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结果第二天一睁眼看到的还是这个白到让人心慌的房间。
段新月把缠在她腰间的手拿开，接着像个菩萨似的端庄着坐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原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再看了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和光洁到只剩下白色这一种颜色的地面，她感觉现在自己的处境仿佛身处很久以前玩过的4399什么逃离白色房间之类经典小游戏中。
回头看去背后没有能够外出的大门，也没有通往浴室的门，留在她眼前的只有一扇紧闭的窗户还能看见外面的日常风景。
床上的生物嘟囔着翻了个身，不知何时又出现的白色翅膀还乖巧地贴合在他的背后，所以并没有占据床铺多大的位置。
昨天晚上在怠惰的思绪凌驾其他所有思绪之上的时候，她公寓里这张不大的单人床居然还真勉为其难地容纳了两个成年人挤挤睡了一觉。
如果现在不是还在做梦的话，她想要离开这里就只有通过窗户。
然而就和逃脱小游戏里的开局一样，紧闭的窗户像是焊死在墙壁上一样，压根无法打开，就连砸玻璃这种手段都无法成功实现，仿佛那块质量一般的玻璃是特制钢化玻璃一样坚不可摧，拿着写上“没钥匙困家里打电话帮帮忙”的纸条贴在窗户上希望有行人路过时随便瞟一眼，都没有一个人打电话帮忙。
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有人在对面的人行天桥上路过的时候即使把视线转过来也自然而然地掠过了这里，好像这一切只是日常普通的景象，完全没有见到她写得很大的求助字条。
也不是不能理解，能把她公寓里那么多东西凭空抹去的手段，要是能这么轻松看见，那才叫她觉得是掉链子。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天使，觉得可以把这种手段姑且先称之为“魔法”。
在这座寸土寸金的a市想要购买一件属于自己的房子难度系数可能和想要直接释放魔法也差不多，所以她现在蜗居的这个小公寓当然也是租的，原本她还要头疼怎么腾出时间收拾乱七八糟的局面，和向房东解释被水泡烂的墙纸以及变得支林破碎的卫生间吊灯，但现在反正它们都看不见了，就先眼不见为净算了。
这间公寓并不是很大，属于开了门就能一眼见到底的空间大小，除掉卫生间，入门就是一个基本上不会开火、开火也只会加热速食食品和泡面的小厨房。
她拉开冰箱门，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明明前两天她在路过生鲜超市的时候还买了两袋速冻水饺塞进去，但它现在就徒留一个铁壳伫立在这里，里面不仅连食物都没给她留，连必备的冷气也不复存在。
段新月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天使，觉得他一定没有生活常识。
穿过除去储物功能，基本不会用作烹饪的小厨房，就是她的书桌和单人床。
在她起床开始检查现状的时候，单人床就已经被恬不知耻、不请自来的某位非人生物给霸占了。
她移开视线，将目光集中在自己的书桌上。
和她的冰箱一样，虽然书桌还保持着应有的外表，但里面的东西却几乎都消失不见，她能够搜刮出的只有之前发现的几张空白a4纸，和不知何时塞进抽屉角落就再也没翻出来过，但现在又重见天日的两根木炭铅笔。
至于其他如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是一个也没给她留下。
段新月：……谢谢你，我真的会yue。
没有手机的话就不好联系公司那边请假，看窗户外面那个天色感觉早就过了打卡的死线，虽然说项目大部分的工作已经结束，现在手头只剩下小部分收尾性的工作，她作为小组组长不用紧跟卡死进度……但到底有没有人发现她今天反常的没请假就没去公司？
“■■■……”
段新月回过头去，见他既然已经醒了，动作也就开始大开大合地不再有所顾忌。
她翻遍了这件白色房间中每个可及的角落，最后确定了对方还真就除了那些纸笔以外什么都没给她留。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骂人打人都是不文明的行为，但站在床跟前的时候却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让我出去。”
对方默默撇开视线，仿佛自己压根就听不懂她的话，不过段新月知道对方明显能够听懂。
她揪住对方垂落的银色发尾，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对他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再不放我出去，小心我直接把你打成生活不能自理。”
这话真不是开玩笑，之前有人试图尾随她对这个年轻单身独居女性下黑手，绕到小区附近的时候被她赤手空拳打到快要半残废，还好有监控证明的确是那名男性图谋不轨，要不然单纯看那个惨样还以为她才是杀//人凶手。
但对方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也不在意她逐渐用力的手劲，浅到几乎透明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
半晌之后段新月歇气一样地松开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对方比昨天晚上刚见面的时候体型变小了一些，如果说昨天在浴缸里还觉得他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现在却已经觉得他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身材更单薄，眉眼更柔和，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如此精致又美丽。
这尊活生生的艺术品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没有人会对他心生怒火和怨气。
“你是从那颗蛋里出来的？”段新月重新坐回床上。
少年认真思索之后点点头。
“你是天使？哪儿来的？穿越的？还是像超级英雄一样变异的？”
他露出迷茫的神色，似乎对她说的词汇无法很好地理解。
在思考的过程中，他有着纯白羽毛的翅膀微微张开又合拢，像是也在随着他主人一样在思索这些问题代表的含义。
“算了我就不应该问你这么复杂的问题。”就在她又要等到睡着的时候，段新月果断切换话题：“现在我们来好好谈谈另一件事，这个白色的房间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对方点头。
果然如此。
“那你做出这样的动静想要干什么？”段新月看向他。
对方沉默片刻，像是初次学习说话的孩子，在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含义之前需要花费一定时间来组织语言，半分钟后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她能直观听懂的话。
“不想你走。”
这明明是话语，却更像是歌声。
别人有时会用被上帝亲吻过的嗓子去形容一个人美妙的嗓音，不过在今天之前传进她耳朵里的都是大差不大的音色和音调，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天赐的韵律。
比起呆在这间还没有来得及更换的狭小出租屋内，他裹着她送给他的白色浴袍就能直接去国家大剧院扮成古代圣贤或者歌剧演员随便亮一嗓子，相信不用刻意使用技巧都能刷新所有听众对嗓音美妙程度的认知。
只是说出来的话像是去上幼儿园的三岁小朋友要死活拽着监护人的手，站在校门口眼泪汪汪地试图用拙劣幼稚的理由抵抗即将到来的命运。
段新月短暂地失神之后，缓缓眨眼，然后对他竖起第一根手指：
“第一，我和你没关系。”
“虽然那颗蛋的确是在我公寓的浴缸里孵出来的，但又不是我本人把你孵出来的，所以我不是你的鸟妈妈，知道吗？”
接着她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你的打扰。”
“我觉得你大概也是有自己的去处的，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各找各妈。”
对方低头看看她竖起来的食指和中指，相当认真地挨个把这两根指头又给摁了回去，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把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收回去一样，幼稚可笑到让人心软。
段新月一边觉得他太过幼稚，一边感觉自己不可避免地被这种天真吸引。
于是她叹了口气：“有没有联系你家人的办法？”
对方集中注意力试图和她手牵手，被她发现企图后就才勉为其难地消停一下开始回答她一分钟前的问题。
“我的家人……就是你。”
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又像是刚认识这门语言的初学者，他说话的音调还有些许奇怪，不过并不影响他天生如同歌唱家的嗓音。
段新月：真的假的啊？有病？
看在对方长得好看的面子上，她沉默片刻后又把问题落在刚才说的第一个方面上。
“那你先把这个魔法解开，我要出去。”
他又开始不说话，只从动作上直观地告诉她自己的委屈和不满，仿佛自己是个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家的人，但直接被家里人拒之门外一样。
段新月感觉最近攒下来的气都要在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叹完了，对待他还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她思索了一下对方的种族，一个天使，四舍五入是鸟，听说雏鸟破壳之后对见到的第一个生物都有雏鸟情节，指不定对方也是这样呢。
于是她捧起对方垂眼低下的头，脸上没什么慈爱，不过动作还算温柔地硬是让他直接看着自己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不说的话，别人肯定永远不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少年模样的天使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似乎有些恍惚，片刻之后他才开口：“我找你很久了……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段新月沉默了片刻，如果不是真的见过从他血肉之躯长出来的翅膀，以及出现在眼前的魔法，她铁定觉得对方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的臆想症病人。
于是她顺着对方的话曲线救国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要怎么回去？要回哪里去？”
这些话题明显让他更有交谈欲，至少不再是以沉默作为应对的第一反应。
“那个时候在西庭中你就消失了……他们都以为你已经死去，但是我不相信。”
天使用接近透明的双眼看着她，不过就算现在他确定了她就是他要找的人，还是在欣喜中被惶恐折磨。
“后来海螺告诉我你在这里，于是我找到了你。”
他似乎略过了中间许多过程，直接就跳到现在相遇的结果。
“宁静国度里的黑蔷薇很久没有人照顾已经快要枯萎，月光河的河水也已经快要干涸，沉睡者再度醒来，大家都希望你能早点回来。”
这回他终于牵住了她的手，明明对方是个天使，但触碰到她的手却不可思议的和常人一样温暖。
她一向被别人称之为冷酷无情的心突然地有些软，所以连带着说话的音调也变得略显温暖了一些，她看着笨拙形容着想念的天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很遗憾，我并不记得你说的那些，你有没有想过你找错人了。”
对方猛地抬起头抿起唇，神情是不可置信中还略带愤怒。
段新月觉得还有些稀奇，这是从昨天晚上以来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愤怒”这种感情。
他每个字都在强调：“我们曾经签下契约，你说从西庭回去之后还会……”
说着说着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伸手从虚空划过。
一只纯白的羽毛笔和写着奇异纹路字样的复古牛皮纸漂浮着来到她眼前。
段新月：“……”
她微微移开视线，目光的焦点落在之前被她扔在垃圾桶里的那张已经没用的说明书上，这张纸的外观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契约！”他再度用力强调了一下这两个字。
段新月扫了眼那张牛皮纸上像是星屑一样闪烁的奇妙文字，非常肯定地感觉它们很熟悉，但是丝毫想不起来，颇有一种考试见到的题目都是熟悉而陌生的那种相似之感。
“这是什么契约？”她问道。
“……”对方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于是段新月作为打工人飞快拒绝：“不签。”
他明显开始着急起来：“你之前说好回来就签的。”
“我并没有这段记忆，也没办法证明就是我自己说的。”她说道：“万一是卖身契呢？”
“你之前说过不让我说的。”他震惊地瞪大眼，似乎对她不守信用的行为感觉非常讶异和伤心，虽然物种不同，不过他的学习能力却很强，发现她在四处找着能够出去的办法的时候，他想了想认真说道：“签订契约的话就解除魔法。”
段新月冷酷无情地要求：“除非你给我翻译一下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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