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姐姐来了
临近国庆，一场又一场的秋雨接踵而至。
气温虽然掉的不多，但空气明显变得轻快起来。
一高还是那么爱创新，每一届学生的校服都丑得独一无二。
这一届的校服竟然选了灰色的。
跑完操，学生们从还没建好的操场上走来，远远看去就像柏油马路牙子上砌的灰砖成精了一样。
花季雨季的青少年，多多少少都有些爱美之心。
有的偷偷修窄了裤腿，有的想办法改良宽大的外套。
更有甚者，见年级里管得不严，干脆穿着常服大摇大摆地来上课。
实验班到底还是实验班，心情浮躁的同学还是少数。
大部分都是像胡千芙这样，因为懒得花心思挑衣服，干脆日日穿着同一套丑校服。
无论是脏了还是磨了，都不会心疼。
不过总有些命定之子，即使穿着灰扑扑的校服，也遮不住他们的天生天化。
何佳欣高挑，陈辰清瘦，江然则是肩宽腿长。
风格各异，但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而胡千芙是梨形身材，虽然底子不差，但最忌讳穿校服这样宽松的版型，看上去倒显得平平无奇。
胡千芙自叹人比人气死人，又俯下身子写卷子，决心用才华上的富足，来弥补自己外貌上的匮乏。
忽然，教室后门处响起一阵嘈杂声，一个同学跑过来说：“班长！外面有人找你！”
胡千芙一抬头，发现半个班的同学都放下了笔、停止了交谈，伸着脖子看过来。
她循着目光看过去，发现一个丰神绰约的熟悉身影。
女人妆容精致，大波浪撒在胸前，朝她勾了勾手。
胡千芙看清脸，顿时喜上眉梢，杏眼笑出弯弯的月牙状，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姐！”胡千芙把笔一甩，一溜烟跑了过去，“今年回来得好早！”
胡千枫比胡千芙年长十岁，今年正在西安交大读法医毒理学方向的研二。
不同于胡千芙的娇憨，她一双丹凤眼，颇具韵味，面相精明。
她捏了捏妹妹脸颊上的软肉，笑容温柔：“项目跟完了，导师提前放假了。走，中午带你出去吃火锅。”
“啊。”胡千芙神色犹疑，“我还想在班里写作业来着。”
“哟，不错，经得住诱惑。”胡千枫挑了挑眉，“车停在下面，妈妈给你做了红烧肉。”
“哇，你也反过来开始管我学习了，竟然还给我设套！”胡千芙佯装愤愤道。
“高中生就该是这个状态嘛。”胡千枫理直气壮，神态之间，倒真和胡千芙有几分相像。
胡千枫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最后从包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电子笔：“对了，这个电子词典，你不是早就想要。”
胡千芙接过来，吃了一惊：“你哪儿来的钱？这根是新款，得快两千吧。”
“你放心好了，你姐比你想的能挣钱。”胡千枫得意地挑了挑眉，“欸，别跟咱妈说啊，要不她又该念叨我花钱大手大脚。”
“姐，你花钱确实……”胡千芙比了个大拇指，“霸气。”
“啧，警告你，好好学习，别当白眼狼儿啊。”
“知道啦知道啦，姐姐你最好了！”
胡千芙吃完饭回班，凳子还没捂热，身边就零零散散围了好些人。
“班长，刚才找你的那个美女姐姐是谁啊？”李辉眼睛都亮了，不禁伸手扶了扶眼镜。
胡千芙笑了，有点得意：“我姐。”
“亲的？”
“亲的。”
李辉眼珠子都瞪直了，喃喃道：“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胡千芙回过味来，感觉他话口有点不对劲，皱皱眉：“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
李辉自觉失言，连声敷衍后溜回了座位。
猜也能猜到，无非是在背后嘀咕两人长得不像。
十六七岁的男生聚在一起，中间还有个李辉，暗地里脑补的东西总不会太好听。
好一点的情况呢，是说胡千芙不会遗传，跟她姐姐比起来，长相和头脑都差远了。
更难听的，还有半调侃半认真的恶意玩笑，说她是捡来的孩子。
再加上胡千枫从小就更爱打扮，还有健身的习惯，千芙则有点不修边幅，两人的相貌对比就更是明显。
所以这种话，胡千芙从小到大没少听。
她撇撇嘴，暗骂一句“有病”。
江然看她表情不对，以为她确实听见了什么。
直接贸贸然去安慰吧，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思来想去，只好写张小纸条。
可是，写什么呢？
“你很好看，别听他们胡说。”？
光是这么想想，江然就有点脸红。
男生对女生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过界啊？
他又想起前几天那个头脑一热之下的拥抱。
自那之后，胡千芙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连对答案都不找他了，甚至上次聊天还是在换座位那天。
他写了改，改了写，最后慎重地写下四个字，规整地折成小方块，悄摸递了过去。
胡千芙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李辉近视。
胡千芙：？
胡千芙：不然呢？
不过对于这件事，说完全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尤其是胡千芙这样好胜的性格，即使是自己的亲姐姐，被比较的次数多了，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
这天晚上洗漱完，胡千芙不禁在镜子前多停留了几分钟，仔细端详自己的容貌。
镜子里的少女杏眼圆圆，鼻头微钝，满脸胶原蛋白，脸廓的婴儿肥平添了几分娇憨。
但因为平时不注意清洁和保养，她的脸上也存在着红红的痘印和许多黑头。
不过说真的，胡千芙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底子比姐姐差到哪里去。
两人各有风格，只不过姐姐好看得更夺目一点罢了。
差距有那么明显嘛？
她弯腰洗了把脸，心口像进了粒沙子一样酸痒难耐。
胡千芙从没认真地觉得自己比姐姐差劲。
毕竟姐姐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十年时光不是白白度过的，人家自然要比自己懂得更多、更会打扮。
可现在却觉得，她与姐姐的差距确实越来越大。
姐姐收情书从小收到大，而自己却从来没被人表过白。
姐姐喜欢肌肉线条和力量感，于是说干就干、开始健身，而自己却连八百米都跑不进四分钟。
姐姐的成绩总是很优异，虽然高考失利，但直接保研到了西安交大……
提到姐姐，胡千芙的脸上总是带着骄傲和笑意。
但是，心里也总有挥之不去的压力和阴霾。
在优秀的人身边，即使做到了良好，也总会被别人视为平庸，完全失去自己的光彩。
胡千芙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撅起屁股、贴近镜子，扒着自己的鼻头看了好一会儿。
胡千枫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走过去拍拍妹妹的屁股：“你撅着个腚干啥呢？赶快洗洗脸睡觉去。”
胡千芙愁眉苦脸：“姐，你看我脸上这黑头，还有这痘印，好脏啊。”
胡千枫心下感叹，当初那个追在她屁股后面闹着要果冻吃的小朋友，竟然也长到了会臭美的年纪了。
她梳着头发，漫不经心道：“这好弄啊，我给你几管好用的洗面奶，你认真洗洗脸，慢慢就没了。”
不过……知美丑也有可能是因为谈恋爱了。
胡千枫眉毛拧作一团，揣摩了一下，还真觉得有可能。
千芙长得清纯可爱，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不都喜欢这样的嘛。
恋爱确实分心，尤其是对青春期的小孩儿来说。
现在学习压力又大，这一不小心就会误入歧途啊。
胡千枫当初吃过高考失利的苦头，所以不希望妹妹再重蹈覆辙。
于是她又试探道：“咋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也没啥……”胡千芙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姐，你客观说哈，我长得咋样？”
“嗯？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问这种问题不是你的作风啊。”
自己妹妹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
千芙有一种相信自己绝对不会逊色于他人的自我信任。
如果说胡千枫的自信，是依附于自身切切实实取得的成就，和一步一步走过的路，那么胡千芙的自信就是一种天生的开朗信念。
这也是胡千枫最佩服妹妹的一点。
前两年，他们一家人去上海旅游。
当时的胡千枫从没来过那么大的城市，总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暗示着自己的没见识，多少有些畏手畏脚。
爸妈不会普通话，每当他们操着一口土话问路，胡千枫都觉得自己脸上臊得通红。
到最后，只有妹妹还能自信大方地拍游客照，站在繁华的江景旁，开心地摆着各种俏皮姿势。
有个别没礼貌的土著嘲讽他们是土包子，一行人中，竟然是年龄最小的胡千芙率先开口反驳道：“你在傲慢什么？你去山区对着一块破石头拍拍拍的时候，见我们笑话你了吗？旅游不就是从自己活腻味了的地方跑到别人活腻味的地方吗？不要在这里自恃清高了！”
大家都对千芙刮目相看，她却摇摇手说：“郁达夫说的话，我照搬过来而已。”
所以现在，胡千枫不仅是担心早恋影响学习了，更是担忧别人的指指点点会湮没妹妹身上这么好的品质。
她沉下脸，绷着脸问道：“是不是有谁说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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