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生第四天
顾篁啸的薄唇被抿得发白，倔强得不肯去看。硬挺的五官呈现出一种紧绷感，让他看起来更加凶狠。
林清涟有些无奈，只好青涩地先安抚道：“你先看，看完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或许是这句话起到了作用，又或者是她的语气让顾篁啸又看到了希望。
一直表现得很排斥的顾篁啸终于接过电脑，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飞速划了几下，眼神渐渐从委屈愤怒转变为震惊。
林清涟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难得体贴地给了反应的时间。
时间来到凌晨三点多，顾篁啸终于从过于庞大的信息量中找回自己。
这份资料很详细，各种数据也真实得让人背后发凉。但他还是有点无法相信这份信息的真实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又该从何问起。
“你……”顾篁啸深呼吸几次，才终于从混乱中理清思路，脱口而出道：“你没把这些告诉过别人吧？需要我联系网络安全部门进行数据保护吗？”
“不用。”林清涟愣了一下，还是回道：“我的电脑的防火墙都是经过加固的，不会有人能攻进来。”
林清涟这下是真的拿顾篁啸没辙了，她本来都做好摊牌的准备了，结果对方总是能做出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
顾篁啸低语喃喃着，明明全程表情都是一张冰山脸，整个人看上去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放松。
见对方迟迟没有问到最关键的点上，林清涟只好主动开口，“你就不想问问我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未来十年的行业走向，你就不怕我是个怪物之类的？”
顾篁啸顿时不满地看着林清涟，直到林清涟承受不住抬手表示自己“怪物”的言论只是随口一说才勉强收回视线。
“这不重要。”顾篁啸将电脑重新放回床上，声音低沉，“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离婚，是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吗？”
这话林清涟自己听着都觉得心酸，但想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她还是硬着心肠说道：“这个暂且不论，我只问你，如果我说我是从九年后重生回来的，你信不信？”
这次顾篁啸沉默的时间更长，黑暗成了最好的保护色，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林清涟能感觉到，对方大概率是不信的。
毕竟重生，听起来的确太不科学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她自己都只会觉得说这话的人怕不是个疯子。
林清涟正思考着该怎么才能让顾篁啸相信自己，就听到顾篁啸低低的一声“我信”。
林清涟怔了一下，偏头就看到男人又靠近了一点，俊美无铸的脸庞被夜灯微微照亮，竟然透露出一点点委屈的感觉。
“可是，这跟你跟我离婚有什么关系，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顾篁啸闷声道，林清涟微妙的有一种耷拉着尾巴的金毛既视感。
“不是，这个事情有点复杂。”
林清涟言简意赅地将上一世的事情说了一遍，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把自己推翻林家的计划说出来。
总感觉说出来之后，顾篁啸也根本不会因为害怕林家就跟自己离婚。
出现反作用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将自己能交代的都交代出来之后，林清涟反而有点紧张。妍丽勾人的桃花眼紧紧盯着顾篁啸，放在被子下的手无意识攥紧，生怕对方再问什么就暴露了自己离婚的真正原因。
不过还好，顾篁啸一如既往地不会叫她为难，听完之后就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良久之后，才抛出第一个问题。
“所以，上辈子我没能救下你吗？”
林清涟卡顿了一下，低声回应：“没有。但是我很感激你最后来救我，否则我大概真的就会成为一个只背负着仇恨的行尸走肉。”
“但是……”林清涟长吐一口气，残忍的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全盘托出，“我对你只有感激，我没办法欺骗自己也欺骗你我因此爱上了你，这对我们都不公平。”
“顾篁啸，我这辈子大概都会被仇恨禁锢，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对一个人产生你想要的爱意。”
“你真的很好很好，所以我才不能拖累你。”
“顾篁啸，你值得一个真正深爱你的女人。”
连续几个小时没有得到休息，林清涟的声音有些干涩，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对顾篁啸来说都太残忍了，可偏偏造成这一切正是她自己。
就像她自己说的，哪怕重活一世，她也永远被禁锢在了过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顾篁啸的声音颤抖得听不出原本的语调，只能听出他此时撕心裂肺的绝望，“我不要你爱我，也不会限制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可以不离婚吗？”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成了林清涟，她没有说话，但无比了解她的顾篁啸已然明白了答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顾篁啸嘴唇嗫嚅着，颓废得像是要融入这片黑暗。
他逼着自己开口道：“林家和公司有一些业务交融，我需要时间抽离。半年，半年之后再离婚，好吗？”
在顾篁啸紧张的眼神中，林清涟终究还是心软了，轻轻“嗯”了一声。
顾篁啸勉强笑笑，垂下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
他轻声说了句“晚安”，然后脚步踉跄着走出了房门。
听见门被关上的“咔嗒”一声，林清涟却感觉不到轻松。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用嘴型无声地说出永远都无法说出的那句话。
“祝你未来一帆风顺。”
只希望，离婚后，顾篁啸能找到真正适合他的那个人吧。
而这个人，不可能是注定会为他带来危险的她。
离开林清涟卧房的顾篁啸没有去睡觉，也没有回到书房。而是靠着紧闭的房门滑落在地上，笔挺的脊背弯曲，带着薄茧的手指夹着一根烟，升腾的烟雾遮住了滚落而下的泪水。
那张气宇轩昂的深邃面孔上遍布阴云，颓废得像是一截腐烂的朽木。
他无声无息地流着泪，却哭不尽他心里的绝望。
从这个角度，还能隐约看到楼下他精心布置过的餐桌，顾篁啸想，这样就够了，这样已经很好了。
清涟肯跟他说这些，就说明她一定是十分十分信任自己的。
这样的信任，哪怕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之间都不会拥有，他对于林清涟来说已经是唯一特殊的人了。
可他就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之后就只能形同陌路，不甘心将自己渴望了两辈子的人就这么放手。
顾篁啸，你可真贪心，明明已经有了别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却还是想要更多。
顾篁啸心如刀绞，拼命想要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可直到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撒向他，他还是没法说服自己放下。
晨曦的阳光是如此温柔，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顾篁啸站起身，没管身上落下的烟灰，眼眸死寂，一步一晃地走向客卧。
就这样吧，他想，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反正还有半年，还有这自己因为私心争而取出的半年。
初生的旭日慢吞吞地升起。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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