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遗腹子

墙后面是一间没有窗子四处都是封闭的屋子，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屋子里用四颗硕大的夜明珠照明。正当中摆的是一张黄花木的案台，上面堆满了宗卷。除了他们进去的这一面，三面都是书架，只是对着门的那一面右侧挖出四四方方的一块空挡。空挡里放着个瓶子，藏在光源的死角，模糊不清。

        徐姨推着她进入这个房间，她们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徐姨先是上前拿开了那个瓶子。被那瓶子遮地严严实实的后方覆着层木头板子，上面还做了插销，倒像是个放错了地方缩小了的门板。打开了那个木板子的插销，将那个木板子拉开来。晁音看到那木板子后面像是箱子一样凹进去，里面堆了些纸条，信纸。

        “这铃音阁是老爷和夫人留给小姐的。”徐姨一边把堆在那的信件整理好拿出来放在案台上一边跟晁音说，“老爷和夫人是做大事的人，未雨绸缪，竟是连后路都安排了。”

        徐姨告诉晁音，那日夫人让她出门采买香粉，不到傍晚不要回府。她傍晚回去的时候到处府邸外都站着官兵，将这一片都封锁起来。她听人说是着了火了，火舌已经爬到屋顶。她绕着外面转了两圈都没找着个突破口，在她一筹莫展，想直接拼了老命冲进去的时候，有个少年抱着个人翻墙出来，撞见她就问是不是晁府的徐妈妈。她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小姐，赶忙招呼着把晁音接了过去，待要细问那少年确是不见了踪影。到处都是追兵啊，徐姨抱着晁音只能往前跑，一头扎进林子里，躲到晚上，才等来无为夫人。

        “无为夫人是受到大小姐的委托过来的。”徐姨说道这已经有些哽咽了，她停顿了下，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小姐当时一直昏迷不醒，我与无为夫人一合计，无为夫人带小姐出城疗伤，我拿着无为夫人给的信物到了这里，想着能不能帮衬着宫中的大小姐，谁成想……”

        徐姨说不下去了，后面的事情晁音也是知道的。

        师父救醒她的时候，已经是七日后了，她醒来的地方就是她救了卫青武的那座小山包。从床上摔下来的她在得知自己失去了双腿的时候，也得知了这世界上再没有她的家人了。

        她的大姐，晁悦，曾经的德妃，在自己的寝宫上吊自尽了。

        “大小姐那样性格的人，是不可能自寻短见的。”

        晁悦是个怎样的人呢，她肆意潇洒，半点不受那封建礼仪的束缚。她出嫁前，扮作男子游走在大好河山之间，无为便是她那时候认识的。她这个人好也好在那性子，坏也坏在那性子。最是敢爱敢恨的人，喜欢上了宫中那位，便将所有的都舍弃了，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关进了那金丝做得笼子里。但这还是她自己做的选择，一点都由不得他人干涉。

        她是最爱惜生活的，她是最留恋尘世的。

        晁音每每在梦里见到晁悦都是明艳地，快乐地。晁音就想她走之前也是这么快乐地么？她有后悔么？大抵是不会的，她这样的人，也许会愧疚，也许会恨，后悔是不会有的。也许有呢，晁音也不知道了。

        他们总是一个个在她梦中出现，却不为晁音停留，不跟她讲话，也不让晁音跟着他们走，只是眼睛里充满担忧的看着她，看着她从小娃娃长成大姑娘，那么频繁的出现，大概就是怕她忘了他们。

        “怪我，说这些干嘛。”沉默间，徐姨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

        “总不能一提起他们，就哭哭啼啼，那像什么样子，也惹人笑话。”晁音扯了扯嘴角，推着自己的轮椅上前，拍了拍徐姨的手，“那些烦人精的债我总是要一个个去替他们讨回来的。”

        “我这一把年纪了，却不如小姐看得通透。”徐姨叹了口气。

        晁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推着自己的轮椅到那案台前，从上面上拿起一张纸条展开，上面竟然写着柳昭仪栽赃戚美人使巫蛊之术致使戚美人打入冷宫这等怕是皇帝本人都不清楚缘由的秘辛。

        徐姨自然也看着了，她叹了口气：“这柳昭仪可真是个善妒。”

        见晁音有些吃惊，徐姨给她解释道这铃音阁表面上瞧着是做香粉香薰这类风雅行当的店铺，实际上算是晁音她父亲留下的情报组织。前厅来来往往的那些个贵族女儿家派来采买香粉的侍女中也不乏借着由头来传递消息的。当然，这里的主要消息来源不是前厅的买卖，那里人多眼杂，只是些无伤大雅的消息。这主要的消息来源还是得通过这扇木窗子。

        徐姨说道这里，指了指刚才拿出信纸的那个地方。没了那些纸做遮掩，加之靠的进了些，晁音看到那处的顶上竟然有个两指宽的缝隙，想必这就是信纸掉落进来的地方。

        徐姨证实了她的想法，继续说道，这木窗子后连着的地是一家叫风月阁的怡红院的某个特殊的房间。那个怡红院的老板据说也是晁家的某位故人，但徐姨未曾见过，这也是为了保护双方的安全。风月阁的那个房间只有持了特殊信物的人才能进去。那里也有与这里相似的做了乔装的缝隙。消息经由专门的人从那缝隙中塞入，掉进这模板后面的凹陷处，再由这边的人打开木板门取出。

        “我们这院子靠着的就是风月阁，但是中间是截断的，要绕到那边的路口才能过去，所以看起来铃音阁和那风月阁是一点关系都挨不上的。”徐姨总结道，“这些都是老爷和夫人留给小姐的。”

        简单地介绍过后，徐姨便推着晁音，给她说这书架上的都是些什么，晁音也就认真听着，时不时问上两句。差不多将这小小的地方转遍了，徐姨从随身的香包里拿出一个章子交给她，“这章子是玲珑阁专属的，小姐你记得细细保存。”

        晁音应着接过将那章子揣进袖子内的暗袋里，才问道：“徐姨可知道我师父她……”

        “小姐，不是徐姨不告诉你，无为夫人这次走得急，只来信说小姐你要回京，别的却是什么都没有多提。”徐姨说着在一边的架子上翻出一封信提给她，“这是无为夫人寄来的信，小姐你看过后，我就要拿去烧掉了。”

        晁音拿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它，里面果真半字不提无为自己要去做什么，一字一句都是围绕着晁音。晁音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多说。看来只能我自己去查了。晁音暗自思忖。

        眼看着要到饭点了，徐姨就说带晁音出去用餐。但临到门口了，徐姨却止住了脚步。

        “是还有什么事情么？”晁音转过头去看她。

        “有件事……”徐姨犹疑地看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小姐既然已经接管了这里，那早晚是要知道的……”

        徐姨像是下定了决心，绕到她的身前蹲下，握着她的手，说道：“其实……大小姐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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