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孟艳黎忿忿地切着牛排，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要是不主动去找你，你打算被姓于的圈在家里一辈子吗？”
唐婉嫣低声嘟囔：“不是的。”
叉子被丢到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孟艳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发生这种事了，你还维护他？”
唐婉嫣咽下一口牛排，放好刀叉，小臂规矩地叠放在一起，板正地坐直。
“我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都有不对的地方。他现在这样我就当他提前发泄不满了，扯平了！”
“什么意思？”孟艳黎糊里糊涂，干了一杯红酒忽然开了窍，四下张望了一番压着声音兴奋地问：“你找男人啦？”
“没有。”
“那还算什么对不起他！”
唐婉嫣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中却已有了盘算。
到年尾了，再过半个月就是元旦，拍卖会也会在新年的前一天举行。
如果一切顺利，她祈盼多年的愿望终于要达成了！
耳边传来孟艳黎善意的提醒，“想什么呢？小心切到手。”
唐婉嫣回过神来，果然，餐盘里的牛排被她一刀一刀割得面目全非，像西方后现代艺术家笔下夸张变形的画。
“帮我挑一条裙子吧！”
孟艳黎头也不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记起自己的性别，决定散发雌性独有的魅力了！”
唐婉嫣煞有介事转头望了望外面，认真说：“那倒没有。”
“嗯，不以男人喜，不以男人悲。不错，有几分为师的风范。”
“说清楚啊，咱俩做师徒没问题。但我不做徒弟！”
孟艳黎放下刀叉，仰起头盯着她使劲儿看，像要用眼神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唐婉嫣毫不在意这样的注视，颇为享受地继续用着西餐。
“唉，人心不古，什么破年份，徒弟都敢不认师父了！”
孟艳黎刚自怨自艾地哀叹完，就捕捉到唐婉嫣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顿时从座位上跳起来，绕到对面，食指勾着唐婉嫣的衣领把人带起来，叉着腰妩媚地挑眉说道：
“你方才的样子惹恼了我，不用吃了。跟我走吧！”
孟大小姐难得严肃一回，唐婉嫣立刻识相地投降，浅笑着问：“去哪儿？”
孟艳黎卡着她的脖子把二人的距离强行拉到很近，玩味地说：“给你挑一身又骚又丑的衣服。”
“然后呢？”
“叫你长长记性，以后对师父我好点。”
唐婉嫣假装嫌弃躲远，习惯性地犟嘴回怼，“谁说我——”
一双棕色的皮鞋在深红的地毯上信步前行，蓦然闯入她的眼帘，纯黑色的宽松裤脚在锃亮的皮鞋上方随着步调晃动着摇曳生姿。
唐婉嫣目光忍不住继续往上，只见到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外套大敞，透过里面穿着的紧身马甲可以一眼看到好看的腰身。
这人像是故意要给她看个够似的，十分配合地站在不远处不走了。
她的内心微微有点忐忑，莫非是熟人？
白衬衣顶上那张清俊精致的脸印证了她的猜想，段梅兰似乎心情很好，亲切地对她们浅浅一笑。
“幸会啊！唐老板，赵夫人！”
孟艳黎适时地放开她，揶揄道：“段老板，您这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凭什么她是唐老板，我就非得是赵夫人呢？”
段梅兰长袖善舞，对交际场上这样小小的“刁难”丝毫不当回事，反而认真地说起自己的来意。
“出来闲逛，从玻璃窗里看到你们就进来了。过两天有一个重要的宴会，想去做一身合适的衣服，不知道唐老板有没有空帮我掌掌眼？”
“她……”
孟艳黎刚开口准备替唐婉嫣婉拒，就听到这厮无比积极地响应：“我们有空。”
段梅兰微笑着颔首，绅士地表示自己先出去等候二位女士。
“嘶——”
就在段梅兰转身的一瞬间，唐婉嫣感觉腰上被捏着肉一拧，差点口吐芬芳，孟艳黎这女人下手太狠了。
“重色轻友。”孟大小姐不开心地抱着手臂埋怨，“说好陪我跳舞的！”
唐婉嫣自知理亏，见段梅兰走远了忙小声解释，“我欠了他那么大一个人情，能还一点是一点。”
孟艳黎以自己一惯挑剔的瞬间对唐婉嫣的衣品下了定论，当即嫌弃说：“你又不会挑衣服！”
“他叫我帮忙挑，我挑了，人情就还了。至于挑的好不好看，能不能穿，那就不是我操心的事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唐婉嫣再三挽留，也没能叫孟大小姐点了头答应自己同去。
孟艳黎性感地扭着腰从酒店大门走出，抬了抬右手和靠在车旁的段梅兰遥遥致意。
故意说：“段老板，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唐唐的眼光很好，让她陪你一起去吧！”
说完，拉开自家轿车的门潇洒地坐了上去，走了。
唐婉嫣出来时，孟艳黎早没了踪影，只余下段梅兰含笑等着。
段梅兰的双手在西裤两侧的裤兜里插着，说话时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这使他在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彬彬有礼。
他一手拉开后座车门，一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唐老板。”
段梅兰是个很会调解气氛的人，一路上讲了不少笑话，逗得唐婉嫣乐不停。
搞得到最后，买完衣服，唐婉嫣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感觉。
好像自己不光没还上次的人情，还又攒了一回。
段梅兰的绅士风度和幽默细胞表现了一路，可惜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汽车停在于宅大门前，和黑漆雕花大门一起出现在车窗上的，还有于孟甫那张看起来并不愉快的脸。
车门被粗暴地拉开，只是这一次开门的人不再是段梅兰。
车厢里融洽的笑意默契地停滞，于孟甫冲着副驾驶座上尴尬回头对视的段梅兰冷冷地说：“谢谢你送她回来。”
说罢，也不管车里人什么反应，“嘭”的一声巨响关了车门，然后不由分说地手搭在唐婉嫣肩上，头也不回地揽着人回了家。
唐婉嫣心里已经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结果于孟甫进屋换了鞋根本没理她就冲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端出一盆牛肉羹，舀了一碗，殷勤地放到她面前。
“孟艳黎打电话说你被段梅兰劫走了。”
额……
孟大小姐是个狠人！
“算他识相，知道早早地把你送回来。”
唐婉嫣不想无端生出什么莫须有的误会，解释说：“是这样的，我……”
于孟甫左手捧脸手肘撑在桌子上，微微眯着眼抬起右掌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十分臭屁地问：“粥好喝吗？”
唐婉嫣刚才光顾着想这祖宗生没生气了，喝了几口也没尝出什么，只隐约记得味道淡了些。
于是搅动羹匙在碗里转了两圈，舀了满满一勺送到嘴里。
见她这么有胃口，于孟甫兴致满满地忍不住要吹嘘自己的手艺，哪知下一秒，唐婉嫣就满脸痛苦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
听着那一声剧烈反应的“哇”和马桶冲水的声音，于孟甫狐疑地舀了一勺伸出舌头舔了舔，顿时皱着眉嫌恶地推远了。
米是好米，肉是好肉，可惜被他用一把盐全毁了。
唐婉嫣出来时，餐桌上的那盆肉羹已经默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佣人们张罗摆好的晚饭。
这一顿饭吃得很和谐，谁都没有提方才进门时的不愉快。
唐婉嫣发现了他们相处的秘诀。
不提堂姐，不提于孟甫缺席的那四年，不提郊区别墅里住着的方梦母子……
他们之间便能把这种虚假的和谐一直维持下去。
于孟甫似乎已然掌握了这一诀窍，甚至还时不时把话题往过去时光里好玩的事情上引。
只要说起小时候，说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他们都毫无疑问能获得储藏在记忆里的快乐。
当然，偶尔也有意外。
“我送你的那对泥娃娃还在吗？”
“扔了。”
“为什么？”
“和你送我姐的嫦娥玉兔放在一起一对比，那俩娃娃一看就是工匠做的时候失了手，便宜处理的残次品。我才不要呢！”
“什么残次品？那是我跑到瓷窑学了一天自己做的！”
“……”
唐婉嫣映在灯下的脸满满变红，她没敢抬头直视于孟甫的眼神，默默地夹了一口菜吃缓解尴尬。
偏巧贡菜那玩意儿天生嚼起来就声音大，她越早点想把菜嚼好了咽下去，嘴里边发出的动静越大。
像是诚心要对着干似的，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令她意外的是，于孟甫竟没有表现出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温声嘱咐她吃得慢点不要着急。
恍惚着，在抬头的一瞬，唐婉嫣仿佛真的又看到了从前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温柔地包容、照顾着自己的大哥哥。
筷子一下下戳着碗里的饭，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开口问于孟甫：“如果有一天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样？”
话一说完，唐婉嫣便觉自己是疯了。
有小偷在下手前会把主人叫醒，然后认真地问，我要是拿了你家东西你会怎么样吗？
这应该不光人品有问题，连带脑子也不对劲吧？
可今天的于孟甫却格外温柔也好说话，好像没有什么天大的事能刺激到他。
他抬起墨玉一般的双眸，含笑看向唐婉嫣，“那样也不错，至少你可能会因为愧疚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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