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39
不太礼貌的陆同学实在气人太甚，貌美如花的表姐简直要把小蛋糕扣他脑袋上，但这样更显得她漂亮女生没大脑，只能化愤怒为力气单手捏断一次性筷子震慑无知少年，“你这么懂怎么还是暗恋！”
“时机没到。”他望着教学楼的方向。
但到底什么时候时机才能到，他自己也没准了。
“小屁孩这么多讲究，”表姐拒绝再分享好吃的白灼虾，“是不是表白前还要去选个黄道吉日？”
这个陆明庚倒是真没想过，不禁转过了头洗耳恭听：“管用吗？”
“……”表姐一时哽住，“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管用吗？”
陆明庚想了想谢满星那糟心的成绩，“不管用。”
“那你觉得表白前临时抱佛脚管用吗？”表姐咆哮，“你个蠢驴脑壳叫门夹成奥利奥了吗？”
陆明庚愣了愣，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奇特想法，自己都被自己蠢笑了，“好像是。”
表姐抿着小蛋糕的叉子，歪头盯着他。
陆明庚的眼神有些茫然，落在窗外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像是放空，又像是在思考。表姐不禁暗暗称奇，对自己这个小时候用糖钱玩具诱惑却一概视如粪土特别不好玩的漂亮表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简单点说就是铁树居然开了花。
她不禁带着点猎奇的心态问：“你这么喜欢她呢？”
“嗯。”陆明庚看着窗外，勾勾嘴角，又落了下去，“特别喜欢。”
这表情带着向往和温柔，又夹杂遗憾和叹息，特别纯情又青涩，搞得表姐倒像是个菜市场里碎嘴的婆婆妈妈一样在这里用成年人的情感肮脏地揣测他的初恋。
表姐深刻地反思了两秒，收起了随心所欲的打趣，和他一同看向窗外，想起了在他三四岁时做邻居的那两年，“真神奇，小时候你孤僻得很，我妈拿糖葫芦骗你来我家吃饭你都不来，非要在家自己跟自己下围棋，我们都想送你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病。想不到现在都有喜欢的人了。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一潭死水起了波？”
喜欢什么？
“你还记得我爸走的那年吗？”陆明庚喃喃地说。
表姐动作一滞，转头看他。
他曾经以为那么多的伤痛好像怎么也过不去，可是这么多年也终究过来了。
现在想起来，好像那都是别人的事一样。
陆明庚的性格随母亲，是个安静沉稳的人。母亲并不多话，家里常常是开朗健谈的父亲招猫逗狗地哄着母亲，赶也赶不走，把她捧在手心像公主一样。
有记忆以来父母的感情就很好，好到太好了，两个常常会忘记陆明庚的存在——节日纪念日基本都是他们二人世界的时间，儿子大多只会得到五十块钱和一句“男人要独立”的训诫。
别人总说父母恩爱|的家庭孩子会很幸福，但那时候只上小学或者更小的陆明庚只感觉孤单和委屈。
父亲很宠爱母亲，却觉得男孩子应该独立有责任感，不能哭哭啼啼地要抱抱。
可他才几岁而已。谢满星能在地上为了一盒小蛋糕撒泼打滚，他却连哭一秒钟都不行。
所以每每到节日他都会觉得委屈，即使有了对小学生来说堪称巨款的钱也对吃什么东西兴趣寥寥。然而这时候社交牛逼症的谢满星同学十有八九总是会来敲门，大大咧咧地喊：“陆烦人，快点跟我回家吃饭。”
陆明庚也总会没好气地拉开门问她你来干什么。
“今天节日呗，你肯定没人管。”谢满星像主人似的检查好燃气和插板，又关灯锁门，领着心情十分不好的陆明庚回家蹭饭。
但她其实不知道，陆明庚那时候一点都不想来她家吃饭，因为谢满星说话太难听了，推门第一句总是缺根弦地给蓉姨介绍：“老妈，陆烦人又没饭吃了。”
陆明庚多少次都想和她绝交，尤其是她骗他的五十块去门口吃烤面筋和涮菜串的时候。他真想一走了之，让她自己刷盘子抵债去。
但到底也没有。
因为除了她以外，他再没其他朋友了。
可怜的小陆同学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埋单操作里逐渐麻木了，以为这就是自己悲惨的命运——前有多此一举生了娃的父母，后有没心没肺光坑人的朋友。
但俗语说掉坑里总有爬出来的一天，到陆明庚九岁那年，父亲终于想起儿子也是家庭一员，也有祝贺妈妈的权利。于是在一次母亲的科研工作取得了重要奖项的时候，父亲欢天喜地地订了饭店要全家一起去庆祝。
居然被受邀出列，小陆同学激动坏了，早早在家换了衣服乖乖等，可是等来等去等到了酒足饭饱的父母，才发现人家夫妻俩惯性思维又把儿子给忘了。
那天刚好是陆明庚在一个比较有名的围棋比赛上得奖的日子，但是父母都没想起来庆祝。唯有谢满星大半夜偷了蓉姨一百块钱，抱着肯德基全家桶来他家敲门美其名曰沾沾喜气，其实自己一个人吃了精光，只给他留了个鸡翅。
陆明庚看着鸡翅彻底崩溃了，连哭带骂地要把谢满星的胃割掉，还要把爹妈集体丢进北极熊的肚子里（那是九岁的他能想到的最环保的解决方式）。谢满星也吓坏了，叼着最后一根炸鸡腿不知所措，没想到自己多吃了几个鸡翅鸡腿炸薯条就能逼得她那孤僻自闭的发小这么形象大失地委屈一通，一时说话都有点哆哆嗦嗦，把带着牙印的鸡腿从嘴里拿出来递给他，“要不再给你一个？”
陆明庚当然没接并打算把人从家里轰出去。
“别呀，”谢满星使出吃奶的劲顶着门不肯出去，“我有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她的办法很土，就是反其道而行，老爹越不让撒娇他就越要撒娇。
毕竟她是闺女，这招屡试不爽。
但陆明庚是个有偶像包袱的小男孩，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肯定没办法这么不要脸，于是这件事一拖再拖，终于拖到了自己十岁生日的那天。
爹妈总算做了回人，想起儿子是自己亲生的，还是要给与一定的爱和包容，于是保证今天一定会给他定个包厢庆祝他的破壳日。谢满星一家也受邀在列。
五月的天，小孩的脸。五月二十日那天，原本下午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到了晚上就闷雷阵阵了。大片的灰云裹挟着烈风从远处呼啸而来，雨点紧随其后，很快就下起了暴雨。
陆明庚从棋院下课，豆大的雨点汇集成雨帘，天已经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他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好。
父亲给他打电话告知饭店地址，并知会他自己现在要去接妻子，让他一会雨小了再打车去饭店。
饭店离棋院很近，不过五公里而已。而妈妈的医院离饭店更近，走路都可以到。
陆明庚突然觉得很不爽。
那是他长这么大唯一一次任性赌气，要求父亲先来接他，不然就不要给他过生日了。
因为他是小寿星，所以这一次父亲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
这不是个过分的要求。
但是那天他没有过成生日。
后来的事情很混乱。
暴雨中的车祸；被送到母亲工作医院的父亲；抢救；陆明庚只记得原本说好来接他的车变成了谢满星家的，小姑娘在车上一直拉着他的手，哭哭啼啼地把自己所有的零食都拿出来递给他。
然后到了医院，打扮精致、永远优雅的母亲在看到他的瞬间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给了他无休止的歇斯底里的吼叫。
那一年他十岁。
永远不会忘记的十岁。
“所以你是因为她在你最伤心的时候陪着你才会喜欢她吗？”表姐问。
陆明庚沉默地摇摇头。
怎么会呢？怎么会喜欢出了馊主意的她呢？
那时候都要恨死她了。
“是因为那之后。”陆明庚说了半句没尾巴的话，忽然开启了新话题，“表姐，你减肥时候吃什么？”
减肥？表姐指了指到现在都没人动的午饭，“就这个啊。”
陆明庚立刻拿过来扣上了盖子装回饭盒兜提起就要走，“谢谢！”
？？？
他脚底抹油刚要起身，忽然动作一顿，仿佛看到了什么人似的。苏老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谢满星正快步往这边走，一脸的臭气。
谢满星很快也看到了他们，有些意外地推门进来，“苏老师，你们怎么在一起？”
“刚好碰到。”陆明庚不自然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天哪。”苏老师忽然插播了一句惊呼，引得两人都看向了她。她推开陆明庚一把抓住谢满星，“你脸怎么了？”
“哦，摔了下。”谢满星很随意地耸耸肩，“没事，化妆可以挡住的吧。”
“怎么可能！”苏老师说，“我们要展示的是学生活力热情的精神面貌，不化妆的！”
谢满星完全不会化妆，但她看过冯琳没化妆的样子，内心暗叹原来化妆是换头术！于是一直没把脸上的伤放在心上。
但是谁能想到上镜不化妆啊！又不像她拍视频戴口罩还只拍背影！
谢满星的脸瞬间绿了，看着苏老师在原地没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完了完了，得找替补了。”
那天中午，谢满星在陆明庚震惊的目光里生吞了三碗大份鸡排饭，并吨吨吨掉了一桶大可乐，继而宣布：“我和马楠，不共戴天。”
“因为我吗？”林旭嘉不知道从哪蹿出来坐到了她旁边，精致的小卷毛翘起了完美的弧度，正拿出手帕擦额角的汗滴——他从涂乐那帮饿死狗中间挤出来着实是费了一番力气。
他倒是雨露均沾，对低头玩手机的陆明庚也很绅士地点了下头，“陆哥，下次赏脸吃一次我带的午饭呗。”
“滚蛋。”谢满星现在看他也不爽，这家伙分明也是始作俑者。
“你对我好一点，不然咱俩明天还能上置顶。”林旭嘉避开她砸过来的可乐瓶，保持着得体的假笑，嘴巴却在警告人，“你不要使用暴力。”
原本还在担心她减肥过度昏过去的陆明庚已经下单了健胃消食片，并在目睹这场混乱之后沉下了脸色。
今天上午谢满星和马楠的对话他听到了一些，也确信林旭嘉应该确实有求于她，原因当然是因为马楠。
但这都不是他请谢满星做他女朋友的理由。
他从来不认为男人之间的问题要靠女生来解决。
陆明庚对林旭嘉的戒备心很重，他看得出来林旭嘉把谢满星当自己人，对她有莫名的信任。所以现在谢满星哪怕炸成了个破爆竹，他也还是用原来的交流方式对待着她。
林旭嘉经常试图逗谢满星炸毛，就像小学里幼稚的男生喜欢揪谢满星的小辫一样。
只有傻蛋谢满星什么都看不出来，像个可以送去做解剖研究的究极智障。
所以他才不相信林旭嘉不喜欢她，或者说，他肯定林旭嘉在钓鱼。
林旭嘉显然比小学生的等级高一点，他在等谢满星自己上钩。
而且谢满星已经有了这个趋势。
她最大的缺点，就是整天白日做梦想当个行侠仗义救人水火的大哥。
而林旭嘉正利用了她这个特点。
他真的很讨厌这个人。
无比厌恶。
他站起身，没有对林旭嘉的邀请做出任何反应，揪着谢满星的脖领子站起来，“你吃完了没？”
“吃完了！”谢满星像个蚯蚓一样从他手里蛄蛹出来，烦躁地把领子扒拉正，“你不要使用暴力。”
这句话一下让他想起了马楠那句“你们夫妻俩”，他一时气得想吐血，话也说的难听起来，“吃这么多还坐着，不怕撑死你。”
“那我去操场跑两圈？”谢满星吼，“你有毛病吗突然开始发什么脾气？”
“对，去跑！”陆明庚抓着她胳膊往外走，“今天不跑够两圈你不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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