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Day4冰山火种（1）
如果之后发生的事对付栎懿有什么人生启发的话，那就是永远不要尝试隐藏一件事。如同跷跷板，一端被按下去，另一端就一定会翘起来。
拖着一双酸胀的腿挪进办公楼的付栎懿试图从同事彼此问候的脸上找到架构调整前的蛛丝马迹。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男同事们聚在一起正在对昨夜球赛的臭脚义愤填膺，不时穿插着对国足无望未来的怒其不争。女同事们则讨论着最近霸屏的狗血言情剧，说昨天女主角又误会了男主角什么，直看的人抓心挠腮。
革鸣一身黑色polo同色休闲裤早已坐定在他办公桌前，百叶窗将他的面色分割得晦暗不清，桌前摆放的则是他刚为自己冲泡的手摇咖啡，腾腾地还在涌着白雾。
“小心点，革总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付栎懿听到了不远处同事的小声提醒，她拿起今天要申请的商品促销单，起身敲响了革鸣办公室的门。
他抬头望了自己一眼，然后无声接过了她递上的单据，看也不看便在经理那栏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今日浑然一体的黑构成了一股强烈拒绝的气场，然后她听到革鸣用疏离的口气让自己带上门。回到位置上的付栎懿这下终于可以确定昨晚的不欢而散彻底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们之间的信任根基看来也不过如此。
付栎懿禁不住揉捏起自己的小腿，自己只是梦见了跑步，又不是真的跑了一场马拉松，怎么腿会酸成了这副样子！
也或许是因为她早就从里到外的累了，彻底跑不下去了。
段大圣在她上班的第一时间向她发来了问候，“上班快乐。”
男孩干净的面孔和活络的性子跃然脑中，她腾出手回复，“等你上了一年班后就知道了，上班是不可能快乐的。”
“大清早的就负能量合适吗？”
“负能量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是的，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善良，罪恶也从来不是那么遥远。
付栎懿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她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她应该会选择告诉当时的父母，不要再以保护她的名义为她构建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理想世界。他们应该告诉她这个世界里有的人对她微笑就是另有所图，有的人不择手段就是可以获得成功。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在直面那些丑恶时彻底崩塌。毕竟一个人的抗击打能力一定程度上就取决于他的认知水平。
因她与段大圣在出差后半程有过不少私下交流，对方说话间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一板一眼，“哲学家付姐姐。”
付栎懿娴熟地将所有需要填写的表格压缩好发送了过去，“这些是要填写的，不明白的地方要及时问我，千万别自作聪明填一堆有的没的，会被我骂的很惨，btw，套近乎那套在我这里没用，我公私分明的很。”
“好的付经理。”话的最后还配上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包。
果然小男孩就是小男孩。
付栎懿禁不住又抬眼望向那个与自己一帘之隔的男人，此刻的他正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似乎天崩地裂也不能使他分神。而眼下自己呢？是啊，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她又何必在意这中间的过程是否顺遂。
随他去吧……
付栎懿打开d盘开始着手梳理进公司以来她经手过的商品。三年之中，她见过很多慕名而来的商家，也发掘了开始对他们不感兴趣如今却在她的帮助下小有收益的合作商。而如今的自己要“驾鹤西去”，她自然也要为自己这些倾注过心血的“孩子们”找到靠谱的后爹或者后妈。
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她这两年亲自带出来的徒弟涂朗。涂朗比她小三岁，付栎懿对于他的评价是除了悟性稍微差了那么一点，但是和她一样有一股倔强劲儿，不会轻易被这世界的纷乱迷了眼。
“嗯，师傅，我真心谢谢你。”
她还记得那次危机被她摆平后涂朗这样对自己说。
“这也是别人教给我的。有些事你别看上去是一件小事，但是你做了就代表你彻底回不去了。我觉得咱们做人做事，还是需要看的长远一些。”
“你说得对师傅。”
“我知道这样做的人在公司里不在少数，但是涂朗，如果有一天你也对这个社会妥协了，那将来你也别抱怨，因为你自己也出了这份力，所以你早就失去了匡扶正义的资格。”
“我会记住的师傅。”
他们这番推心置腹的聊天使得她与涂朗结成了间谍小队。涂朗住在公司，室友来各个部门，经常会听到关于公司的一些风向。而她上班期间偶尔和革鸣外出摸鱼时，涂朗也会及时向她提醒有没有别的领导在这时间来找她。总之涂朗是付栎懿在公司里价值观倾情灌输的杰出产物，除了他，把这些“孩子”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涂朗的工位正毗邻着她的，“涂朗，我以后让你面膜自由怎么样？”
“又有好牌子啦师傅？”
“嗯，专攻你的顽固痘肌，让你钓妹子的时候再也不用开十五级美颜。”
涂朗五官俊朗，但就是皮肤不好，而这个不好应该也已经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程度。因为谁也不喜欢一双目若朗星的明眸旁就是数颗同样硕大的青春痘吧？
“赶紧样品甩来。”
“路上呢。”
“成嘞。”办公椅化身轮滑到了付栎懿近旁，“这次出差好玩么？”
“出差就是出差，有什么好玩不好玩的。”
“我自然是问和革总出差好不好玩。”
付栎懿不由扫向革鸣的位置，发现此刻的他已经不在座位上，怪不得涂朗这厮敢在这时凑近她大大咧咧地八卦。
“那能有什么特别的，他在的话所有人都跟如临大敌一样，累都累死了。”
“哎，我还没和革总出去过呢。”他由衷地表示着遗憾。
“以后机会多了去了……”以后她不在了，机会都是你的。
d盘整整90多g的资料说明这三年间她着实进行了不少产品的尝试，这其中不乏有很多外人看起来的高难度商品，比如一些超越国人消费习惯的产品。而由于产品定价或营销原因这些商品最终销量不佳。所以她昨天对革鸣说的也不是完全的气话，她确实是把所有最具挑战性的商品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而按照公司的绩效考核标准来论，付栎懿确实很难赚到提成。但是她如今回顾下来，在整体层面上看她仍然觉得这些努力是值得的。
她收获到了很多比金钱还有重要的东西。
付栎懿依据商品当前进度将现存商品进行了梳理，最终发现其实真正需要交接产品没有几个，况且这其中有几个商品她已经在年初转给了涂朗练手，所以其实也就是处于洽谈阶段的有限几个合作商罢了。
她就这么埋首工作到最终完成，才发现饭点已过，而革鸣竟然没有喊自己吃午饭，同样也没有让她去取每日中午时间都会到的咖啡外卖。而他的座位依旧是空荡荡的，或许是外出见客户了，或许是和别人约了饭局，总之他没有知会自己他的动向。
他的行为已经分明地传递出了他的态度，但是付栎懿不想深究也不想妥协。她虽然并不希望和革鸣闹僵，但是如果就这样冷淡下去，那么等真正挑开的那天或许一切也会变得容易一点。
因为付栎懿每每想到革鸣知道后可能的反应都会胆寒，她担心自己找的一切理由在革鸣那里都会不堪一击，她也担心自己根本经不住革鸣敏锐又高压的追问，她更怕自己会犯怂，会退缩，会将局面搞得愈发难以收拾。
所以如果在这之前就让革鸣认为她就是背叛了，就是接受现实了，就是不想陪他玩了，或许他主动把她甩掉也说不定。
付栎懿取出抽屉里囤积的快餐面包开始啃。
“师傅你中午就吃这个啊？现在食堂还有饭呢，你去吃呗。”
“手头上的事儿没做完呢，不想换脑子。”
是的，她准备开始争分夺秒地浏览招聘信息了。
在好物工作的这几年她从未有过离开之心，简历还停留在毕业那年的年龄，而有了这几年的工作经历很多内容也需要添加。付栎懿默默敲击着：“主要负责化妆品品类的洽谈、引进、定位、包装”，写到成就部分时她定格了几秒，然后接着写道，“在司期间多次获得年度优秀员工及先进个人。”
她此次的意向职位还是会和她本身的专业相关，做一些与营销相关的岗位，但她也不介意从事新媒体运营的相关工作，尤其是这几年短视频行业发展迅速，她也不想被这股商业洪流甩脱。
今日是周四，她计划着今天内完成大约十封简历的投送，这样一定概率上在明天她就能收到部分企业的答复。如果她选在明天发送，那么这些hr自然会将回复时间拖到下个礼拜，但如果这样的话肯定就会压缩和影响她后续计划的执行时间。
如果明天一个回复也没有收到，那么她明天还可以继续投，而投递数量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而有所增加。
这边付栎懿在发送出第八封简历时部门群中出现了革鸣的召唤，“10分钟后会议室b开会，准备好目前的商品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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