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风烟3
夜幕升起，朗月当空，白晃晃的一片，照亮了半边天。
德巫城里的热闹随着男人的斥声戛然而止，锋利的刀尖钻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刮声。
慕玹冷眼望着眼前几个粗犷的壮汉，沉魇剑已从鞘中抽出，剑刃与月光相映，刺眼的白光晃了那壮汉的眼睛。
锦栎把手挡在了慕玹身前，道：“阿玹别冲动。”
慕玹并不愿就此收剑：“师尊。”
锦栎的手覆在了沉魇的剑背上，朝着慕玹一边摇着头一边把剑慢慢压下，锦栎轻声说：“他们看起来并不像穷凶极恶之人，不要伤害他。”
慕玹不善地看了正在揉眼睛的壮汉一眼，收回目光时恰好对上了锦栎澄亮的眼睛，他心底一软，索性放下了剑。
锦栎朝慕玹淡然一笑，转身朝着那几名壮汉走去。
带头的壮汉刚揉完了眼睛，见到锦栎走到他的跟前，立马就低骂了一句：“可恶。”
锦栎并没有把壮汉的言行放在心里，她做了个揖，道：“公子，我与我的徒弟来到德巫城并无恶意，不知公子为何要撵我们离开。”
那壮汉轻蔑地瞟了锦栎一眼，双手交叠在胸前，他冷哼一声，粗声大气地说道：“什么没有恶意？我看你们这些修仙的人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
“就是就是！”围观在周围的德巫城民听见了二人的对话也纷纷附和起来。
锦栎露出了一丝笑意，依旧好声好气地说着话：“不知公子为何对修仙之人有如此大的成见，之前可是有修仙之人来过德巫？”
壮汉冷笑，阴阳怪气道：“你在这里同老子装什么糊涂？城外的那些人皮人骨可不就是你们干的？”
锦栎恍然一惊，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你是说，城外的那些是修仙之人做的？”
“可不就是！”那壮汉愤怒地说道。
锦栎心中有些窃喜，这德巫城，果真没有白进。
“实不相瞒，我与我的徒弟正是察觉到了边界的异象，特地为查明此事而来。”锦栎望着那壮汉认真解释着，“公子可否告诉我们，做出此等残忍之事之人，是何相貌，有何特征？”
壮汉打量着锦栎和慕玹，脸上凶狠的神情也缓和了些许，朝着身边的同伴嘟囔道：“这俩人倒还像是名门正派。”
壮汉终是每抵过锦栎迫切的目光，他狐疑地问道：“你们当真不是来害我们的？”
锦栎当即就举起了右手，作起誓姿态，正色道：“我锦栎发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我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师尊。”慕玹听着锦栎的誓言连忙走到了她身侧，抓住了锦栎举起的手掌。
“我没事。”锦栎朝着慕玹笑道，“师尊又没有说假话，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几名壮汉惊了一惊，互相讨论推搡了一番，最后还是为首的那位出来说了话。
他道：“好吧，我们勉强相信你们了。”
锦栎放下手，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多谢。”
那壮汉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可谢的，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不久前我们城门边突然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着红色的衣服，那个男的受了挺重的伤，女的也不知道把他怎么扛过来的，我们见他俩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可……”
壮汉说到河里，脸上的神色即刻变得凝重起来，眼里也冒着悔恨的火花。
他攥紧了拳，道：“可谁知道，那两个人心如蛇蝎，是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们给他们治好了伤，可他们呢？他们居然掳走了不少城中居民！还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骨头！这种人，我怎能不恨？”
“的确可恨。”在旁侧默不作声的慕玹冷声道。
锦栎咬了咬唇，又问道：“那公子可还记得他们的相貌？”
壮汉喘了几口粗气，解了腰间的酒壶往嘴里灌了口酒，他道：“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女人长得挺漂亮的，身材也不错，那个男的的头发很长，我有时都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我记得，他的脖子上有一个蛇头刺青。”
听到这里，锦栎和慕玹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对方。
锦栎悄声道：“是边桀和炆姬。”
慕玹下巴轻点。
锦栎对壮汉说：“多谢公子实言相告，那公子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几口酒下肚，那壮汉已经有些微醺了，脸上也染了几块红晕，他捏着酒壶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地伸出手指着西边：“朝着燃麋的方向去了。”
“多谢公子。”锦栎朝着他作揖，再次道了谢。
锦栎望着天边的明月想了片刻，此事与边桀和炆姬沾上了关系，便是刻不容缓了。
于是，锦栎决定即刻就出发前往燃麋，她道：“阿玹，我们现在就动身去燃麋吧。”
身侧却无人回应。
锦栎一愣，看向了身侧，可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阿玹？”锦栎心里一紧，登时就慌了，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锦栎转着身子四处张望着，可德巫的夜市里人山人海，锦栎根本捕捉不到慕玹的影子。
偏生自己来探查的事情与边桀他们有关，锦栎不禁感到害怕，不会是边桀和炆姬就在附近，趁着自己不注意把慕玹抓走了吧？
锦栎越想越感到后怕，指尖已经掐进了掌心中，她望着身侧的高楼，已经有了要飞上去的准备。
偏偏就在这时，锦栎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锦栎呼吸一滞，猛地一回头，眼前的慕玹正笑嘻嘻地看着她，道：“师尊要去哪儿？”
锦栎看着眼前人，双肩微颤，她攥紧了手，重重地把慕玹往外面一推，慕玹当即就打了个趔趄。
锦栎又快步走到了他跟前，推打着慕玹的肩膀，几乎失声地说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这还是慕玹第一次看到锦栎露出这样的神情，他连忙抓住了锦栎的手，捂在自己胸口，轻言细语地说道：“对不起啊师尊，让你担心了，我就去那边随便看了一下……”
锦栎低着头，下唇被上牙狠狠地咬着，闷声道：“你就不知道要跟我说一声吗，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担心？”
“对不起，对不起啊师尊，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慕玹一边哄着，一边抓着锦栎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锦栎抽了一下鼻子，把手抽了回来，转身道：“好了，我刚刚已经决定出发去燃麋了，燃麋离这里还有些远，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边陲一带都是沙漠，绿洲甚少，沙地里面亦是一片空旷。
月光洒在沙地上，像是给沙漠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
锦栎和慕玹走在沙漠里，德巫的昼夜温差较大，几阵晚风吹过，锦栎的双手便叠在胸前，扯着手臂上的薄薄衣料。
慕玹脱了身上的外袍披在锦栎身上，锦栎感受到了肩上的重量，抬眼望向慕玹。
慕玹淡笑着，说：“晚上温度低，师尊穿上。”
“那你……”
“我不冷。”慕玹连忙道。
锦栎拢了拢外袍，抬眼望向天边的圆月，慕玹轻笑，趁着锦栎不注意把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一支珠钗插在了锦栎发髻上。
“嗯？”锦栎一愣，抬手朝着头上碰去，摸到发髻上的珠花时，锦栎便习惯性地想要把它抽下来。
慕玹连忙抓住了锦栎的手，道：“师尊别摘下来。”
锦栎偏着头看向慕玹，道：“是什么？”
慕玹牵着锦栎的手缓缓拉下，轻笑道：“在德巫城里买的小玩意儿，觉得师尊戴着会好看。”
锦栎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她转过身，说：“好看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周遭的环境太静谧，与锦栎目光相接的那一瞬，慕玹仿佛已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慕玹愣了愣神，道：“好看。”
锦栎也淡淡地笑着，指尖在珠花上碰了碰，她说：“可惜我不带铜镜出门，若是阿毓在就好了。”
慕玹摸了摸锦栎的头，道：“师尊想要铜镜有何难？”
慕玹说着就微微俯下身，捧着锦栎的脸，说：“师尊看我的眼睛。”
锦栎被慕玹突如其里靠近的动作惹得双颊一红，可双眼却格外听慕玹的话，鬼使神差地对了上去。
慕玹轻轻笑了一声，说：“怎么样，师尊在我的眼睛里，有没有看到自己？”
锦栎咬着下唇，在慕玹的眼睛里看着自己的神情，呼吸又重又沉。她小声道：“看到了。”
慕玹宠溺地笑着，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锦栎的脸，怀抱一张，突然就抱住了锦栎。
慕玹的下巴抵在锦栎肩头，一只手顺着锦栎垂在后背上的头发，轻声道：“师尊生得这样好看，可在与我结为夫妻后，却没有过过几天平静的日子。”
锦栎的脸埋在慕玹的肩窝处，听见慕玹的话，鼻腔里突然一酸，抓着慕玹衣摆的手也攥紧了些。
“阿玹……”锦栎缓缓昂起头，宽慰似的摸了摸慕玹的脸。
锦栎微抿着唇，倏地松懈一笑，薄唇微启：“阿玹，上次你不是问我可不可以一直陪着你吗？”
慕玹闷闷地应了一声，这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玹。”锦栎抱着慕玹，侧目看着他，“我答应你，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就不做清珏派的掌门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慕玹登时就愣了一瞬，抓着锦栎的肩头直起了身子。
月夜下，锦栎看得清慕玹的眼尾是泛着微红的。
“师尊……”
锦栎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她道：“你不要多心，这也是我思虑许久才下的决定，等我们回清珏山后，我会主动将掌门之位让出，将掌门玉牌交给师兄，我一直都认为，他比我更适合做这个掌门。”
锦栎望着慕玹，主动牵住了他的手，道：“千秋万世，我只做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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