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润玉见司命星盘似是已经决定，站起身靠近自己，他禁不住起身往旁边退了一步，想要避开他。
司命星盘眯着眼看着他，奶白的胖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你不愿意？”
润玉沉默垂眸，司命星盘有些得意地站起身，飞向润玉，见他连忙后退，笑容更加灿烂，其中意味深长：“你不过做了几日凡人，难道连神仙施法未必需要触碰都忘了？这么抗拒被封住记忆，看来在凡间的日子很不错。梦曦待你一定特别好吧？”
润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才过了多久，他便已经对在凡间的生活生出眷恋，身为天帝，他不该这样被情绪裹挟。
“是不是很喜欢……”司命星盘拉长声音，看着润玉不动如山的模样，虽然看着平静，但他就是觉得这小孩有一瞬间的紧张，他的目光绕过润玉手腕上的红色如意结，“待在梦曦身边？”
润玉神情自若，并未回答。
司命星盘却是笑了：“好了，刚刚不过是逗逗你，你若真的不想被封住记忆，那不封也罢，所幸也没有太大影响。毕竟我们梦曦那样好，任谁和她待久了都会喜欢她的！”
司命星盘话语里处处透露出对梦曦的亲昵，还带着一种家人的偏爱，竟觉得梦曦是天下第一好。虽然润玉与梦曦相处日久，也觉得她很好，可是他依旧很疑惑，梦曦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司命星盘这样亲近维护。
许是看出来他的疑惑，司命星盘这会儿也有了兴致，便乐意让他多知道一些：“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对梦曦那么好？”
“请前辈明示。”润玉行礼后，坐回原来的位置，略微倾身，侧耳乖巧地倾听。
司命星盘端正坐着，手指敲着白软肉乎的膝盖，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才开口：“你也知道，司命星盘是天生地养的神物，我是它的灵，是它也不是它。”
“我们这样的老家伙，别看瞧着年轻水灵，其实活的时间都特别久，久到天道没出现时我们都还逍遥自在着。”
“在天道应运而生之前，世界是比较混乱的，六界混沌，乱象频生。”他说着，给润玉举例，“你是天帝，应该最能明白，规矩的重要性，天道算得上是世间万物的规矩。那个时候，没有规则，我们这些神物与神明一起，整日不是处理东边其他种族捅破的天，便是忙着挪移西边突然飘到半空的土地。”
“这个时期，如今并无记载，毕竟大部分远古时候的神灵神物在天道生出后一个接一个魂归混沌，极少数如斗姆元君这类后期出现、实力没有太强的，都避居上清天。没有机会，也不会留下记载。”
他语气怅惘，眼中划过许多沧桑，看着倒有几分前辈的模样，许是想起了那时候的友人，又带了些淡淡的思念。
“那时候，各种各样的灵最是容易出生。或许某个角落灵气略充足一些，就能生出一只灵。梦曦她，也算得上是这样一只灵。”
“她其实存在得比很多神都要早，神出现时，她还是一团灵气，就在当时最大的一朵绯月莲中存在，经年不散。她本来就小小弱弱的，很难引起旁人注意，我们偶然发现她时，她连灵智都还没生出来，但只要看见她，你便知道纵使她弱得仿佛风一吹便散，她就是会一直存在下去。”
“哦，至于她出现的具体时间，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在发现特殊的她之后，有擅长测算的神测了一下，才发现她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润玉专注地听着司命星盘东一句西一句的话，脑海中逐渐勾勒出那个过于自由以至于混乱的时代，不免也对那个没有记载的远古产生好奇。
“后来天道生，万事万物都有了自己的规则，界一分为六，类似某个角落灵气充足一点便生灵的事越来越少，甚至许多灵也开始慢慢倒退，回归一团灵气。世界不再混沌，便也不需要能够移山倒海、补天修日的神灵维持世界的安宁，他们便也身归混沌。”
“不过，或许是梦曦太弱小了，她没有如其他灵一样慢慢回归一团灵气。虽然她缩得比之前更小——那朵绯月莲原来大得如她的房子一样，后来于她而言更是如同一座小岛，但她一直存在着。”
“一开始我们都没有太在意她，毕竟那时那么多灵，那么多神，朋友亲人遍天地，谁会在意一个连灵智都没有生出的灵？但是随着灵渐渐消散，我们便将还存在的灵排了个序，她是最小的那个。”
司命星盘叹息道，眼前划过很久以前的画面：“后来，那朵常开不败的绯月莲都因为规则枯萎了，我们便将她挪到角落里藏起来，当时青律与我一起，为她细细测算了未来，知道她会变成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所以千挑万选，给她选了一个未婚夫。”
司命星盘说到此处，语气已经渐渐正常，眯眼看着润玉，直将他看得生出几分不自在来：“不过你途中喜欢上别人是个意外，但也正常，毕竟选定你做她的未婚夫是我们单方面的决定，你并不知道。”
“而且，她两千多年前才孕育出灵智，这时间还是按照凡间算的。天界一日，人间一年，对你而言，她大约还是个宝宝？”
润玉停顿了一下，他年纪已有七千多岁了，换算到凡间……对比而言，梦曦的确是个宝宝。
司命星盘站起身，背着手看着润玉，稚嫩的脸如严肃的老人家一样板起来：“好了，谢谢你听我唠叨这些往事，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润玉看着司命星盘，忽然蹙眉问道：“前辈这就要走了？不去看看梦曦姑娘？”
这便是违和之处了，司命星盘总是很关心梦曦的样子，可是他来到凡间后，都来定安王府看自己了，却不去皇宫看望她，为何？
小娃娃动作僵了一下，目光飞快地略过润玉，嘴上囫囵不清：“嗯……那什么，星衍找我，我先走了！”
说罢，他原地消失。他自然不能这时候就告诉润玉，梦曦天生的本事大约是看透万物本质，人神妖魔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就是他也不敢就这么大喇喇地走到梦曦眼下，会被她看见的。当初要求润玉下凡转生，也是因为若是他以神灵身份来到梦曦身边，梦曦就绝不会以凡人之躯与他产生任何纠葛。
润玉看着司命星盘消失的位置，一时更加好奇司命星盘要他下凡到底是要他做些什么，目前无论是温如珩还是他，都不曾对梦曦做任何事。他说，他来是要看看进度，看什么进度呢？
酒楼内，旭凤一家三口与卿天还滞留在京城，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分明已经将京城周围的景致逛了个遍，却都不曾提起离开。前日傍晚，在看皮影戏时，遇到了梦曦和润玉，几人敏锐地察觉到润玉身上些微的差别。
而梦曦那一段对葡萄仙子与凤凰相恋的传说的评价，令这一家子的心情都变得不怎么样。
旭凤本是压着怒意想去找梦曦麻烦的，但凡间帝王所在自有一国气运护佑，他身为堕神入魔，进不了皇宫，便忍不住转道潜入定安王府，看了一眼转世后的润玉。
润玉看着毫无异常，依旧是个凡人，连他的存在也不曾察觉，只是气息略微变化。不管怎么样，他已经与润玉和解，不能对他做什么，看了一会儿也只能安静地离开。
锦觅已经收拾好东西，之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不曾提及离开之事，现在她也已经下定决心该离开这里了。见到旭凤回来，她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你回来了，去哪儿了？”
也不需要旭凤回答，她便接着道：“我们已经在京城待了很久，不如去别的地方游玩吧！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小鹭也想去别的地方了，对不对？”
棠樾看着母亲明显勉强的笑容，到底如寻常孩童一样点点头：“京城我都玩腻了！爹，我们去别处吧！”
旭凤见她这个样子，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卿天如今与他们一起，自然是听任安排。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锦觅便一刻也不想多待，当即拉着棠樾与卿天往外走。他们来的时候并未惹人注意，走得同样无声无息，很快就顺利出城，往西北行去。
花费了一些时日，优昙便将舒家的情况与当日前来吊唁的客人查清楚，苏薇也将那块双鸳玉佩的来源弄清楚。定了时间，她们聚在一起将此事的进度汇报了一遍，润玉也跟着一起听。
“这位舒羽所在的舒家是宁安巷舒家的旁支，他父母早逝，家中就余下他一个，如今他自己也没了，又没留下孩子，舒家本家正准备从其他旁支挑个孩子来承继这一支。”
“当日负责葬礼的是宁安巷舒家二房次子舒蕴。那日来吊唁的人，明面上没有。不过我混进舒家后厨时偶然听到那些下人讨论，下葬那日有贵客到舒家，累得他们公鸡还未打鸣就得起身准备瓜果茶点，还滞留了一阵儿才离开。”优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眨眨眼道，“我探查过了，是李家的人，不过具体是谁我也还没弄清楚。”
至于他混进舒家和用妖力探查的过程，就不必说了。
“关于这块双鸳玉佩，我查访了京中所有玉雕师和玉石店，雕刻师没找到，不过这块玉的玉料倒是查到一些。”苏薇将玉佩放到桌子上，“这料子不常见也不少见，是从南方边关小国来的货，这两年也只有东边的京玉轩在卖，京玉轩的掌柜告诉我，这种玉石只有极少数人爱买，最近一次卖出还是上个月月初，王家小公子买过一块，掌柜的有印象，好似就是这一块。”
梦曦随手将两人说出的名字写下来，再确认道：“哪个王家小公子？”
“是丽嫔娘娘母亲娘家那个王家。”
梦曦手一顿，下意识道：“怎么还扯上了丽嫔？我记得，小十二养在丽嫔那里吧？”
苏薇记性好，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还提醒道：“说起来，听说丽嫔娘娘的姨母嫁的就是舒家。”
京城里各家关系联络成网，好几家串在一起，能围成一个圈，梦曦也是见怪不怪。
“这也是奇了。王家小公子买的玉，刻上一对鸳，进了舒家旁支的棺材里。优昙又说那日吊唁的人是李家来的贵客。”
梦曦有些郁闷，她看了看在一旁安静喝茶的润玉，对他笑笑，挪位置到他旁边，伸手捂住他的耳朵，然后问苏薇她们：“李家有谁是断袖吗？”
优昙和苏薇同时摇头：“没听说啊！”
苏薇接话：“不过，就算是，也应该不会让旁人知道吧！”
梦曦又问：“这个王小公子有龙阳之好吗？”
“他似乎是有的。”润玉清润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梦曦耳朵旁边炸开，她只觉得耳朵里面似乎有些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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