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奥萝拉搬了小板凳过来，抱着盘子一边啃面饼一边看婆婆把一个个小面饼放到炉膛里烤。
面饼在炉火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鼓起来，这个过程很有意思。
杰米克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婆婆正在帮奥萝拉收拾要带的东西。
她拿了一块很大的旧布，把衣服和面饼放到里面打成包袱，奥萝拉撑着脸在旁边歪头看。
“用这个吧。”
男人的嗓音带着彻夜未睡的沙哑疲累，把一个大大的布包放到了桌上。
玛雅婆婆看着那个包愣了一下，然后才说：“是卢卡用过的。”
男人点点头。
奥萝拉摸了摸那个布包，缝制的布料很厚实，还有扣子可以防止里面的东西掉出来，里面还有个沉甸甸的小布袋。
她拿出来晃了晃，叮铃哐啷的声音很清脆。
“这是什么？”
她问。
男人沉默了会儿，才说：“这是卢卡攒的钱。”
奥萝拉打开小布袋，里面大部分都是铜币，也有几枚银币。
奥萝拉捏着一枚铜币看了半天，觉得有点新奇。
杰米克又弯腰把一双深棕色的小皮靴放到奥萝拉脚边，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地坐到餐桌边吃起了面饼。
奥萝拉把铜币放回布袋子里装好，又探头看了看那双靴子，然后望向玛雅婆婆。
婆婆无奈地笑了笑，走过来拿起靴子端详：“这手艺，是马琳做的吧，她要价可不便宜，你用什么换的？”
杰米克低头吃着饼，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一会儿吉姆要去镇上送货，奥萝拉可以搭他家的马车。”
玛雅婆婆看他：“他们愿意？”
杰米克用袖子抹了抹嘴，木然地说：“已经说好了。”
婆婆叹气：“辛苦你了。”
她揉揉奥萝拉的脑袋，坐到她身边，开始教她怎么穿靴子。
奥萝拉从来没穿过鞋，小皮靴虽然很合脚，但是穿上后她跺了两下脚，总觉得非常难受。
铃铛声也听不到了。
婆婆笑道：“奥萝拉会习惯的。”
黑狗贴着奥萝拉的小腿，嗅闻了两下她的新靴子，摇了摇尾巴：“汪呜。”
仿佛在赞同婆婆的话。
奥萝拉皱起脸：“好吧。”
婆婆很快帮奥萝拉整理好了大布包，并帮她背到背上试了试，奥萝拉背着布包跳了两下，总觉得背上背的，脚上穿的，都是束缚，总之是浑身都不舒服。
还有心口也很不舒服，闷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来，坐这儿。”
婆婆拍了拍奥萝拉专用的小板凳，拿出一把梳子，“婆婆教你梳辫子，到了外面还一直这这么散着头发，别人会笑话的。”
奥萝拉皱起眉，不太情愿地坐了下来。
她的头发很长，又黑又顺滑，虽然常年不打理，但看起来依旧很有光泽，婆婆的手温和地抚过奥萝拉的头发，梳顺之后，再高高的拢成一束，用黑色的绸带绑起来。
眼前的遮挡顿时少了，脖子后头也清爽了很多，奥萝拉转了转脑袋，又抬手摸摸，颇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们的奥萝拉真漂亮，露出脸蛋儿来，更好看了。”
婆婆笑呵呵说。
奥萝拉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院门外传来了车轱辘撵过的声音，有个粗犷的男人嗓门很大地在喊杰米克的名字。
“该要走了。”
杰米克站起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看向奥萝拉。
婆婆轻轻拍拍奥萝拉的肩：“去吧，路上小心。”
黑狗蹲坐下来，仰着脑袋：“汪！”
奥萝拉就在两人一狗的注视下，背着大布包，穿着小皮靴，走出了小木屋。
院门口停了一辆双轮的拉货马车，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坐在前面驾车，车上堆了各种皮料。
奥萝拉走到马车前，男人不耐烦地嘀咕：“快点上来，要不是杰米克说好了给我打一个月零工，我才不做这好人让你搭车，赶紧的，我还要赶天黑回来。”
奥萝拉看向这个男人，男人还没什么反应，他用缰绳拉着的马突然嘶叫一声，受到巨大惊吓一样前肢直立起来，然后疯狂原地踢腿打转，男人吓了一跳，死命扯住缰绳压低身体，生怕自己被甩下来。
奥萝拉慢吞吞走上去，伸手摸了摸马，马这才乖顺地安静下来。
男人满头大汗，目瞪口呆地看她。
奥萝拉抬起眼皮：“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
男人在她漆黑的眼眸注视下生生打了个颤，低下头嗫嚅。
奥萝拉没再理他，双手撑住后车板，跳坐了上去。
“走。”
马仰起脖子又嘶叫一声，四蹄甩起，飞奔起来。
驾驶马车的男人猝不及防惊慌地抱紧了马脖子。
奥萝拉最后抬头望向了那间小木屋，立在院子的两人一狗的身影正在逐渐远去。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只断了翅膀的麻绳小鸟，勾在指尖晃了晃。
小鸟冲着小木屋的方向摇摆翅膀，仿佛也在挥手道别。
……
车轮轱辘轱辘压过并不平坦的泥土小路，很快就出了村子。
而与此同时，远处的山道尽头，一匹白马逆光而来，如同一阵风刮过，与简陋的马车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奥萝拉下意识抬起头，正与马上的年轻人望过来的视线短暂相触，然后又交错而过。
年轻人穿着铠甲，戴了头盔，只露出一双含笑的蓝眼睛。
再望过去的时候，就只能看到远处的白马背上，迎风飞扬的深蓝色披风。
那个方向，是去村子的。
“他是谁？”
奥萝拉问。
终于控制住马匹的男人擦了擦汗：“那是圣庭派来的骑士大人。”
圣庭派来的骑士。
奥萝拉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
……
高大的白色骏马裹着滚滚烟尘疾驰而来，在村口处，马儿一声嘶鸣刹住马蹄，身着银光铠甲的年轻人熟练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膝盖微屈落到地上的同时，身后蓝色披风在空中迎风飞扬，披风上金色的帝国徽章灼灼耀眼。
白马打了个响鼻，四蹄在地上踩踏，扬起一阵沙尘。
“别总是这么暴躁宝贝儿，你会吓到别人的。”
年轻的骑士抬手拍拍马，头盔下露出一双蔚蓝色的漂亮眼睛。
白马用力晃脑袋甩开他，扬起前蹄对着他就是一顿连环踢。
“唉哟，”年轻骑士灵巧地连连后退躲开，笑，“别闹了别闹了，在下投降还不行么。”
腾挪间，他熟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拇指一弹抛出里面的糖块，马儿脖子伸长张嘴接住，咔叽咔叽嚼着糖，这才安分下来，只是望着骑士的眼神里时不时就透出恶狠狠的意味。
年轻的骑士收起布袋，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看了眼面前不起眼的小村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
他自语到一半，忽然偏了偏脑袋，“奇怪。”
“完全感觉不到魔气了……看来神谕不假，这里果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骑士回手牵住白马的缰绳，“我们进去看看。”
白马喷了喷气，原地踱了两步，很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村子很小，一条主路便能从头走到尾，英姿飒爽的年轻骑士一进村子就引起了路过村民的瞩目，闻讯赶来的村民们聚集在四周观望，却都因为这位骑士大人身上透出的某种高不可攀的威严庄重气质而不敢上前搭话。
年轻的骑士停下脚步环顾了一圈四周，头盔下的蔚蓝色眼中带着温和有礼的笑意。
“在下卡洛斯，受主教大人的委托自圣庭而来，请各位不要慌张，只是例行巡查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摘下了头盔。
头盔取下的同时，几缕金发滑落下来，落到他英俊白皙的面颊两侧，他弯眼一笑，一时竟是比此刻的灿烂日光还要明媚晃眼。
“骑、骑士大人？”
良久，村民中终于有个中年男人搓着手走了出来，“我、我是这里的村长，亚力克，不知道能为您做些什么？”
“亚力克先生您好，”
卡洛斯随手撩了一下耳际的碎发，蓝眸含笑，“不知是否方便让在下在村子里看看？”
“当然方便当然方便！您请您请！”
村长赶紧上前引路，然后才想起什么说，讨好问，“您的马，是否需要找个地方……”
“啊是的，要麻烦诸位了。”
卡洛斯含着歉意道。
村长连忙找了个人过来牵马，来人是个健壮的男人，但站在高大的白马旁伸手牵缰绳时却紧张又忐忑。
“不必害怕，它是个乖巧的孩子——”
卡洛斯拍拍马背，安慰的话音还未结束，白马屈起前蹄就冲他踹了过去，他赶紧后退半步，咳嗽一声找补道，“咳，我是说，对除了我之外的人，它都很乖巧。”
健壮男人面露惊恐，去接缰绳的手微微颤抖，但神奇的事，当他牵住缰绳时，这匹凶神恶煞的白马竟然很温顺，毫不抗拒地就跟着他走了。
卡洛斯看着男人一脸惊疑不定地牵走了马，顿时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冷汗，转头之时脸上又挂起优雅从容的微笑。
他看向四周围观的村民们，笑说，“各位可以先回去，如果有需要，在下会前来拜访请教的。”
住在这小村子里的人何曾见过如此风光霁月又优雅高贵的人物，被他这么有礼貌的一说，听话地连连点头作鸟兽散了，几个小孩边走边回头，脸上全是依依不舍的崇拜憧憬。
“看到了吗乔，那就是圣庭来的骑士大人！”
“好酷！”
“他的马也好帅！”
卡洛斯单手抱着头盔，目送那些村民离开，这才朝等候在旁的村长点了点头：“还劳烦您带路。”
村长亚力克连忙推说不敢不敢，恭恭敬敬地在前引路，一边解说。
“咱们村子就这十二户人家，这不刚开春，不少男人都去山上了，咱们这儿穷，土地也不好种庄稼，就靠山里的东西过活……”
村长心里打鼓，一边毫无章法地介绍着村子的情况，一边不时偷偷打量着这位从遥远圣庭而来的不速之客。
这位骑士大人看起来其实非常年轻，也许还不到二十，比金子还耀眼的头发在颈后用缎带松松束起，有几缕散在耳际，举手投足间透出贵族才有的高贵优雅，但他身着银光铠甲的身姿非常挺拔英朗，如一柄出鞘利剑，带着干净利落的气质。
不愧是圣庭来的。
村长咽了咽口水，表情越加敬畏。
正这时，这位自称卡洛斯的年轻骑士忽然停下了脚步，蔚蓝色的眼睛望向不远处。
“请容许我失礼地打断一下您热心的解说，”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还带着微微笑意，“那间屋子，是近期重建过吗？”
村长顺着他指的望去，正看到杰米克家新建的小木屋。
院子里，原本正趴着晒太阳的大黑狗仿佛感觉到什么，倏然竖起耳朵，警惕地瞪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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