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朋友林为安与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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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基地的时候，林为安脚步还是虚的，她的耳边始终徘徊着大饼说过的话，似曾相识的语言，是前阵子池亦然打趣她喜欢上了钟慕远。
不同的人，都说她俨然是一副谈恋爱的模样。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其他人却先一步知道了这个秘密。
原来，喜欢是真的藏不住的。以为闭口不提，装糊涂不去想，就没有这回事。可实际上，人总是管不住自己为之躁动的心，还有那偷偷笑出声的呼吸。
时常满肚子怨气，却在他的一个乖字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谁都不知道，在他主动找自己打排位，又或者只是聊聊天，说一句比较宠溺的话，她都会偷偷笑，开心得想把脸埋进被子里。笑完又觉得丢脸，明明一大把年纪，却还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
稀里糊涂中招，却连原因都追究不到就这样逐渐沉沦。意识到自己可能网恋后，林为安变得不安起来，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是陌生，分辨不清楚对游戏里的大神，还有对隔壁的钟慕远，是什么感情。
池亦然说，她是喜欢上了钟慕远，才时常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某种行为就气得跳脚。如果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放在心上，那又何必要生气跟难过？
大饼又说，她跟大神Yuan聊天的时候，就是个谈恋爱的小姑娘，笑得不自知，一脸甜蜜。她也承认，在大神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生气跟开心很直接地表现在脸上。
他们的一切都能影响到她的心情，可他们的一切，却又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意识到自己的混乱，林为安开始彷徨，她不会是同时喜欢上两个不同的人吧？
脚踩油门，第一时间赶回公寓，将包包随手一丢，马上冲进卧室找平板跟池亦然联系。时差缘故，正做着美梦就被吵醒，池亦然打从心里想要跟这个闺蜜绝交，可在听见她大喊着自己可能脚踏两条船的时候——
这不会也是梦吧？
“老池，我要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水性杨花的人！我在感情上很专一的！”
池亦然咬着牙，捂住耳朵，等着林为安尖叫完，这才没声好气地指着床头柜上的时钟：“你看看！现在几点钟，你能不能对我稍微好一点儿，别在我睡觉的时候给我打视频？”
“老池，我很急啊，我现在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帮我了。我跟钟慕远的事情我就没跟温时说过，现在才跟她解释太慢了，你救救我！”
第一次见林为安急成这个样子，池亦然也不敢再折腾她，静下心来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半晌没有吭声。
“老池……”声带摩擦带着轻微颤意，林为安用被子捂住头不敢去想自己居然这么荒唐。
“你之前说，游戏里那个大神是在附近好友里添加的？”
“嗯。”
池亦然大胆地猜想着，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大神就是钟慕远？”
“不可能。”
这次林为安倒是否定得很快，她看过钟慕远的游戏账号，根本就不是Yuan，再说了，游戏里的大神比隔壁那位温柔许多吧？
“二次元不靠谱的，林为安。”池亦然提醒着闺蜜，十对网恋里有八九对是失败的，没见过人，连声音都没听过，陷进去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之所以会产生这种错觉，是因为这些日子，二次元占据了你生活大半时间，让你有了依赖感。这并不算爱情，相反，钟慕远是生活中与你接触的人，你会因为他的一些行为动作气得跳脚，是因为你在意。”
池亦然耐心地一点点分析给林为安听，生怕她自己还无法作比较，索性提出一个建议，就是离开二次元，不打游戏，不联系大神Yuan，看一看彼此的反应。
如果大神根本就不在乎她这段时间的消失，那说明人家根本就没兴趣，她自己又何必还悬在心上惴惴不安？
再如果，时间一长，她渐渐淡忘了二次元的生活，那就说明从一开始的在乎是因为把对方看成了很好的朋友。人都是有占有欲的，总想着自己掏出十分真心去对待的时候，对方最起码也能给予十分的回应，哪怕是少了一分，自己心里都会不舒服。
说到这里的时候，池亦然言语间有些愧疚，当初如果不是她选择去芬兰，很有可能就留在白城工作，陪着林为安了。
林为安的性子比较念旧，周围的普通朋友不少，但能聊天交心让她信任的，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只有池亦然跟温时。
“我现在手头上的设计快告一段落了，最多等我三天，三天后我休假立马飞回白城找你。”
“真的？”林为安惊喜得瞪圆眼睛。
“顺便去看看隔壁帅哥到底什么情况，一声不吭就把你魂都给勾走了，让我们家为安这么生气，看我怎么教训他！”
“不是，你别这么说，我还不太清楚究竟是……”林为安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但耳垂早已羞得泛红。
就冲着她这个细微的反应，池亦然就知道，游戏里那位不过是她的倾诉者，隔着网络谁也不认识谁，说话就变得轻松了许多，而隔壁那个钟慕远，才是真正左右她情绪的人，只是她自己现在还分辨不清罢了。
“你记住我的话，先把二次元的事放下，专心工作跟生活，把三次元的日子过好了，你再回过头来看，这两个男人，到底是谁让你割舍不下了。”
池亦然的话，林为安是听进去了，第二天睡醒，她就游戏上线，意料之中对方并没有在线，这倒是令她松了一口气。
万一大神在的话，她告别这种话反倒说不出口了。
峡谷摸鱼小仙女：“大神，我要弃游了，以后江湖再见。”
简短一句话，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下线后，林为安迅速收拾自己准备去上班。昨天去基地对她来说还是有收获的，连大饼对这支队伍都重燃信心，那她又有什么理由还一直闷闷不乐呢？
过问一下星辰大海项目的游戏设计跟更新，一旦Swing争取到了夏季赛的参赛资格，这款由他们代言的游戏就要同步推出了。
从那时候起，她又将面临新的工作挑战，现阶段，项目能不能顺利推进，全靠Swing能不能重新崛起。
2
发现林为安弃游，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钟慕远照旧准时上线，收到的却是这样的一条消息，皱着眉头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移动鼠标的动作都显得有些笨拙。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林为安的突然消失，没有任何理由，这让钟慕远多少有些心慌。他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聊天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让她察觉到异常。又或者这段时间，他是不是疏于带她打游戏，让她逐渐失去了兴趣。
他有些烦躁地拉开抽屉，取出烟盒抖了抖却是空的，起身朝书柜走去，探手摸了一下以往放烟的位置，也是空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摸着后脑勺儿上的碎发在屋里来回走动。打火机在指尖转悠，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外套跟钱包出了门。
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烟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楼。走到花坛边，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吐着烟雾时下意识抬头一层楼一层楼往上数。到了第十八层的时候，他停下来，窗户是暗的，没有半点儿灯光，下楼前经过林为安家门口的时候，他还特意停顿了一下。
五天了，从她在他家摔门离开后到今天，足足五天过去，他们都没有碰面过。钟慕远知道周六就是LPG资格赛，这些天林为安也没少去基地看他们的训练情况，她在工作这方面一点儿都不含糊。
只是这种会惦记她的小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静生活了这么多年，钟慕远第一次感觉到有人莽撞闯入他的世界，是多么微妙的感觉。在林为安的身上，他破例了态度太多，这个他亲手带出来的电竞新手，仅用一个游戏，就打进了他的心。
脚边的烟头多了起来，当视线中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的手不受控制抖了一下，烟灰扑簌簌掉落一地……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林为安站在门口跟Suki道别，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周末你会来看我们的比赛吧？”Suki问。
“嗯，我会带一个好朋友一块儿去，她也是你们的热血粉丝。接下来两天你们好好准备，我公司还有工作进度要赶，就没办法去基地了。”
距离太远，林为安跟Suki都聊了些什么，钟慕远根本听不清楚，烦躁地将手里的烟头捻灭，站起身走到小区门口一个僻静的角落，等着Suki过来将他喊住。
在这里遇见Ziko，Suki很是意外。
“远哥？”Suki欣喜万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住在这儿？”
钟慕远看了他一眼，语气疏冷：“也？还有谁住在这儿？”
Suki一直很敬重钟慕远，当成亲哥哥来看，这阵子两人也一直有联系，他没有多想就直接把林为安的身份说给钟慕远听。
“女朋友？”
Suki根本没注意到今天的钟慕远，语气异常严肃，听见女朋友这个字眼时，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儿：“现在还不是呢……”
钟慕远：“……”
那就是有这个想法？
努力想要平缓自己的呼吸声，却怎么都忽略不掉方才亲眼所见的那一幕，林为安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Suki，对，就是眼前正穿着的这件。他们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他还从没看见过她对谁笑得这么开心。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俊逸的眉角拢到一起，又缓缓舒张开来：“资格赛在周六，现在每分每秒对于你来说都很重要，你分不清楚主次吗？”
在钟慕远冷漠的声线里，Suki渐渐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尴尬地低下头：“对不起，远哥。但我保证，这一次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比你大。”
“嗯？”Suki在状况外，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谁比他大？
钟慕远微微眯起眼，状似无意地扬高了下巴：“那位林总监，她跟我同岁。”盯着Suki那张僵住了的脸，他又补充了一下，“姐弟恋，不适合你们。”
这样的话从他钟慕远的嘴里说出来，Suki一时怔住，庆幸自己站着的地方背着光，要不然准让人发现他红得发烫的脸。
“远哥，我先走了，回去还要训练。那个，资格赛我会加油的，再见。”说完，Suki逃也似的跑开。
钟慕远晃了晃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拨弄了一下又塞回去，月光下，他的表情从容又淡定。
这样的小对手，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3
楼上，林为安重重打了个喷嚏，是真的着凉了。近日来白城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阳光普照，晚上就刮起大风，她车里一向会放一件外套备用，今天没开车出去，结果就是冻着回来。
翻箱倒柜找感冒冲剂的时候，门铃响了，不作他想，喊了一声“谁啊”，就直接把门打开。当看见钟慕远那张脸的时候，她反应过来想把门关上，已经来不及了……
论男女力气有多悬殊，林为安想不上来，她使出浑身劲儿堵着门，钟慕远轻轻松松就把她提起来，眉头都没皱一下。
“还在生气？”
“不是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吗？来找我干什么？”
“有说过这句话？”钟慕远挑眉，伸手捏住林为安那发红的鼻子，“着凉了？说话都带着鼻音。”
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来来回回的钟慕远，林为安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头脑发热把这个人给放进屋里了。
先前找到的感冒冲剂过期，顶着钟慕远眼神里的严肃，林为安只好承认自己没有检查小药箱的习惯。
“先吃药片，一次四颗，每天三次。”
“哦。”
钟慕远一句一句嘱咐，林为安就跟小学生一样乖乖点头，等看着桌上的药片都分配好各自包成了一个个小药包时，她想，最开始也就只是打喷嚏，兴许睡一觉就好了呢。
“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
安排好后，钟慕远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林为安身旁的位置，他一靠近，身上带着的烟草气就让林为安下意识脊背发麻。
前一秒钟鼻子还堵着呢，这一秒就能闻到属于他的气息，林为安有些心虚，把头低下。
“那时候是我过分了，我跟你道歉，下一次你给我做饭跟收拾房间，我一定不给你钱。”
林为安：“……”
一本正经说这些？
对上某人那坦荡荡的眼神，林为安气不打一处来，就好像先前受过的委屈还没褪散一样：“谁要给你做饭了？谁要帮你收拾房间了？钟慕远，我不是你的保姆，不是你请来的钟点工。你还嫌上一次羞辱我不够？是不是这几天我没理你，没人给你做饭你皮痒了，休想几颗药片就把我骗回去！”
钟慕远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林为安：“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他习惯了一个人相处，习惯了跟别人划清界限，在感情这方面，他提醒着自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跟自制力，哪怕一点人情，都不能欠。
林为安的性子是他以前从没遇见过的，热情似火、欲擒故纵的女人他见过不少，像她这种没什么心机却能莽撞打破别人生活状态的，是第一次见到。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听到这话，林为安眸光微闪，眼角余光瞥了眼，被钟慕远抓到，又心虚地低下头，半晌才勾了勾唇，佯装豁达：“算了，我也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人，我就没放在心上。”
“呵。”钟慕远笑，没放在心上？那这几天躲着他算怎么一回事？
“你笑什么？”林为安呼吸滞了一下，抬脚踹向钟慕远。
其实这是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做之前没想那么多，可在对方把她的脚抓住的时候……
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喂……哎……你……放开我的脚……”她蹬了半天，没蹬回来，反倒是涨红了脸，说话都不利索了。
“为什么要弃游？”钟慕远攥着林为安的脚踝，目光盯着她看，“不是喜欢这款游戏，说要打上王者的段位，为什么要弃游？”
“你……你在说什么？”
林为安迷迷糊糊地看着钟慕远，突然听不懂他的话了，难不成感冒药这么快就起了效果？
钟慕远轻轻一拽，林为安没料到，一把栽进他怀里，他低头凑近的时候，声音如蛊惑般响在她耳边：“小仙女，我是大神Yuan。”
“……”
片刻后，林为安咬着指甲，皱着眉头缩在沙发角落，目光直直盯着茶几上那个空杯子，嗓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所以，你每天晚上八点钟会准时打排位赛？”
“是，带着你。”
“你的ID叫Yuan，Y，U，A，N？”
林为安不死心地把字母拼出来，她没有抬眼，就没有注意到钟慕远脸上的表情。他就坐在旁边的位置，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沙发，长腿交叠，一脸镇定自若——
“嗯，你叫峡谷摸鱼小仙女，喜欢用芙姬，喜欢跟在我后面收人头，喜欢打完每场比赛就送我一套装备……”
“别说了！”
“喜欢我……”
最后这三个字，钟慕远说得特别轻，差点儿就被林为安前面那句话给盖住，可最后都还是听到了。
林为安收回游移的视线，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语气特别认真：“你说我喜欢你？”
钟慕远不可置否。
“胡说八道什么！”林为安气得捞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钟慕远身上砸，“居然一直都在逗着我玩！明明知道那个人是我，居然一直都不吭声！”
一想到自己在游戏里犯的傻，林为安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亏她还把大神当朋友，有什么话就跟他说……
对了！她吐槽过钟慕远！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啊……你这人，简直太过分了！”
钟慕远一只手顶住砸过来的抱枕，另一只手随手一捞，林为安整个人就跌进了他怀里，手速很快地抢过枕头，制住她不停挥动的手：“冷静点儿，我没笑你。”
“你污蔑我喜欢你！”林为安对这三个字很是耿耿于怀。
指腹落在她后脖颈间，钟慕远的黑眸里带着笑意：“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你的游戏名是怎么回事？别说你不知道，我微博名字叫作峡谷分队小队长。”
“……”
如果当初知道随便取的名字日后会被污蔑成暗恋，林为安一定谨慎对待每一次创建新ID的机会，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有意识到两个人此时此刻的动作有多么亲密，她栽在他的怀里不得动弹，鼻间都是属于她的气息。而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儿，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上扬。
“反正我没有暗恋你！”林为安气呼呼地解释，不管钟慕远信不信，她都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好。”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钟慕远伸手，修长的指尖穿过林为安柔顺的长发，将她耳边的头发撩到一边，露出精致的耳垂。
他指腹带着冰凉的温度划过她后颈，引起一阵战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动。
“那你听着，是我喜欢你。”
4
长夜漫漫，失眠成了这一夜林为安唯一能做的事情，陪伴她的是满天浩瀚的星辰还有一轮皎洁的明月。
当然，还有耳边挥之不去的喜欢你。
钟慕远的告白对林为安来说，无疑是冲击而又甜蜜的。前者是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一时间有些迷茫，生怕是听错了，闹了一个很大的笑话。后者是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在听到那句话时，心间仿佛有一朵花绽放开来，没有急促想要躲避的心理，反倒是长舒一口气。
先前她困于自己可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难题，现在发现，那两个人是同一个人。而她在不知不觉中，栽进去了。庆幸的是，钟慕远今夜的表白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
“明天早上，我陪你吃早餐。”
这是钟慕远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在她额间印上一个吻，留下一句陈述句，似乎已经拿定了她的小心思。
林为安捂着被子在床上来回翻滚，害羞得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之前在钟慕远面前的嚣张跋扈，在大神Yuan面前的二愣犯傻，是他主动表白的，那她就是赢的那一方呀。
离开林为安的家里，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钟慕远长舒一口气。
回家后，忘了在玄关处把鞋子换掉，穿着皮鞋就往书房走。脱下外套，看了眼四周，又折回卧室，换好了衣服重新出来，低头就看见与一身家居服格格不入的黑皮鞋。
他扶额无奈地笑了笑。
原来承认喜欢，会是一件这么让人迷失的事情。
仰头灌下一整杯冰凉的水，平复了燥热的心情后，面对镜子中那个眼底都带着笑意的自己，钟慕远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还是在无数次较量中稀里糊涂中招，败给了那个叫林为安的女人。
前半夜睡不着的下场就是第二天起不来床，手机铃声不知道响了多少遍，林为安摁掉蒙上被子继续睡，潜意识告诉自己，迟到了就骗大老板说自己直接去基地了，借口简直完美。
然而催命般的门铃声还是把她的睡意给搅和了：“谁啊，这一大早的！”
林为安拖鞋都没穿，掀开被子跳下床，一脸写着起床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踩着大步往门口赶，一拉开门，脏话都到了嘴边了，及时卡住——
“要迟到了。”
钟慕远提了提手上刚买的早餐，伸手盖住林为安巴掌大的脸，径直把她往屋里带，低头见她光着脚，嘴里“啧”了一声：“感冒的人，怎么连穿鞋这点自觉性都没有？”
“谁让你拼命摁门铃……”
林为安挣脱开钟慕远的手，一溜烟儿往屋子里跑，穿好鞋子第一时间站在穿衣镜前打量自己的衣着，还好，她一贯都穿保守的睡衣。
“你先洗漱，吃完早饭我送你去上班。”
刚挤好牙膏就听见这句话，林为安刷着牙，嘴里还带着泡沫，走出来含混不清地问他：“你不是不用早起出门的吗？”
印象中，钟慕远说过他现在的工作比较自由，不用像那些上班族一样每天早上打战似的挤公交地铁赶去公司打卡。
钟慕远把早餐摆放好后，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低头抹去林为安嘴角的泡沫：“嗯，今天例外。”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在意识到自己下一秒可能会胡思乱想的情况下，林为安拔腿就往浴室里冲。
就怕再听见钟慕远说，因为要送女朋友去上班。
5
事实上，钟慕远今天的确要去趟公司，由他编写的程序如今已成型，上周交付审核，这周领导通知他过去一趟参与汇报，季度工作告一段落，他心下也有了另一个打算。
林为安换好衣服化完妆坐到餐桌前，钟慕远已经吃完，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那个……”
“嗯？”
林为安咬了一口包子，含混地问：“周六的资格赛，你会去看吗？”
钟慕远抬眼，对上她小心又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真的？”林为安很是欣喜，果然现在的待遇比之前好太多，想到之前，Swing邀请赛的时候，她问钟慕远，他还冷着脸说跟他没关系呢。
想到这儿，林为安忍不住笑了一声。
见她那嘚瑟的模样，钟慕远也不去拆穿，手指点着左手的腕表：“你要迟到了。”
“啊……”
狼吞虎咽吃完早餐，穿好高跟鞋冲出门时，电梯已经到了，钟慕远摁着门等她，在她跌跌撞撞跑进来时，伸手将她扶住。
“谢谢。”
钟慕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距离上一次被接送去上班，还是她脚受伤的时候，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至今记忆清晰。林为安抿了抿唇，不时偷偷用眼角余光扫了钟慕远一眼，发现他只是很专注地开车，并没有分神看她。
今天，又是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林为安没骨气地发现，自从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她现在是看钟慕远哪里都觉得帅，哪怕是一根眼睫毛，都能撩动她的心。
意识到这一点，她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挽住神经，这才清醒了点儿。
“我到了。”
下车前，钟慕远伸手托住林为安的脸，很认真地看着她：“不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嗯？”林为安想了一会儿，犹豫地说了声谢谢，不太确定钟慕远要的是不是这个回答。结果就看见他神情挫败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好像在笑？
“钟慕远！”
“跟我，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这两个字永远不用说。”他指腹摩挲着她白皙的脸颊，抿唇收回手，“去吧，别迟到了。”
钟慕远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林为安他讨的是一个告别吻，见她一脸奇奇怪怪也不做任何解释。目光随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中寰大门，这才打转方向盘离开。
“到底缺了什么呢……”进办公室落座后，林为安还是没想到钟慕远要的是什么，恰好在这时，小助理捧着文件夹走过来。
“总监，这是游戏部提交上来的测试汇总，理想的推行时间是这周日，也就是Swing结束资格赛之后。”
“好，我知道了。”
林为安接过文件夹，小助理却还没走开，机警地看了眼四周，然后压低声音：“总监，我又看见了！”
“什么？”
“嘻嘻，大神送你来上班！”
林为安：“……”
送上门的小百科不用白不用，林为安咳了一声，朝小助理勾勾手指头：“你靠近一点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男朋友开车送你到了目的地后，跟你讨一样东西，会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小助理苦兮兮地看着林为安：“总监，我还没有男朋友……”
林为安轻拍了一下办公桌，装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看着她：“想象！你想象你有男朋友了，你男朋友会向你讨要什么？”
小助理手指在下巴处摸了摸，迟疑开口：“Kiss？Goodbye kiss？”
不是吧？林为安震惊地往后退了退，她当时没有往这方面想，还以为是不是急着出门落下什么。现在小助理一说，她就想起钟慕远托着她脸颊的动作，好像现在还有他指腹轻轻摩挲的触感。
见林为安脸红，小助理跟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一样捂住了嘴，一脸笑眯眯。
“喂，胡思乱想什么呢。”林为安拿笔敲了一下小助理的头，“去，回你的位置工作去，大家都这么忙就你在这里八卦。”
“总监，上次你还说跟大神没有关系，今天你又问我这样的问题。”小助理压低了声音，拍拍胸脯，“我这人嘴巴很严的，你要是成了大神的女朋友，就是我们Ziko家族的成员了！”
什么家族？
想必为了粉钟慕远，眼前这个小姑娘也加入了不少粉丝团吧，就例如她口中说的那个什么家族，反正林为安也没什么兴趣。她甚至还有些担心因为钟慕远的关系而把自己的私生活暴露在大众视线下，当今社会，最怕的不是劫匪而是网络上的键盘侠，不费吹灰之力，不舞刀弄枪，光用文字就能把人攻击得情绪崩溃。
她可不想要被脑残粉缠上，搅乱了生活。
“别乱猜了，没有的事情。”冷静下来，林为安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了方才的小娇羞，仿佛一秒换了另一个人，又是工作上严谨苛刻的状态，“回去工作。”
小助理连忙收敛声色，乖巧点头后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为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僵着的肩膀也慢慢缓下来。签字笔在手指间转动打圈，翻开文件夹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不得不承认，从昨晚到现在，只要一想到钟慕远，她的思绪就会被打乱。
昨晚，他说了喜欢她之后，她整个人就处在一个很蒙的状态，根本不知道他还说了些什么。人离开，门关上后，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到最后腿麻了，这才哆嗦着回屋躺床上。
所以，她答应了做他女朋友了吗？
林为安揪着头发，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当时定力怎么就那么差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没被表白过呢，这种事情说出去给第三个人听，怕是都要嘲笑她吧？
6
午休结束后，游戏技术部的负责人谭清让邀请林为安去趟他们办公区，看一眼“星辰联盟”即将推出的新版本玩法。
已经有好几天没玩游戏的林为安，站在技术人员身后看着他们打游戏，都觉得手痒。新版本推出了好几款新的英雄，可以说是英雄池里一个很大的创新，囊括了旧英雄里最抢眼的角色技能，一旦拥有且熟悉掌握，肯定能在队伍里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林总监，你玩游戏的吗？”
负责人站在旁边，一直都有注意林为安的表情，最初听项目部的人说，新来的总监并不会玩电竞游戏，那时候他还在想，游戏要怎么推广？可今天看的时候发现林为安有几个小动作，就是在英雄发大招的时候，她会抿唇，会动动手指头，想来应该下班回家的时候偷偷玩过了。
果不其然，林为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玩是会玩，就是技术很渣。”
“林总监，你在哪个区啊？方不方便加个好友，以后一起开黑啊！”
“是啊，是啊，以后可以一起组队！”
技术部的都是些热血青年，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打游戏，两不耽误，其中有些甚至排位都已经打到最高级别了，堪比职业选手的水准。
其实中寰集团的员工们私下有一个游戏群，既方便组队，又方便发展同事友情，那么大一个公司，那么多部门，不可能有天天照面的机会，有了游戏就有增进感情的机会了。
被邀请加为好友，林为安一边报上ID，一边还有些羞愧：“我游戏打得真的不好，万一以后有机会组队，你们可别嫌我拖后腿。”
“别怕，林总监，我们带你上黄金！”
“哎，这ID名有些熟悉啊。”
有个技术小哥指了指游戏名问身旁的同事：“是不是哪里见过？”
林为安霎时脸红，突然就想到昨天晚上钟慕远指着她的名字问是不是喜欢他，她的一个无意举动，在大家眼里是不是都成了其他意思？以前不觉得，现在被钟慕远一提醒，她显然有些心虚，生怕被发现什么。
谭清让瞥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忽而又恢复平静：“不就是一个名字吗？有什么好奇怪的，相似的多了去。”
“也对，也对，林总监，我是这个凉生三月，你可要记得。”
“林总监，我也加你了。”
“哦，好。”林为安指着电脑前正操作的新版本，提醒他们，“我们先看版本操作吧，万一发现什么触发几率的问题，还可以及时做出修正。”
等所有人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游戏上时，林为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动作可没逃掉谭清让的眼睛，等林为安离开后，他端着杯咖啡走回办公桌，拿起手机给钟慕远发了条消息——
“喂，你前阵子带的那个萌新，ID名是不是叫峡谷摸鱼小仙女？”
等了有一阵，钟慕远都没回消息。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谭清让果断上线，直接调出钟慕远的账号信息，顺藤摸瓜看见了那个熟悉的ID名字，最让他震惊的是绑定关系——情侣！
中寰项目总监林为安跟Ziko钟慕远居然是情侣关系！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足足让谭清让蒙了一整天，作为钟慕远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一直都没有在公司里表现出认识Ziko的模样。更多时候都是游戏里组队推塔，以前钟慕远还在Swing还好，后来离开后，他就不再用大号了，都是前一阵子才加到他的小号，排位还没打上去，就先发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难怪他总是拒绝组队，原来是有了要匹配的人！
“不够兄弟啊朋友，有了女人居然忘了兄弟？”
“那些年一起收的人头你都忘了吗，不动声色谈了女朋友也就算了，居然不带出来跟大伙见一见！”
“喂喂喂，别装作不在不听不知道，快点儿回我消息！”
实际上，钟慕远是真的没有空回复谭清让的消息，会议结束后，他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一盏茶，一份辞职信，还有一份文件夹。
办公桌前的老总气得胡子一翘一翘，拿起桌面上的辞职信就往钟慕远身上扔：“你跟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大伯，我想辞职。”
被钟慕远称为大伯的男人，正是他任职的科技公司总裁，钟启山。
“小远，你现在跟我说辞职，是有什么更好的打算？还是两年过去了，仍旧想着回去打游戏？”钟启山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他不是没有发现钟慕远在工作上的分心，但交予钟慕远的项目程序，钟慕远还是能完美完成。
不得不说，在技术这一方面，钟慕远是一个天才。正因如此，他当初才会答应给予钟慕远一个尽量宽松的工作环境，让钟慕远有一个过渡期，从一个电竞职业选手回到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呢，两年过去了，他的纵容却没有换来钟慕远的回心转意。
“大伯，我们当初说得很清楚，我只来公司两年时间，两年后我能够决定自己的去留。”钟慕远的语气始终很平静，做出这个决定，他花了不短的时间，他甚至是在拿自己的未来去赌。
他承认，一开始的确是为了逃避电竞才答应进大伯的公司，读书工作，这样的生活给予他从前从未有过的安稳跟平静，却也让他失去了从前拥有的热血跟干劲。
这不是他想要的。
“你父亲不会答应的。”钟启山斩钉截铁否定了在他看来那有些幼稚的想法，“如果他同意你现在回到职业赛场，当初就不会逼着你退役。小远，电竞职业赛场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过了那个年纪，你自己不退出，依旧会被淘汰，哪里有现在这么稳定的工作环境？”
“大伯，我心意已决。”
钟慕远站起身，朝长辈颔首，他很清楚这两年时间大伯给他创造了一个很轻松的工作环境，出于对晚辈的爱，也很照顾他。
“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爸妈那边，我会努力去说服他们，在此之前我也会冷静一段时间。”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钟启山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大伯。”
离开了办公室，脱下身上那件稍显沉重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腕上大步迈出公司，钟慕远的步伐里没有半点儿犹豫。
7
钟慕远是到了地下车库时才看见谭清让的信息跟一连串未接电话，对于谭清让所震惊的点，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钟家跟谭家是世交，钟慕远打职业赛以前，跟谭清让是同班同学，后来他进入了Swing，谭清让则选择出国留学。
毕业后，谭清让进入中寰工作，也是他的推荐，中寰才会签下Swing这支队伍。对于钟慕远来说，谭清让既是兄弟又是合作伙伴，还有游戏里的固定搭档，大鼻子露珠。
“刚才在公司开会，没空接电话。”
等钟慕远这个回电，谭清让可是足足等了几盏茶的时间，几次三番想要去找林为安打听情况，又觉得自己这样太鲁莽。
“什么情况，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交代清楚。”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比起谭清让的急切，钟慕远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游戏里把林为安的账号设置为情侣身份，是他昨晚弄的。见过别人设置牵绊总觉得有些多余，等到有一天自己拥有了情侣队友，才知道这是一种并肩作战的存在。
“我发现那是凭借我的聪明才智，你还是要从头到尾交代，例如怎么勾搭上我们林总监的。据我所知，她以前跟你可不认识，接触星辰大海这个项目之前也是不玩游戏的。”
公司的八卦圈子可谓无所不能，关于林为安的资料，早在她空降项目总监这个位置就在群里传开了。大多数都以为这个年轻的姑娘后台强硬，又或者有什么背景，了解到最后发现，人家进公司是凭借优秀的策划经验。
就这样，才貌双全的林为安在公司里可以说是女神般的存在，多少单身男青年盯着，结果居然让钟慕远给抢走了。
钟慕远开着车，嘴角保持微微上扬的弧度，听着谭清让在另一边哀号着，语气云淡风轻：“你怎么不说，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
电话另一头陷入了沉默。
“我跟她才刚刚开始，你不要搅和了。”
提起林为安，钟慕远的眉眼总会不自觉变得温柔，昨天晚上他问她要不要在一起，兴许是那句告白将她吓到，半晌都没有回答，却在他站起身的时候，小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就是那个动作，让他一向沉稳的心第一次泛起波澜。
“不可能吧。”谭清让还是难以相信，他探起身看了眼技术部门口，虽然看不见林为安，但眼前还是能浮现她脚踩着高跟鞋一身正装，脸色淡漠出现在他们办公区的画面。就那样一个看上去跟钟慕远差不多冷冰冰的人，居然会主动追求？
“我还是不相信是林为安主动招惹你的。你是不知道，她进我们公司这么久了，一次聚餐都不参加，据说跟她说过话的人不超过十个，就这样性格的人，追求你？”
钟慕远倒是有些意外林为安在工作上是这样态度的人，谭清让从不说假话，只能说，他认识的是工作上以严谨为主的林为安，而不是生活中那个满身烟火气的林为安。
“那你就当作是我追求她好了。”
本来就是，喜欢，是他先说的。
不过是打听一下情况，怎么就感觉被猛塞了一把狗粮，谭清让抬手捂住脸，制止钟慕远继续说下去：“祝你幸福，祝你幸福。”
“为安下班了没有？”
“……”
这就不带姓氏叫为安了？谭清让忍着脾气，咬着后槽牙回答：“我跟她不是一个部门的，我不知道！”
“呵呵！”
这低笑声明显是故意的，谭清让毫不犹豫挂断电话，嘴里叨叨着没良心、不要脸。
8
另一边，林为安根本不知道公司里从此多了位知道她恋情的八卦人士，离开技术部后，还沉浸在新版本的游戏里。不得不说，新的英雄和多样的玩法，都让她很是动容，这才弃游多少天，就恨不得赶紧回家找钟慕远一块组队打排位。
做完手头的工作，收拾好包包准备下班时，她就接到了钟慕远打来的电话。
“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经钟慕远这一提醒，林为安这才记起来今天不是自己开车来上班的。
“你现在在哪里啊？我刚下班，准备离开。”林为安一边接电话，一边离开办公室走向电梯口，碰上一群正在等电梯的同事，她有些心虚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想等着下一班电梯。
“总监，不进来吗？”
电梯到，同事们进去后还剩很大的位置，纷纷问站在不远处不打算上前的林为安。
“你们先走吧，我落下东西要回去取。”
“哦，好，那总监拜拜，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
林为安装作回身，等着电梯门关上，这才重新走回来。这个过程中，她并没有挂断电话，所以钟慕远也听见了她跟同事的对话。
“我已经到你们公司楼下了，你取完东西慢慢下来。”
“你到了？”
“嗯。”
林为安有些紧张，挂掉电话后连忙在包包里翻找粉饼进行补妆，进电梯后又对着玻璃镜面不断练习着礼貌而又不失得体的微笑。
故意放慢了速度，原以为等她走出去的时候同事们应该都已经离开了，自然也见不到钟慕远。结果，她一出大门，就看见了围成一团站在门口的女同事，而她们小兴奋议论着的对象，正是不远处站着的钟慕远。
他不是明星，结果引来明星效应。
林为安有些头疼，一时间进退不得，她并不是觉得钟慕远哪里不好，拿不出手，而是不知道自己跟钟慕远现阶段处于什么关系，一旦她走过去，明天，不对，都不用到明天，下一秒钟公司里的聊天群肯定就爆了。
“为安。”
钟慕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林为安，隔着比较远的距离，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他没有任何犹豫走上前，自然掠过那群慢慢好奇心的女同事们，扬声叫了林为安的名字。
也正是这一声，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打破女同事们好奇八卦的气氛，看着她们纷纷转过头来，林为安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总监，这是你男朋友啊？”同事小小声地凑过来八卦。
林为安抿着唇，弯弯嘴角不作回答，快步走到钟慕远身边。
“总监，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吗？”另一位同事大胆地提高了音量，脸上堆满窃笑。
她一开口，身旁的人也跟着起哄。
不得不说，钟慕远今天的衣着打扮俨然就是精英人士，而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更是当下最惹女孩子尖叫的禁欲系。
“你的同事？”钟慕远站在林为安身旁，微低头轻声问他。
“嗯，我们项目部的。”
林为安抬手比画了一个嘘的手势，正想说不要闹腾，结果钟慕远先开口了：“你们好，我是钟慕远，为安的男朋友。”
声音礼貌而又疏离，完全符合钟慕远身上那与身俱来的清冷气质。
对于他的介绍，林为安明显有些意外。印象中，他就是那种轻易不会做出解释的人，可在这帮同事面前，他却很主动地维护了她的立场。
不让她为难，也不让她尴尬。
“我们先走了，周末愉快。”
说完，钟慕远虚揽林为安的肩膀，带着她往停车方向走去，从头到尾没有多看那群女同事一眼，对她们的花痴跟尖叫视若无睹。
“啊，总监的男朋友真的好帅啊！”
“对啊，对啊，一看就是精英人士，跟我们总监真的好配！”
“……”
钟慕远的车子一离开，中寰门口的员工炸开了锅，不少女同事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胸口，一脸挡不住的羡慕。
“完全是我喜欢的禁欲系啊！还有，还有，你们注意到没有，他喊总监名字的时候，真的好温柔！”
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就是站在圈子最外围的小助理，此时此刻的她，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双手紧紧交握，眼睛里溢满激动的泪水。
天啊，有生之年她居然能离大神Ziko这么近，跟看他打比赛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真人太帅了！
9
车厢里，气氛安静得能清晰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林为安坐在副驾驶上，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钟慕远看了她几眼，发现她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刚才的话让你为难了？”红绿灯路口前，钟慕远停下车，侧脸看向林为安。
“啊？什么？”
“我当着你同事的面，说是你的男朋友。”钟慕远目光平静，语气里也没能让林为安分辨出喜怒。
她紧了紧手里的安全带，摇摇头：“我没有生气……”
走出大门前，她是犹豫的，担心的是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可钟慕远喊了她的名字，走向她的时候，那一刻，她心里却是小雀跃。面对同事们八卦的目光、羡慕的眼神，对于钟慕远那一句，我是为安的男朋友，令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原来，她也有小女人的虚荣。
“就是……”林为安咽了咽口水，紧张得有些吞吐，“我昨天，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她果然是忘记了。钟慕远伸出手来，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似叹气地下定决心：“我以后一定不在你犯蒙的情况下跟你说重要的事情。”
晚餐是在一家叫作五十度湘的湘菜馆吃的，周五的缘故，排队等位的人特别多。林为安拿着号牌一脸悻悻地走到钟慕远身旁：“早知道就听你的，回家吃饭了，看，我们前面要等三十多个位。”
这一等，可能就是一个多小时，她是没有关系，可总觉得浪费钟慕远的时间。
“没关系，坐着吧。”钟慕远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林为安坐下，然后拿出手机。
她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手机里也下载了“星辰联盟”。她眼睛一下亮起来：“我们打排位吧？”
“嗯。”
打游戏最能消磨时间了，一个多小时干等兴许会觉得难受，可如果打游戏的话，不过是几个排位赛下来的时间。
林为安拿出手机上线，等着登录的时候兴致勃勃地跟钟慕远讲起今天去技术部看新版本的事情。
“多了好几个新英雄，用起来可帅气了，还有皮肤也更新了。未来推进新版本后，又有新的大峡谷可以冒险，我今天看技术部小哥哥打游戏时，手都痒痒的。”
原来是因为推出了新版本才去的技术部，然后遇见谭清让。钟慕远都不用过问，就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没打算跟林为安讲，安静地听着她对新版本的期待，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令他忍俊不禁。
“原来你真的有两个号……”
听他说自己就是Yuan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目睹又是一回事，钟慕远上线后，林为安坐在他旁边清楚地看见了左上角的ID名，语气里还带着惆怅。
“怎么？你以为我昨晚说的话都是我编的？”
林为安摇了摇头，那时他说得那么详细，怎么可能是编的。可人不就是这样吗，不是亲眼所见，永远能找到借口想要去推翻。
“嗯？这是什么？”林为安指着好友列表里，自己名字旁边的爱心，她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并没有啊……
“情侣关系。”钟慕远淡定回答，催着她上线。
林为安：“……”
游戏里还有这种设置？她怎么没有听说过，而且这需要她的同意吧？怎么能单方面设置的？
难以置信地点开自己号上的资料，果然跟钟慕远绑定了情侣关系，那一刻，心中仿佛有一串串烟花相继升空绽开，嘭嘭嘭，盖住了她的心跳声。
10
几天没有打游戏，林为安显得手生，不知道是受了绑定关系的影响还是坐在钟慕远旁边很紧张，一开局，她就开始送人头。
最可怕的是，将闪现看成了回城，本是一丝残血想着回老家的人一个闪现直接扑到别人枪前。
林为安：“……”
钟慕远侧脸扫了她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那真的是意外，我没有看清楚。”林为安支支吾吾解释着，“我有好几天没有玩游戏了。”
钟慕远腾出左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紧接着全速投入战斗中，一个越塔直接带走对方两个人头。
不仅是电脑操作，手机操作他也毫不含糊。
“进中寰之前，你看过LPG比赛吗？”
“没有。”
林为安回答得很没底气，比起那些从一开始就关注，提到零星字眼就立马热血起来的粉丝，她就是半路出家，有时连游戏里的缩写代号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一点都不专业。不进入这个圈子之前，她不玩游戏，也看不懂比赛视频，现在虽然慢慢接触了不少，可实际上懂的都是些皮毛。
“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得很肤浅？”
“你复活了吧？先打游戏。”
“……”
还以为要谈谈心，结果一秒又回到游戏里，林为安低下头，抿着唇专注手上的操作，这一次她谨慎得很，连大招都放得很准。
抢完Buff以后，钟慕远的战术略微调整，组团抢大龙的时候不忘喊林为安跟上，让她也分点伤害。
以前他们一起组队的时候，都不是用语音交流，现在他人就在自己身边，她哪怕是犯了点儿小错误，他都会及时提醒。
低沉的嗓音落在头顶，有种特别踏实的感觉，一局游戏下来，钟慕远一脸轻松，反倒是林为安，紧张得脸都涨红了。
“我手指都麻了。”
本来只是想要吐槽一下，结果没想到钟慕远会直接抓住她的手帮她放松。她偷偷仰起头，看着他倨傲的下颚线条，迷人得说不出话。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她说。
“什么？”
“你从来就没放弃过游戏，到现在操作也没有生疏，为什么不回Swing？”林为安不了解钟慕远当初选择离开的原因，有些人是转会，有些人是因为受伤而不得不离开，而他并不属于前两者。
能够感受得到，钟慕远对于这款游戏，对于这个电竞舞台尚存热血，之所以不回去，是少了一个台阶？
“是不是因为当初自己走，现在突然要回来面子放不下去？”
听到这话，钟慕远好笑地低下头看林为安：“面子？”
她可能是不清楚，在他的邮箱里，迄今为止都还有其他战队发来的邀请函。被称为世界智商型ADC，Ziko这个名字在国服里排行永远是最靠前的。曾经美国一家最具权威的电竞杂志社称赞过Ziko，说他是电竞史上最具统治力的ADC之一，即便选择离开，也不会磨灭掉他在这个舞台上的锋芒。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希望我回去。是想让Swing赢？好让你的项目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这样的问题，钟慕远其实问过，那时候他们正发生争执，林为安的回答连她自己都不满意。现在重新听到，心里涌现出的答案竟跟当初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她只是作为旁观者，连Swing的粉丝都称不上，把钟慕远当成是救命稻草，只要他能回到Swing，就能拯救Swing如今进退不得，十分尴尬的局面。
但现在，她是钟慕远的女朋友，下意识所有想法都只围绕他一个人。
“你是喜欢那个赛场的吧？”
林为安轻轻回答，抬起头来看着钟慕远，电子竞技是隔着屏幕都能够感受到热血的比赛，当初是这个舞台成就的他，许多年后的现在，他肯定也是眷恋这个舞台的。是不是Swing不重要，是不是Ziko才重要。
“我没有在两年前，你驰骋电竞赛场的时候认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最黄金的年龄选择离开。但我知道，你曾经是LPG联赛最具MVP价值的ADC，也曾凭借优秀的发育跟完美的技术统治整个联盟赛场。”
背下属于Ziko的数据对于林为安来说并不难，那是一个人光辉的过去，是他身上铭刻着的勋章，但这一刻，她没有把那些傲人的成绩说出来，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而弯了弯眉眼，似是开玩笑地问他：“可我从没有亲临现场见过你打比赛，你那惊人的数据我也没有亲眼见证过，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你重回那个赛场？”
钟慕远看着林为安，看着她在说完这句话时眼底盛满的晶莹，他的指腹干燥而又迟钝，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让晕红一点点沾染指尖。
他飘忽不定的心好像一下子安稳下来，从前打比赛，拿冠军，身边没有一个可以陪着他的人。现在，突然有一个问他，愿不愿意让她来见证那些耀眼的数据，薄唇微微一动，回答似乎到了嘴边——
“B桌27号在吗？B桌27号。”广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捏在掌心的字条摊开来，轮到他们的号码。
“走吧，先进去吃饭。”钟慕远站起身，牵起林为安的手大步走在前。
他并没有看见林为安那一瞬间有些黯淡的眼神，她低下头去看着攥着自己的手指。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打煽情牌，若可以，她希望有一天自己不是通过网上那些从前的比赛视频而是坐在现场看Ziko打比赛。
只是，这都是钟慕远的事情，她没有资格干预，不论他做出什么选择，她都会尊重他。这么一想，心情也就跟着好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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