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话本
离得近了，就听见有个妇人在那里叫喊，“夭寿了，你个败家玩意儿，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书不好好读，尽看这些有的没的。”
她旁边是一个半大孩子，直起身来也就刚及妇人的胸口处，看不出年岁。
想是还小。
妇人嘴里念念有词，加之在一边看热闹的路人交头接耳也是不避讳，江子鸢和景嫣嫣很快理清了这来龙去脉。
书坊开在城西，不远处就有一个学堂，就也是个草台班子，远远比不上正规城中的学堂人多。不过胜在学费便宜，少不得还是有些周边的孩子被送到里头念书。
被训的那个小孩子是苏安开的这家书坊的常客，书坊平日无人，少有问津，几天卖不出去半本书。一来二去的，周边的小孩就和苏安混熟了，只要爱惜得当，也借书给他们看。
小孩子嘛，天□□玩，被拘在学堂整日，那些四书五经的正经书也就不爱看了，偏找些杂书。
看些杂谈怪事，越是天马行空，越是想看。
倒也不是什么真真就上不了台面的书了，估摸着只是今日一时兴起，看得入迷，这才误了回家的时辰，被家里人逮了个正着。
“苏先生，我原以为你也是个读书人，懂得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指望孩子出人头地的心思，没想到，就算你没中进士，也不能这么祸害别家孩子！”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戳人心肺，连江子鸢这个局外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怎么还揭人伤疤。
更不用提景嫣嫣了，莫不是江子鸢拦着，都快冲过去了。
好在那妇人说完就骂骂咧咧地拉住那孩子，孩子畏畏缩缩地跟着走了，四面看热闹的见没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这种情况下显然不是见面都好时候，谁知这本想偷偷和江子鸢走掉的景嫣嫣，一下子就和苏安来了个对视。
“嫣嫣？”
语里的欢欣不像是骗人的，江子鸢收回退了半步的脚，拉了景嫣嫣一把，进了店。
苏安可能还在因为刚才的事尴尬，又或许是上次和景嫣嫣的分开太过不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给她们添了茶水就坐在一边。
江子鸢是第一次见苏安，不得不说，人还真挺有让人一见钟情是资本，不是说他真的有多帅，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温润的多情眼，有点招女孩子喜欢。
“咳—”
江子鸢出声打破了平静，“不介绍一下吗？”
“小生姓苏，名安。”
景嫣嫣没开口，苏安先是报上了名姓。
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看景嫣嫣与她很是亲近的样子，苏安也十分郑重，以礼相待。
“江子鸢。”
互通了姓名，屋子里又再度安静了下来，空气中蔓延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尴尬气氛。
三人的位置形成一个微妙三角，最后还是江子鸢沉不住气，她实在受不了了，这两人互相拿余光瞥对方，偶尔对视上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算怎么一回事儿！
“咳，你刚才摊上事了？”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苏安从见到景嫣嫣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我看可不像？”瞅着眼底的乌青，没个三五天出不来。
“是啊，看着憔悴不少。”景嫣嫣也总算打开了话匣子。
她虽然还在气苏安不和她站在一边，不过到底是她考虑不周，把事闹大了不好收场。
要不然她也不会自己回去。
“没。”
“你这人，半晌撬不出句话，你不说，我们可就走了。”
景嫣嫣女儿家姿态，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埋怨，作势要起身，被苏安拦了下来。
江子鸢坐着压根就没动。
看他好声哄好了景嫣嫣坐下，江子鸢才听苏安道，“我前面听说你回去了，去定元府找过你，想看看你是不是安好。”话是对着景嫣嫣说的，“不过我等了一连半月，都没见你出来，以为你是生气自此不想再和我来往了。”
那不是废话嘛，人都被关门禁了怎么出来？
江子鸢掏出一把瓜子，分了点给景嫣嫣，这店看着是挺空的，除了茶水，连吃食都未有，不过也有可能是放了吃的，书册卷籍便不易归整。
“然后呢？”怎么被人当街看笑话。
苏安叹了口气，“是草堂那边的孩子，”苏安起身拿了卷书过来，是话本，“这本怪妖传，作者不可考，年代不可考，是我偶然整理籍册的时候发现的。”
“讲的是人间奇事妖异，引人入胜，大抵是心系结局，那孩子才会忘了时辰。”
景嫣嫣接过来看了一眼，苏安接着说道，“其实这铺子里的话本还有不少，那孩子也只是平日里下课来看上几回，从未逃学过，说是耽于此是万万谈不上的。”
只是看了几眼，景嫣嫣就被吸引住了，话本子的魅力还真是从古至今，都不减分毫。
江子鸢没有去看，反倒是问起了别的，“这话本是无名氏所攥写？”
“大多都已不可考。”
这书坊不是苏安开的，准确来说，是他盘下来的，原先的坊主在他考进士的时候，收留过他当个跑腿整理卷册的，苏安家中无亲，孤身上京赶考，得人相携，也谨记于心，所以在后来坊主回乡，是他花钱把这个地方盘了下来。
一方面算报了坊主的收留之恩，一方面也是……他没考中进士，算是有个落脚之处。
不过书坊生意一向惨淡，几乎是入不敷出，堪堪维持勉强度日而已。
“因着大抵是些偏门小说，所以原坊主把它们一并收在了箱底，这段时日天气不好，我怕受潮，才将这些话本翻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对着人说这些，苏安有些怅然。
景嫣嫣也像是第一次听的样子。
江子鸢轻瞥了眼景嫣嫣，轻轻拿起几本，“可不是有那种专门的说书人嘛，”她的意思是，何不让它去该去的地方，这些话本子的受众本来也不是上学堂的孩子。
怪不得被人骂。
苏安一脸茫然，看来是真没往这方面想过，江子嫣暗自腹非。就这，你还盘下书坊呢，连点商业意识都没有，赚不到一分钱还会全给你赔了。
不过城西确实要偏些，很难找到什么勾栏瓦肆是雇了说书人的，而且说书人想来也不会缺话本才是。
闲谈几句，看了个大概，江子鸢就打算走了，景嫣嫣纠结一下，也跟着离开，临走苏安递给她了她两本话本，让她有空再来，却没有再提去找她的事。
江子鸢摆不了阔气，只能在街上随便弄了碗面，景嫣嫣也不在意，跟她一样来了一碗。
吃了一半，江子鸢忍不住道，“你真的看上他哪呢？家世不说，定然是比不上你的。说其他才气甚的，连进士也没考取，比之优秀的大有人在。”
倒不是真的故意贬低，只是恨铁不成钢，谁让她先被景嫣嫣惊艳到了，非要说，就只是觉得两个人八杆子打不着而已。
说这话，也有点激景嫣嫣的意思，在她看来，景嫣嫣这个年纪，是最容易上头不过。
景嫣嫣：“我看他顺眼就是。”
苏安不特意上定元府，想来也是顾及景嫣嫣，他也很清楚自己什么身份，话说得重点，连定元府上的仆役说不定都要比他过得好看些。
不过，苏安一进门眼神就粘在景嫣嫣身上，翻书的时候怕她砸到小心护住，给她们倒的是上好的白茶，自己喝的白水，倒不像是无情之人。
左右看也看过了，难说他们能走到哪一步，江子鸢心思敏些，像是觉察到了苏安有往后退的意思。
只是看景嫣嫣面色红润的样子，也没说出口。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扰，感情这回事，还是当局者体会深些。
“诶，你那话本，不如借我一看？”
其他不行，搞钱这种事，怎么能不上赶着。
江子鸢心里有个想法，打算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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