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尔尔
从酒店打车回来大概有四十多分钟，当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熟悉的高楼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季北恍惚了好久，一别经年，心中竟会浮现“曾经沧海”的感触。
“出国期间一直没回来过么？”两个人下了车慢慢往小区走时，林染开口问道。
季北摇摇头，“没有。”
林染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路过门卫室，里面的人探出脑袋询问道，“找人么？”
“我住在这里。”季北说。
“住在这里？我怎么没见过。”门卫关了窗户，拿起本子走了出来。
“你住在哪一户？”他问。
季北报了楼栋号和室号。
门卫翻了翻本子，然后划到一页问道，“户主名字？”
“季向平。”
“你是他的？”
“儿子。”季北把口袋里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门卫接过去，认真核实了一遍，又做了登记，才将身份证递回来。
“原来是季队长的儿子，”门卫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张叔跟我说过你家搬走的事情，我这都是例行询问，别介意。”
“应该的，”季北笑了笑，“张叔呢？”
“张叔年初的时候申退了，老寒腿有些严重，尤其是下雨天，所以就申请回家养着了。”
季北点点头，“那是要好好休养。”
“那你快进去吧，房子也好久没住人了，有什么问题你打门卫电话跟我说就行。”
“好，谢谢，辛苦了。”
两个人沿着小区的花园慢慢往楼栋走，林染才重新开口，“他管你爸爸叫队长？”
季北从来没有提过家里的事情，以前在学校那会儿，他只知道季北节假日不常回家，跟家里人也不常联系。
他之前预想季北的爸爸可能是经商的，所以会奔波在外，但现在听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季北嗯一声，“他原来是刑侦大队的队长。”
林染着实被这个身份惊到了。
重新打开房门，久违的熟悉感铺面而来，五年了，这个曾经他无比熟悉的地方，在尹非南去世，季向平受伤之后，便再也温暖不起来的地方。
从门口走进厨房，再到卧室，再到书房，一点一寸，带着新的气息，从灰白变为彩色。
林染跟在季北后面，走过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去感受着他的过往，感受着他的时光。
看到墙上那一排排证书，他忍不住感慨，“男朋友还真是，从小优秀到大。”
“所以才能找到一个更优秀的男朋友啊。”季北说。
林染从季北背后环了上去，将人紧紧捞在自己的怀里，“要是能再早一点认识就好了。”
“多早？”季北问。
林染想了一下，“初中？小学？再早就不行了，那时候肯定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呢。”
季北笑了，“这么说来，你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染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不知道，如果没有遇见你，可能高中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了你，我就无师自通了，厉害么？”
季北看了看他，然后歪头啄了一下林染的唇边，“染哥最厉害了。”
林染自是没有给季北离开的机会，伸手扣住后脑勺，又追上去吻了个通透。
太阳西落，好看的晕光从窗口照了进来，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毛毯上，时间仿佛也变慢了下来。
林染拿起手边的医学书问道，“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吧？”
季北莞尔，“以前写完作业没事的时候就翻翻，当时也看不懂什么，就看了个大概。”
“就为了你以后学医打下了心理基础？”
“其实我妈妈挺反对我学医的，她甚至还劝过我不要学，”季北低头笑了下，“但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可能就是骨子里遗传了基因，想改都不行。”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应该去当老师，”林染还不忘有事没事踩韩默一脚，“起码比老韩那个划水老师强。”
“对了，我还一直想问呢，你怎么会去学医？”
“当时高考发挥的还行，估分下来竟然挺高，可选的学校也有一些，”他顿了下，看着季北道，“但我很快就决定了自己要学什么，你那时说你要学医，我就想着，既然找不到你，想着那就跟你学一样的吧，至少以后或许有机会在同行的一些活动上见到，再者说，你这么优秀，肯定也会成为行业里的出类拔萃，或早或晚我都可以找到你。”
季北眼波流转，“染哥”
林染将头枕在胳膊上，笑着看向他，“你看，果然被我预料到了结局是不是？”
当年，林建邺逼着林染去学教育相关专业，毕竟他自己的资源在那里，多多少少也会在未来提供点便捷的帮助，但林染不仅没听，还在提交到学校之前，临时改了自己的志愿。
林建邺属实被气得不轻，向来以“暴力解决不了教育问题”为宗旨得他，第一次动了手。
林染不说也不躲，他就站在客厅，任由林建邺的皮带落在他的后背上，火辣辣的，抽着疼。
陶莹莹几次上前去阻止，都被呵斥了回来，甚至还被收回的皮带轮在了手背上。
她只能跟着流泪，那也是她第一次急得喊了林染“哥”，她想让他服个软，让他别再这么折磨自己。
事实上，自从季北离开以后，林染的所有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明白，却无能为力。
林奶奶看着林染后背的伤心疼不已，当即就说要跟林建邺断了母子关系
林染当时只是气，并不觉得疼，更疼的他已经经历过了，其他的比起来，不过尔尔。
但这些种种，他并不打算与季北说。
季北听着林染故作调侃的语气，努力去控制自己又想要道歉的话。
他咬了下唇角开口道，“刚刚说到我爸是刑侦队的队长，我以为你会问更多。”
“我不会强迫你说任何，就像我不会问你离开的原因，”林染伸手掠过季北的嘴唇，“只要你是我的，这就够了。”
季北偏头一口咬上了林染的食指。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某人，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刺激到了，喉结缓缓翻滚了一下，他别开眼磕磕绊绊道，“没没洗手，脏。”
季北本想着调节下气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当下的动作有多么的让人把控不住。
他依言松嘴，然后迅速在林染的手背上啄了一口，“盖个章，你也是我的。”
“一直都是你的。”林染揉了揉他的头发。
季北重新坐好，继续道，“我爸当年去外省执行联合行动，怕没人照顾我，就把我送去了向阳，也是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你。说句不知轻重的话，当时我还挺感谢这次行动的，才让我有机会能够进到向阳，能够认识你、老韩、万万、安冬。”
听到安冬的名字，林染不满的啧了一声。
季北无奈的笑了下，“后来，也就是那年过年你出国那天，我被告知我爸在行动中受了重伤，而当时最有利于他的治疗是在国外，又因为有犯罪分子逃了出来，他们怕打击报复累及到我，所以紧急带着我离开鄞市，按照规定，我的通讯方式和设备全部被封锁起来，系统里也锁了我的所有信息，我那时也是慌了，只听从他们的安排配合一切，连给你发个信息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季北哽了一下，“如果换成现在，我或许可以做得更好，起码让你知道我不得不的原因，而不是潦草到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那些在icu门外担惊受怕的日子，那些坐在无人的走廊，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日子，季北已经无从去描述，就像他有多恨那些犯罪分子一样，差点让他彻彻底底成为一个孤儿。
“后来去了国外，很难吧？”林染柔声道，“怎么没跟我联系呢？”
“最开始是不行，不让私自联系暴露可能的信息，后来可以了，我又不知道该如何联系你了，感觉说什么都很无力，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我，会不会讨厌我，是不是忘了我，会不会已经喜欢了别人”
“季小北”林染哑然。
“好在，”季北牵起嘴角，“都过去了不是么？我爸恢复的还不错，而我又重新遇见了你。”
林染点点头，“都过去了。”
微信的来电音突然响起，季北拿起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是金老师。”他说。
金明军加上了自己的好友，并打过来语音电话。
“接吧。”林染示意。
季北站了起来，往门口慢慢走去，“金老师是我对前几天刚回国您身体”
声音断断续续从外面传进来，林染笑了一下，听到这个称呼，突然有一种梦回高中课堂的感觉。
金明军怒不可遏的拍着讲台，精准的将粉笔头砸在林染的桌子上，“来来来，去我办公室睡，我看着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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