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纵横七绝

初春，若云兮拜入鬼谷门已有五年，其间，叶星衍回山后，常与若云兮切磋武功，叶惗青因两人也是常在一旁观看，得知若云兮善使玉箫后，更是常常拉其共奏。也难怪，这鬼谷门上上下下百多人，除了若云兮、叶惗青外竟无一人善乐。

大雨连绵数日，空气中带着些刺骨凉意，这云梦山百里众峰仙顶，泛起层层云海。一大早，叶星衍又被叶惗青拉到了隐碟居，随着“叮叮咚咚”的琴音升起，雄浑、深沉、肃穆、高洁，若云兮遂以箫音辅之，箫音本就悠扬深远，两者珠联璧合，将这“高山流水”拂山踏云。

四周峰顶的云层好似受了琴音之故，化为燕子、喜鹊、杜鹃、布谷、白头鹎，随着琴音起伏，在那云海中翱翔啼鸣。到了“流水”部分，琴音转而清澈、活泼起来，淙淙铮铮，清清冷冷，其韵先是悠扬深远，俨若行云流水；接着跌岩起伏，犹如蛟龙怒吼。相形望去，那葫芦峰葫芦嘴中的清泉流入云间，不见踪迹。琴音继而渐缓，恰如“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

若云兮一面吹箫，一面望着叶惗青，眼中透着一丝柔情慕意。五年来，两人常常相伴合奏，若云兮心中是愈发欢喜，然而其心中随之升起了苦闷之音，每每想道：“如若师姐知晓我的心思，会不会像初次见面那般认为我是好色之徒，心生厌恶怎办？会不会从此不再与我合奏琴箫之音了？”心中想甚，若云兮心中便多了几分忧愁，转念道：“不管如何，能常与师姐这般合奏便已好好知足了。”

不经意之下，若云兮无意间竟将内力绕着箫音散了出来，受内力影响，这箫声变得更甚悠长。

这一变化，叶惗青自是察觉了些不同，抚琴之下，心中却疑道：“师弟这箫声为何突然有了些变化，好像多了些东西。”

其然，若云兮此时不知不觉间正将内力与箫声融合，这便与先前孔昀所说的“天涪幻音”异曲同工之妙，虽然若云兮并未学成“天涪幻音”，然心中早已观摩其运气妙法，此般受“高山流水”的影响才能有此契机。

另一边，苏玉烟正欲前往神火林，行至路口，听得隐碟居箫声传来，心中若有所思：“此箫声浑厚悠长，竟能传至此处，谷中有此能力者，难道是他？”

苏玉烟思索之下，改而向着隐碟居走去，进了山坳，果真是若云兮所起，暗想：“难道云兮领悟了孔老前辈的‘天涪幻音’之妙？要真是如此，当是可喜可贺。”

回过头来看着凉亭里的两人，苏玉烟慧眼一笑，这二人一琴一箫，配合甚恰，如若有缘，也是一桩美事，况且这二人同在苏玉烟门下，当是有心。

曲闭，骤然，若云兮脸色朱红，嘴角溢出血丝，叶惗青抬头一看，惊慌而起，扶着若云兮的手臂，问道：“师弟，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

话语间，一倩影一闪便至，正是苏玉烟。

叶惗青见来者是苏玉烟，慌乱散去，急切道：“师傅，师弟他这是？”

苏玉烟点了点头，然后让若云兮坐下，手指飞速点在其后背的“天柱”、“天柱”、“心俞”、“魂门”、“阳纲”、“气海俞”等诸多穴位。细加探查之下，此时若云兮体内真气暴走，如脱缰野马，横冲乱撞，如不加以调和，后果难料，轻者经脉受损，功力大损，重者性命堪忧。

苏玉烟静气凝神，运转内力，双手紧贴若云兮后背，心中震惊无比，只感到对方身体的内力波涛汹涌，一浪接一浪，骇色暗道：“这小徒弟的内力当真如此深厚，怕是有自己的一半，在鬼谷门众弟子中，也就‘鬼谷八子’能稳胜了。”  苏玉烟只得将功力再提了几分，以大海之力强行引导。

若云兮身上，缕缕白烟腾起，有了外力，体内真气开始缓缓归于平静。半响后，若云兮脸色恢复正常，苏玉烟见其已无大碍，心下一放，回手起身。

若云兮睁开双眼，起身行礼，感激道：“谢谢师傅救命之恩，不然徒弟这下可就糟了大罪了。”

苏玉烟心中也是一阵后怕，暗幸自己来这隐碟居走一遭，神色颇为不满，厉声训诫道：“练武注重心性，讲究松弛有序，你这般忘乎所地，毁了一身修为怎办？江湖上因急功利切而堕入魔道者数不胜数，你当以此为戒！”

若云兮诚惶诚恐，说道：“师傅教训的是，弟子定当谨记于心，绝不再犯。”

叶惗青见师傅生气，随声帮和道：“师傅放心啦，师弟心思缜密，这次只是意外而已。”

苏玉烟重语道：“你这丫头，自己常常不好生练武，反倒帮起招来了是吧？难道是仗着掌门师兄的小女，为师管教不了？”

叶惗青急忙拉着苏玉烟的手，摇摇晃晃、嘻嘻笑笑，说道：“师傅是哪里话儿，青儿可是最听师傅的话了，自打小来，青儿便随师傅左右，在青儿心中，和娘亲一般亲切呢。”

苏玉烟看着叶惗青此时娇态，心中一软，宠溺道：“你这孩子啊，真拿你没法子。”

叶惗青嘿嘿一笑。

苏玉烟问道：“云兮，我刚在谷外便能听得你的箫声，难不成你将那‘天涪幻音’练成了？”

若云兮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轻声道：“弟子刚才只是无意间将‘天涪幻音’里的巧技妙法运用到了玉箫之中，和师傅的‘天涪幻音’还差得远。”

叶惗青听见这左一个‘天涪幻音’，右一个‘天涪幻音’，心中好奇万分，自己自小在鬼谷门看了诸多武学书籍，从未听过，便问道：“‘天涪幻音’是何物？我说刚才师弟的箫声有了变化。”

苏玉烟说道：“那是一门音波法门，是将内力与音律结合，功力高深者使出来，可致人血气阻塞，脑生幻像，甚至可杀人于无形。”

叶惗青闻言叹道：“没想到武林中竟有如此奇妙的武功。”。

苏玉烟坐了下来，接着向若云兮问道：“你刚才体内真气乱走，可与此法有关？”

想到这里，若云兮心中一沉，疑惑道：“这到无关系，是因为弟子内功有了些意外突破！”

苏玉烟有些意外道：“可是‘太玄无极功’？你练到第几层了？第五层还是第六层？”

若云兮摸了摸后脑，回道：“此事弟子心中也甚是疑惑，先前弟子已练至第六层，按理说这次理应练通第七层‘足太阴脾经’，可不知为何却先行练通了第九层‘足太阳膀胱经’，虽内力大增，也不知是好是坏？”

苏玉烟拖着下颚，沉思道：“当年我曾听师傅他老人家说过，他与孔老前辈探讨过这一情况，最后却不得其所。虽未发生过意外，但你以后当是小心为上，如有异常，速速告诉为师。”

若云兮恭敬道：“是！”

苏玉烟说道：“当然你也不必为此焦躁，如若真有天大的问题，想来孔老前辈早就告诉于你。”

若云兮想了下，心中也就释然开来。

苏玉烟来回看了看眼前两人，笑道：“我这便要回去了，你俩是继续在这还是与我一同？”

叶惗青双颊一红，宛如那刚要变红的滇山茶花，清雅中带着娇羞。叶惗青低头绕指，声如蚊呐，回道：“当然是跟师傅回去了。”

苏玉烟呵呵一笑，随即与二人回走。

到了千秋殿，苏玉烟离了若云兮与叶惗青，独自来到叶东阳处，此次若云兮内力精进，让她甚为满意，便生了些想法。

苏玉烟向叶东阳行了一礼，将今日若云兮之事讲了一番，问道：“掌门师兄，云兮他天资聪颖，二十岁之龄，内力便达到如此境界，与‘鬼谷八子’相比起来也没几年差异，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掌门候选之一，师妹意将‘纵横七绝剑’传授于他，师兄觉得如何？”

叶东阳抚须长思，笑道：“云兮他与我鬼谷门有些渊源，让人放心得很，师妹当是有心，师兄自当赞成。”

苏玉烟见掌门同意，也是松了口气，起身拱手道：“既然掌门师兄不反对，师妹便回去了。”

叶东阳道：“师妹慢走。”

千秋殿，苏玉烟唤来若云兮，若云兮一入殿内，见对方神色凝重，心中甚疑，暗自嘀咕道：“难不成我练武真出了岔子不成？”

苏玉烟示意若云兮坐下，转而笑道：“云兮，你天资聪颖，生性温和，恰逢今日  ‘太玄无极功’小成，刚为师便去找了趟掌门处，得其首肯，决定传你本门镇门绝学‘纵横七绝剑’，你可愿意？”

若云兮一听，喜色高扬，跪地俯首道：“谢师傅，弟子愿意。”

这门“纵横七绝剑”五年前便见过叶星衍使得一招，若云兮心中可是神往已久，当日若非此招，他三人非得折在勾魂三使手里不可，如今有机会习得此精妙剑法，心中喜意不言而喻。

苏玉烟气运丹田，吐声道：“这‘纵横七绝剑’作为本门两大绝学之一，钩深极奥，讲究以气运剑，出招之下，若无深厚的内力支撑，便会力竭而亡，所以门槛及高，鬼谷门上下众多二代弟子，就寥寥十多人有此资格，你可不要辜负了为师的期望。”

若云兮听得只有十多人习得此法，心下感激一番，说道：“徒儿定会奋发踔厉，以报师傅之恩。”

苏玉烟满意点了点头，朗口道：“嗯，你且先记下这心法口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道成纵，坤道成横。纵之以天攻，横之以地守。乾坤相磨，纵横相荡……一梦千秋。”

苏玉烟说完口诀，问道：“你可记着？”

若云兮回道：“弟子已尽数记下。”

苏玉烟起身慢走，若云兮紧跟身旁，苏玉烟接着说道：“‘纵横七绝剑’共有七式，从第一式开始，到第七式分别是‘扶山驭水’、‘斩星望月’、‘风花雪夜’、‘月陨星沉’、‘天地一线’、‘乾坤倒转’、‘纵横千秋’。这七式随心所用，变化无形，切忌出招古板，循于其表。”

若云兮恭敬道：“是。”

苏玉烟取出长剑，走至殿外空旷之地，说道：“现为师给你演示一番，可要看仔细了。”

说完，苏玉烟执起长剑，徒起急动，剑影绵绵，一招“扶山驭水”，似山似水，欲断不断，可抵千军万马之势；接着便是“斩星望月”，人为箭身，剑为箭镞，一往而前，万死不归；“风花雪夜”、“月陨星沉”、“天地一线”。

当使得“乾坤倒转”时，若云兮只觉得苏玉烟的剑变作一片光影，化为天罗地网，欲将天地翻转过来，威力甚是骇人，心中不禁暗道：“师傅演示这番，只是单单以剑招使来，不曾动用半点内力，第六式便有如此威力，要是用了内力，怕是翻了不知多少倍，而那第七式又当是如何了得？”却不想苏玉烟使完第六式便收回长剑，停了下来，呼吸带着几分急促。

看着不解的若云兮，苏玉烟将长剑负于背后，叹道：“这第七式‘纵横千秋’使起来如同明日皓月，威力无与伦比，本门不管是你众师兄师姐还是各位师伯，尚无一人练成，你自当努力，能练成也说不定。”

若云兮回道：“是，师傅！那这‘纵横千秋’以往有人练成吗？”

苏玉烟笑道：“当然有，九十年前，本门潼阳师祖便练成此招，更是凭借此招打遍天下无敌手，为当时武林第一人。”

若云兮听得，瞳孔一亮，好是向往。

想这“纵横七绝剑”自鬼谷门开派以来几百年，经各代大师打磨完善，已是蕴含天地之变、乾坤之理，实是高深莫测、精妙绝伦，便是苏玉烟使起来，也难以到达返璞归真、完美无瑕的境界，难怪能将七式练至大成者如此之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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