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现实

“24床患者赵孟秋，女，九岁。日前因不慎落水，送达医院后紧急抢救，于三日后苏醒，神志出现异常，多次行为失控，昨日夜间出现过激行为，从三楼病房跳下，造成全身多处擦伤，右腿闭合性骨折，伤处现已得到妥善处理，但患者精神状态因何出现问题，原因尚未查明。”

        翻看着医生忘记拿走的诊断书，她一口一口呼出胸腔里郁结的浊气。竟然才九岁吗？换做是谁遇到这种事，精神状况都会出现问题的吧。不过之前竟然也是因为落水才昏迷，难道落水的地方连通着那口井？

        连鬼神都不相信的自己现在竟然已经开始思考穿越的可能性，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向门口看去。此刻进来的是母亲，像一个醒目的符号，提醒她这荒诞的一切分分秒秒都正在发生。

        “小秋，你有同学来看你。”母亲望着她，脸上露出些害怕的神情。恐怕这个九岁的女孩在大家眼里就是个神经病吧，也难怪，连她自己也无法认定自己没发疯。她沉思了一下，在这几分钟里母亲像是等待宣判一样紧张，身体僵硬地保持着进门时的动作。

        不如先冷静下来，看看状况再说。这位同学已经不是第一个前来看望的人，上午的几个小时里，她已经见过邻居家叔叔阿姨，学校的班主任和住在临镇的小姨。他们把她的记忆一次又一次重新打开，为模糊的印象刷上崭新色彩。感受奇妙之余，她最大的收获就是以一双29岁的眼睛和一具9岁的躯体来面对众人，可以发现诸多儿时不曾领悟的内情。譬如邻居夫妇虚情假意的关切。她比他们的儿子学习要好，可他们从未表现出嫉妒或者厌恶，一如既往亲亲热热地邀她来家里玩。她一直以为叔叔阿姨是世界上最温柔友善的父母，被爸爸揍哭时曾多次想过去当邻居的孩子，可惜29岁的她却在他们脸上看出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又譬如向来对她关怀备至的班主任，她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的不是关心，而是对这位优等生误课将拉低班级排名的不满。这些事都令她感到不舒服，可又能最直观地把真实剖露在面前，这或许能有些帮助。她这样想着，冲母亲点了点头：“是谁啊，让他进来呀。”看来要适应这一把奶声奶气的嗓音还需要很长时间，幼稚的声线简直令人浑身不舒服。

        母亲连忙答应着，扭身走到门口，冲着门外用一种专门对待小孩，而明显是装出来的轻快语气说：“快进来吧。”

        她把视线锁定在门口，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不知道即将进来的又会是谁，如果是位小朋友的话，她就不必再品尝那令人恶心的真实了。探病者们成了一个个包装好的礼物，她急切想知道里面是惊喜还是惊吓。

        一个小脑袋探进来了，头发推得很短，皮肤白白的，大眼睛朝她身上扫了一遍，男孩快速闪身冲进了房间，兴奋地向病床跑来。“赵孟秋，你还好吧！”

        她看着男孩，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本来想好的以静制动，先看看情况再说，可是刹那间，思绪又乱了。

        她怀疑自己看到了靳淳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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