到了江城，义父就搬到了了二楼离楼梯最近的房间里，每日但凡有年轻人的声音，就会出来看看，如今这番大抵是…近乡情怯吧。”
乔书绝心情复杂，想到当初不顾师父反对，一心要考科举，入朝堂，愧疚之心顿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油然而生。
楼上的门“啪”的一下又打开了，吴老臭着脸盯着这边，骂道：“愣在下面干什么，还不快上来，没良心的臭小子，难道还要我下去接你吗？”
乔书绝没动，一时之间眼尾有点红，对着吴老深深一拜，“师父，弟子来看您了。”
吴老手指已经开始在背后绕圈圈了，嘴上依旧嫌弃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就知道撒娇。”
吴姬抿唇一笑，“义父，快别站着了，乔公子一路风尘辛劳，我去做几个拿手好菜，为你接风洗尘。”
乔书绝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和师父单独叙叙旧，并不阻拦，温和道了句：“劳烦。”
乔书绝虽一直与吴老互通书信，却也不过寥寥数语，如今细闻，才惊觉竟已过了这么久，错过了这么些事。
酒足饭饱之后，吴老就开始赶人，吴姬在一旁调笑道：“乔弟，义父这是怕你去迟了遭人怪罪呢。”
吴姬如今二十有九，竟已近乎而立之年。她命途多舛，得吴老相救，便认了义父，乔书绝便也称她一声姐姐。
乔书绝笑道：“那我改日再来看师父，这边就劳烦吴姐多照看些了。”
他带着圣旨而来，势必要先去拜见一下云王，再去当地州府，方才问了吴姬姑娘，从东街到云王府，需得半个时辰。他也不着急，虚虚闲闲般逛着长街，偶尔把玩一下两边摊贩中的新奇物件。
长街热闹，连两边妇人的叫卖声都是温软呓语，过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乔书绝慢悠悠走着，看见有一男子在前面行走，手中拉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小姑娘，一男一女看着皆气质斐然，乔书绝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过他们似乎顺路，乔书绝就跟在他们后面一路走到了王府门口。
那男子突然回了头，向这边走过来，眉间清润，温和笑道：“不知这位公子一路跟着我们，所为何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乔书绝沉默了一瞬，无奈道：“不巧，这也是我的目的地。”
另一波人，大抵是州府的人，同他的侍卫，也在此等了很久，见两人回来，顿时一拥而上，异口同声道：“大人。”“王爷。”
这场面委实有些尴尬，平心而论，若他是云王，这般平白无故被一个朝廷中人跟了一路，许会以为这人有什么不轨之心，进而怀疑朝堂之上的那位对他有什么想法。
不料面前之人明显怔了一下，音带笑意：“我道是谁，我早早就想问了，书绝书绝，令堂莫不是希望你将来去做一位将军么？”
所有的尴尬气氛在这一句倜傥中一扫而空。
白马上的卿绝皱了皱鼻子，容色带着几番不谙世事的稚嫩，“那哥哥给卿绝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什么呢？”
楚玉尘回头无奈又宠溺的笑道：“当初莫不是你从一群名笺中死死抱着这个不撒手吗？如今倒怪起我来了，嗯？”
小姑娘撇了撇嘴，“其他的都太俗气了……”
“这个哥哥叫书绝，我叫卿绝。”
……
齐王楚玉尘，先帝第十五子，与乾恭帝一母同胞。如他的名字一般，是个温润如玉之人。
如果不是生在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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