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Day3裂痕始终存在（4）
她这边在厨房忙碌革鸣就站在窗前似在冥想，脚边不远摆放着的是她残存的几盆但也已经摇摇欲坠的植物。
付栎懿是一个生物杀手，程度大概是连多肉、仙人掌这类最耐造的植物也养不活的这种。可按照她自己的话说，明明她都已经按照指导在定时浇水、定期施肥，怎么它们还是像筹划好的没多久就枯黄萎掉，好像是她本人会散发什么毒气一样。
“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是要走是吗！”她经常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着这些植物无端撒气。
等待水开的时间她对着已经被烟幕包裹住的革鸣道，“所以你要说什么事？”
他深深呷了一口，言语平淡，“郝总说公司准备成立一个海外直采部，想把我调过去负责。”
付栎懿闻言勾唇，“这是好事儿啊……”
“我找他要你，结果他不同意，说你不懂进出口报关那些事儿，但是你懂英语啊，现在过去的那几个，屁都不懂。”
付栎懿这才明白为何他刚提起这件事时没有太高的情绪，原来他在为这件事犯愁。可是为什么郝总不同意自己去海外部？她进公司便一直跟着革鸣这是公司门卫都知道的事情。
“那谁要过去？”
“房明、李立影、赵成志……反正就那几个，估计名单也还没有最后定下来，郝总应该之后会找他们一个个谈看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革鸣点的这几人当下都分插在各个事业部里，有些之前甚至八竿子打不着，而这个部门的成立竟然会将他们全部打散，看来这次组织架构调整动静不小。
“那开发这一摊子事儿谁管？”
“以后开发运营合并，不分什么开发部运营部了，就是国内海外这样区分，我管国外，霍其鹰管国内。”
原来如此！付栎懿了然。怪不得今天霍其鹰会找自己谈话，还话里话外打听她的意向，甚至还以辅导英语来套近乎，显然郝总也已经找过他了，而他今天分明就是来试探自己的。
“你说你一个留学生留在国内部不是浪费吗？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舒服，这帮孙子……”革鸣边说着边将半灭的烟头毫不留情地碾断。
革鸣所说同样也让付栎懿犯起了嘀咕。遑论谁做这海外部的老大，于情于理她都不该留在国内部。难道是公司对自己另有想法？还是这件事对准的矛头根本是革鸣？她只是这其中的一个棋子而已？
难道是公司对革鸣已经不再信任，想趁着架构调整进行一次利益的全新洗牌？
可是眼下的形势看起来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公司让革鸣失去了她的襄助，但霍其鹰就不怕自己是革鸣安插来的眼线？
付栎懿同革鸣一样陷入了迷惑，完全不明白公司此举到底意欲何为。可是无论是哪一种，这似乎都不像是一个好的信号。
但是这个任命如果公布出来，明面上对革鸣还是非常明显的升职举动。可如果这次革鸣就因为自己的去向问题和他们硬刚起来，那么肯定会引发郝总等公司高层对革鸣的不满。
自古以来，哪个拥兵自重的将领不会招来猜忌？狡兔死，走狗烹。自己铁打不动跟随了他三年，在这个流水线一样的民营企业里已经可以算是前无古人了，结果革鸣还要去哪都带着自己，你革鸣真以为公司围着你转呢？
或许……付栎懿琢磨着，或许这才是这群人的目的？要不就分化离间他们两人，要不就动摇革鸣在领导心中的影响力？
总之付栎懿一直以来在公司的准则就是不能连累革鸣。革鸣，他自然应该人如其名，振翅高飞，一鸣惊人。而自己的存在也只能帮助他飞的更高、更顺、更久。所以任何可能影响到他的前途的事她一样都不会做。更何况自己马上就要走了，无论公司这个调整的最终目的何在，都将失去她这个筹码。
“不行，反正不行，你得跟着我，郝总还让我好好想想，这有什么好想的……”
他在这点上的强势自然在付栎懿的意料之中，而她同样清楚，革鸣是一定会为了她和郝总“据理力争“、抗争到底的。
所以，“可如果郝总就是不同意，你也没办法不是。”
付栎懿应该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刻。他转身的速度可以说快如触电，接着瞳仁讶异蔓延，逐渐麻木，就如同电击后没有抢救过来的心脏病人一般毫无光亮。
“霍其鹰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我看到今天下午他找你了。”
霎时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付栎懿原本活跃的毛孔登时紧绷，甚至浑身冰凉，“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承诺给你更多钱了？还是什么？”他本就多疑的性子又彻底的显露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她。
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就差说如果霍其鹰这次许诺给她更吸引人的条件，甚至在他的认知中是不是如果对方恰好是个见到会流鼻血的帅哥，又或者给了她他本人不能给的未来，那么她就会妥协，就会变。
其实这三年他根本从来不曾信过，他从来不信这个世界真的会有像她这样可以免俗的人。
亏自己一直用破风手和冲线手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自行车比赛中存在着一种叫做破风手的无冕之王，他们会为团队中的冲线手营造良好的竞争环境来主动承担起减小风阻、阻挡对手等各项危险的任务，而与之对应的，是不得不一次次放弃唾手可得的冲刺机会。要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在为了圆梦日以继夜积年累月的刻苦训练，可当得胜的诱惑来临之际，他们依旧可以坦然接受着被牺牲的命运。
她同样为他破风三载，而再强的风力之下她都不曾动摇过半分，但是在今天的这句话后，付栎懿承认，自己有些站不稳了。
“你要知道我是白羊座，白羊座很难相信一个人的。”
她想到最初两人商定并肩作战时他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她就想，信任就说信任的问题，非往星座上扯什么。
可一定要扯，她还想说自己是双鱼座，而双鱼座是最死心眼的，认准一个就很难改了。
你不相信，我认死理。
所以我们是不是注定就会斗得头破血流？
要知道在付栎懿的世界里其实就存在两种人，我们有人属猫，有人属狗。猫嗅到了腥气就不管不顾，狗却会老老实实的看家护院。她一直都知道革鸣是只浪猫，而她是只傻狗。
所以当这条死心眼的傻狗被质疑到了忠诚，那么显然它也就失去了在这个家驻守的动力。
付栎懿不得不清楚的意识到，即便是她做出离开决定的那一晚，自己都不曾这样疼。
几秒之间两人的眸底都已如坠深潭，灶上的水已经沸腾，可如果前一刻还是火热如心跳，现在已是分崩离析，然后付栎懿听到自己这样说道，“是啊，他说他特意查看了我的工资条奇怪我怎么这么多年了才赚了这么点，他说如果他管我的话肯定会把几个赚钱的商品分给我，不像你什么难给我什么，一个个的净让我头疼，还不赚钱。”
他似乎对她的回答毫无意外，脸上是洞穿一切的模样，“你果然是这样想的，你如果不想接那些产品可以和我说啊，我逼过你吗？还是哪个商品是我硬塞给你的？你之前没有和我抱怨过，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问题，现在你说我什么难给你什么，还是觉得我亏待你了呗，可付栎懿你想想，我会亏待你吗？我舍得亏待你吗？”
心在一寸寸冻结，霜雪漫天，大势已去。
“一开始你来我这里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讲的？我说有些事就是会很难的，不管咱们做的产品最终的结果如何，是活下来还是没活下来，这个尝试和跨步必不可少，况且收获这件事不应该只用钱来衡量吧？如果什么来钱快我们做什么，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我们和霍其鹰那帮人有什么区别？我一直以为你听懂了，或者这么久了你总该懂我到底想做的是什么了，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一个目标的在努力，到头来还是我想多了……”
“看来你和霍其鹰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她的身畔雾气蒸腾，与他那端的烟雾盘旋纠缠，顷刻模糊了一切。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可此刻的他们却无法看清彼此。
又或许根本从未看清过。
将那根早已断掉的烟头毫不留恋地丢弃，革鸣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抬步便走，“我今天先回去了。”
沸水已经从锅沿溢了出来，而对于他的突然离开付栎懿没有出声挽留。
革鸣走后很久付栎懿才感觉那股他留下的烟味在堪堪淡去，可是她知道它们还停留在屋内的某个地方。曾经有研究说三手烟数十天都不会消散，所以如今的它们也只是换了一个形态在她不知情的地方继续侵蚀着她的健康。
或许永远都不会散了。
平息好情绪的付栎懿给刚才那名中介发去微信，夜色已深，对方显然早已下班，“姐，抱歉啊，咱们还是约明天吧。”
将刚才处理了一半的食材倒掉，付栎懿在沸水里丢了几颗从前吃剩下的汤圆。
她跟着来到窗边开始抹去某人存在过的痕迹。截断的那半个烟蒂正落在了花盆土壤中，可这盆恰好是她刚买的一盆仿真树，所以于它无害，也算难得的幸运。
那晚付栎懿做了整夜的梦。她梦到自己和革鸣在一个森林里奔跑。整片林子不见外人，只有他们两个。而全程她并没有发现谁在追赶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得两人一直奔逃。直到看到了熟悉的建筑，她才认出来这是s市的那片橡胶林。她取下了树上的一个割胶碗，白色的液体中一只飞虫漂浮在上，扑棱着断翅，显然还未死绝。
她蓦地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而关于梦境的最后付栎懿已记不清太多细节，只记得他们仍旧牵着手漫无目地地奔跑着，到最后也不曾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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