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赠图
江子鸢把昨天作的画找出来，递给沈慕依，“本来应该是由人拿到相府的，我想着顺便，就一起拿过来了。”
结了卷带，沈慕依就没有打开，“想来也是画得极好的。”
之后沈慕依没再和江子鸢说话，只是一站一坐，在远处遍地花开下吹风，春和景明。
当然，江子鸢也没想到自己同沈慕依这几番，三言两语的交流，会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宴毕，江子鸢同景嫣嫣没做马车，走段路权当消食，没想到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是江姑娘吧，烦请留步。”
江子鸢同景嫣嫣对视一眼，见她轻摇了下头，于是对着来人问道，“你是？”
“楚北州，家中行二。”
京中姓楚的人家不少，但能在不提家世背景的情况下自我介绍的，就应当是只有礼部的楚尚书，听闻楚尚书长子为庶出，行二，那就是尚书府唯一的嫡子了。
赏花宴受邀多是女子，这个时点，楚公子大约是来接家中妹妹的。
“原来是楚公子，”江子鸢行了一礼，不知楚公子有何事？”还蛮奇怪的，这位楚公子对一个长欢阁画妓的态度如此友好甚至是和善……虽然可能是教养所致，不过被搭上话的江子鸢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楚北州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不知许姑娘，可否能把刚才所画那幅图赠我，”说完自己琢磨着不对劲，补充道，“自然不是白送，或许我可以与江姑娘做个交易，你卖与我可否？”
江子鸢先是奇怪，她的画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想到上面有沈慕依的题字，再一联想刚刚好像有个小姑娘一直朝这边张望，自然不可能是来看她的，那就是在看沈慕依了，心下了然。
不过还是婉拒。
一方面是觉得这是自己请沈慕依题的字，转手卖出去就很奇怪，另一方面是……江子鸢也不想自己的画是作为附属品被人收藏来着。
如果不是欣赏她的画，大可不必买下，若是因为别的，那把她的画毁了损了，对不起她作画的这会儿功夫。
“我可以加钱的。”
江子鸢还是摇头。
等楚北州失望走后，一边看戏的景嫣嫣才道，“干嘛不卖给他，讹他几百两银子。”
景嫣嫣说这话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她看来，江子鸢想是缺钱的，而楚北州自请赶巧了而已。
江子鸢没做声，拉着她边走边问道，“你可知楚公子为何要买我的画。”
“不知，反正你画得好，值啊。”
江子鸢轻笑，“那我问你，楚公子可同沈慕依小姐有甚牵扯？”
“这个，”景嫣嫣想了会儿，一拍脑袋道，“啊，这个你应该知道，沈慕依及笄那年一曲步行词小动京城，颇有才气，而后又受请参加了同好诗会，楚北州也是同好诗会的成员，听说好像是钦慕沈慕依的才华，几番示好来着。”
“那我问你，我把有沈慕依题字的画卖给他，就当是我小人之心，要是他逢人便说沈小姐为他题诗，那沈慕依如何自处，我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又如何自处？”
“也是……”
看着景嫣嫣认真思索的样子，江子鸢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不过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是同好诗会的成员吗？”
江子鸢问的时候是很随意的，却不知道哪里触到了景嫣嫣，人好长一段路没搭理她，最后还是江子鸢买了路边的蜜饯才把人哄好。
“不是啊，慕三告诉我的。”慕三就是景嫣嫣的那几个闺中密友里头最八卦的。
江子鸢同她第一次见还是前面在一品斋，昨日又见才知道是慕家小姐。
“慕三是我们几个玩的里面脑子转得最快的，也有认真写诗书什么的，也在同好诗会里。”
“那你怎么不在？”哪壶不开提哪壶，江子鸢被景嫣嫣白了一眼，“不是，”江子鸢有点冤枉，“那我见你上次会情郎还写了诗？”
说这话江子鸢是悄声在景嫣嫣耳边说的，景嫣嫣脸上一下子晕了红团，也小声道，“那是我让慕三编的，我骗她说见画本里的才子佳人写诗柔情，也求着她给我高低写了两句，哪里知道她戏弄我，明明平仄不对，也不工整。”
那你还用？
景嫣嫣看出来了江子鸢的未言之意，“那我不也是凑合着。”
江子鸢拼命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帮写情书啊，好有少年气。
“不许笑。”
“好了，不笑不笑。”
江子鸢听着景嫣嫣絮叨，从景大人逼着她写诗到和安郎相识为她作诗。
江子鸢还在想真的是少女情怀总是诗，这也能扯到那位安郎头上，不免又想起了自己搞的乌龙，头痛扶额。
她还没怎么样呢，景嫣嫣自己说着说着情绪不对了。
“我也不懂他在想什么，不愿去想。”
江子鸢心想，你这语气可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就是，“你们相识时间不长，怎么就一片芳心予人，不怕错付了？”感觉听着不靠谱呢，江子鸢只在景嫣嫣那里听过这个安郎，也没见过，像是个书生。
“倾慕之意哪有什么源头，非要说的话，他还救过我。”
这不是画本子里经典的英雄救美桥段吗，江子鸢眼中的怀疑愈甚。
“他是干嘛的？”
“在城西开了间书坊。”
“上次灯会那里？”
“嗯。”
看着景嫣嫣这副小白的样子，江子鸢不禁想万一这孩子被骗了怎么办，顺着就把话说出来了，“我能去看看吗？”
原以为会被一口回绝，因为江子鸢突然想起来，景嫣嫣上次还是偷溜出来，连好友都没告诉。
“不方便的话……”那自己就找个机会去看看，就当逛书坊了。
“那就说好了。”
景嫣嫣上次偷跑，又被门禁了这些天，也没见安郎来找她，正想去看看，有个人陪多好些。
“嗯，你来找我。”江子鸢觉着她一个画妓，要上定元府说不定会被人赶出来，景嫣嫣来过长欢阁，知道怎么找她。
最后，走了半天，还是顺路搭了回程的车，不然她们凭两条腿走，非得走到同天黑不可。
江子鸢回到长欢阁，被眼红她受邀去赏花宴的人酸了几句，居然没见管事妈妈的人，就回了房间。
前些日子，她也不是真就待在房间什么也不做，明里暗里地打听了下，长欢阁赎身的女子多是他赎，甚少有自赎的。
他赎就是有些商贾之人会花大价钱去赎回艺妓的卖身契，不过这些女子也多是被迎回去做外室。
这个江子鸢是不考虑的。
自赎的话，长欢阁对艺妓的银钱卡得挺紧，每月交的月钱就花大半，加之衣食住行开销，基本上没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大笔钱买自由。
而且卖身契赎身钱是由楼主说了算的，虽然江子鸢问过长欢阁里的人，只要你能给楼里对应的银子，楼主是不会故意卡这卖身契的，会如数奉还。
当然了，这可是实打实的金银，再黑心的老板也不会损了自己的利益。
不过越是名头响的艺妓，这钱是越往上提的。
就算是一般的艺妓他赎，少说也上万两，白银。
帮珍宝阁的一批新品作画，江子鸢从方央那里也就分了一千两，还折了一半给丹娘，到手也就五百两，自己和小晴的日常花销也快把抵押珠品的钱花光了。
这么算下来，江子鸢叹了口气，自由之路漫漫，存够这上万两，基本不现实，再无入账，坐吃山空，这五百两也花不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去赏花宴有没有赏钱，会不会被管事妈妈克扣。
还是得搞钱，万两白银，不就二十个五百两，努力努力，梦想还是要有的。
江子鸢想着一朝有钱了，就开个铺子当老板，悠哉悠哉数钱钱。
要说长欢阁比之一般的花楼，其实还是要好上许多，很多艺妓不自赎也不全是因为没钱。
毕竟士农工商，商为末等，那艺妓的地位就更加低下，自赎是个美好的愿望，不过自赎之后的生活，又岂是很多自小就长欢阁或是被卖到这里的女子能想象的。
江子鸢不一样，她独居惯了，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何况她不想像之前那样毫无防备地被人设计了，一次遇上贼人作乱逃过一劫已经是幸事，还是把命运交在自己手上的好。
打定主意，江子鸢就睡了过去，做着日进斗金一夜暴富的春秋大梦。
———
过了两天，景嫣嫣来找江子鸢的时候，江子鸢在画一幅大样的山水图，有双臂长，半身高。
“这是什么？”
“接了个图。”山水图是会馆派人来订的，说是他家主事对她的画艺十分欣赏，特邀她作。
虽然她觉得人家就是图她便宜而已，五十两银子，同等价位就能画个小像，像山水图这样的大画至少也得百八十两。
不过看在上次帮忙的份上，再说价格也是她自己定的，左右无事，就接了。
“今天去？”江子鸢注意到景嫣嫣换了身浅色百褶裙，簪子樱花钗，上了不久前丹娘才送过她的新品胭脂同款。
景嫣嫣害羞道：“嗯。”
“行，走吧。”
“等等，你这个是什么？”景嫣嫣好奇道。
江子鸢穿了个围裙，还是她专门画了样式让小晴找人裁的，为的是作画方便，不用常换衣。
“没什么，”江子鸢脱了围裙，看景嫣嫣喜欢，又道，“回头送你一个。”
两人往城西去，天热，雇了车。
一下去，就远远看见那书坊前聚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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