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那触/手捆着轩辕凝的动作越来越重，轩辕凝惨白的脸逐渐变为酱紫色，眼看着就要被活活勒死。
芮桃将手腕上带着的金链子拽起，在剑柄上绕了两圈，本来普普通通的一把剑霎时间变得锋利无比。
金链子上有怀真剑尊给芮桃刻的增强的法阵，芮桃还摸出了几颗丹药磕下去，抬手间再窜出的火花远比之前来得旺盛。
当时芮桃被怀真剑尊抱回去的时候，咒峰是追着怀真剑尊要人的。
单火系天灵根，若是当了符修，那些个符咒与灵术在她手上发挥的作用是常人的百倍，咒峰实在是不想放过这个天才。
只是芮桃一离了怀真剑尊就狂哭不止，咒峰峰主领她去咒峰待了三日，芮桃就哭了三日，哭得差点给撅过去，咒峰又只好把芮桃送回来。
芮桃虽是做了剑修，但天赋至此，她的灵术也不差。
火光卷着她的剑刃，芮桃落在禁锢着轩辕凝的触手上，锋利的剑尖刺在坚硬表皮，她双手握紧了剑柄，调动全身的灵力汇聚在腕间，千钧之力汇聚在这一点。
始终是修为差了一截，剑尖只破开最外面的一层便再也刺不下去了，火焰从剑尖跳动至这个微小的伤口上，将这层表皮灼烧出难闻的臭味。
火光不停，触/手虽然没有因此被芮桃砍回去，但也因为越来越灼人的火焰而吃痛，捆着轩辕凝的力道减小。
轩辕凝正挣扎着，被芮桃的火也燎到了一下，半寸头发烧焦了。
她一直没闲下来，用脚狠狠一下揣在触手上，没想到还真的从触手中滑出一截，总算是不会被勒死。
芮桃伸出手将她拽着，左手拽着她右手扶着剑，全身没一处不疼，感觉自己都要被撕裂成两半了。
“你别乱动！”芮桃喘着气，“我拉不住你多久，一会我把你甩过去，你别再靠近沼泽！”
轩辕凝哭得嗓子都哑了，还是与她据理力争：“那明师兄他怎么办！”
芮桃有一种干脆让轩辕凝自生自灭去的冲动，深吸了几口气，实在是不想与她辩论，二话不说用力将她往上一拽，抓着她的衣服后领，身上的灵力暴涨，借着触/手甩动的力道，把轩辕凝往岸边甩去。
见岸边有弟子迎上去把她接住，芮桃稍作放松，回头去看明月星——
明月星手中的长剑斩在触手上，也只是掀起上面薄薄一层皮肉，怎么也斩不断这些恼人的玩意。
他倒是无碍，除了被触/手抽了一下腿。
她悬着的心放下来，抽出剑要赶过去帮明月星，忽地感觉手腕一凉，捆在剑柄上的金链子竟是绷断了，本来暴涨的灵力一瞬间消失殆尽。
瞳孔紧缩，芮桃望着沼泽上冒出越来越多的泡泡。
粘稠腐烂的沼泽一瞬间喷涌到空中。
她头上的灵鸟步摇泛着金色的光，将她包裹在里面。那些喷涌而出的液体落在岸边上，发出浓重的腥臭味，腐蚀了周围的所有草木。
若不是有步摇护体，芮桃怕是直接化成了尸骨。
“芮师妹！”
“明师兄！”
岸边上清渺宗的弟子纷纷叫喊，芮桃刚要回应他们，头顶却是一暗，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挡住了光源。
“师妹！！！”
芮桃不敢回头。
只是来自于直觉的提示，叫她千万别会回头去看，强大的灵压压在她的身上，这是远超于她的修为，压得她连手脚都动不了。
肩膀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握着剑的那只手失去了力量，剑随之落在了沼泽里，几个眨眼间就陷入其中，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她想摔碎宗主给她的白玉牌，却被死死压制住。
一只与最开始探出泥潭不同的触/手贯穿了她的肩膀——
这只触/手很细，大概只有她的手指那么细，但是上面却并排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倒刺，稍稍拧动便让她疼痛难忍。
她的后脑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
这十几年，她何曾受过这种痛，她连清渺宗的任务都只接轻松的，能完成几个算几个，从未真的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豆大的汗水顺着她的额头落下，她能听见远处明月星的声音，似乎是在叫她，再仔细去听又听不清说什么，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那只触/手上可能有能够麻痹人的毒，芮桃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肩膀的存在。
咒峰的弟子黄符飞舞，想要把她从这里解救出去，那些黄符还未飞到芮桃的身边便被触/手随便一摆就碎在了空中。
芮桃感觉自己开始被这只贯穿她肩膀的触/手往下拽。
连视线也无法对焦，旁边似乎又叫了起来，伴随着哭喊声，似乎是谁又跑到了沼泽边被抓住了。
粘稠的液体没入她的口鼻，芮桃彻底失去意识前，只盼着不是明月星，或者不是轩辕凝。
一个她心里希望没事，一个她只是希望少作点死。
沸腾的沼泽在拽下了芮桃与轩辕凝之后，归于了平静。
这转瞬间发生的事情，细长的触/手悄悄绕过了所有人，把轩辕凝直接给捆了往下落，最先反应过来的弟子甚至黄符都还没来得及甩出去，轩辕凝也被浸入了沼泽之中。
似是目标得逞，与明月星缠斗的触/手也一并缩回了沼泽之中。
风平浪静。
若不是清渺宗失去了两个弟子，谁也看不出这沼泽中蹭爬出来一只巨大的怪物，而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明月星站在沼泽中心的那块土壤上。
他方才避让不及，只能退到这里。
也是因为他离队太远，没有护住芮桃与轩辕凝。
明月星的心脏剧烈跳动，眼看着先是芮桃被拉入沼泽，又是轩辕凝，险些是绷不住脸上云淡风轻的样子。
冰冷潮湿的气息环绕着芮桃，当那些气息绕到了她的肩上，芮桃本就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她逐渐清醒过来。
不知落入这里有多久，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挑开那处碎掉的衣物，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尝试着活动了下肩膀，也许是触/手上带有麻痹作用的毒素，至少是没有疼得她丧失移动的能力。
芮桃原以为自己会在沼泽里陷着，没想到却掉到了平地上。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没有任何的通风口，芮桃抬头去看，本该是天花板的地方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与其说这是什么妖兽的巢穴，倒不如说是一个收拾得很干净、什么装饰也没有的房间。就连四方的石壁也是平滑整齐，芮桃甚至能在石壁上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
“呜……”
芮桃猛地扭头。
戒备地看过去，却发现是轩辕凝正趴在另一边的地上，白衣滚了一身泥泞。
芮桃松了口气，又起了一肚子火，很想过去摇她的肩膀，再骂她几句。
真的是尽力救了她两次，这轩辕凝怎么还是能和她一起掉进来的！
轩辕凝扶着头，嘴里因为疼痛小声地抽泣，芮桃看了她一会，骂了自己句心太软，无奈地向轩辕凝那边摸过去。
这个空间完全压制住她的修为，灵鸟步摇也是摇摇欲坠，身上的防御法阵能发动的早已发动，没有发动的也碎得七零八落，芮桃还感觉自己与身体里的灵力被抽空，剑掉了，现在无法使用任何灵术，乾坤袋也打不开，与寻常凡人无异。
她摸到了轩辕凝的手，往她的手腕上狠狠一掐。
轩辕凝惊叫着睁开眼。
“啊！芮，芮桃！”
芮桃本来就昏沉沉的脑子被她叫得一闪，险些又晕了过去。
轩辕凝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身上，抱着她又哭又叫，说以为自己快死了。
芮桃拍拍她的后背：“轩辕师妹，别叫了，我脑袋嗡嗡的。”
猛吸了下鼻子，轩辕凝泪眼连连：“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等我出去了，一定好好报答芮师姐。”
她哭起来如弱柳扶风，叫人好不怜惜。
芮桃被她勾动起情绪来，眼眶也逐渐红起来。
她也很想哭。
在清渺宗这十几年，她哪里受过这种苦？
虽说修真者要多加历练自己，但是她也才筑基，年纪也小，在清渺宗也是最小的真传弟子，可谓是受尽宠爱。
任务都给她接简单的，受了伤回宗怀真剑尊与二师姐一个比一个心疼她，灵丹妙药全塞她嘴里，除去年俸每年还有不少长老给她红包，走到哪里都有弟子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小师姐。
从来没有像这次，她为救个轩辕凝，自己被妖物揍了一顿，就这样了人还没救到，两人被一网打尽，狼狈地在地上趴着。
芮桃憋了一会，眼泪要掉不掉的。
她精心挑选的裙子破了个大洞，衣摆上全是泥，就算手中没有铜镜，芮桃也能猜出自己现在灰头土脸。
被拉入沼泽的窒息感还在，芮桃能回忆起泥水漫入她的口鼻，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生命。
可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若不是掉进这个房间里，此时她已经和沼泽融为一体了。
静谧的空间里，轩辕凝的声音也很微弱，一顿一顿的，似乎是绝望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芮桃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有哭出来。
她拍了拍轩辕凝的后背，以表示安抚：“先休息会。”
“师姐，”轩辕凝惨白的脸抬起来，“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的，清渺宗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弟子。”
轩辕凝脸色似是好了一些，嘴里念叨着：“明师兄一定会来的，他说了会护好我……我要相信他。”
临走时怀真剑尊还嘱咐明月星多照顾她，结果反倒是一路护着轩辕凝。
可她想起她被拽下来的时候明月星叫她的声音，心里还是拥有那一点小小的期望，或许明月星真的能救她们出去呢？
她们丧失了灵力，现在不过是寻常人，除了救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活下去，然后等待。
两人沉默了很久。
她和轩辕凝靠在一起。
虽然对轩辕凝的心态一直很复杂，但眼下只有两人能够相互依靠，芮桃也不免对她多几分关注。
过了会见她环抱着自己的胳膊，肩膀颤抖起来，芮桃问她：“你怎么了？”
“冷，好冷。”轩辕凝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芮桃倒是没感觉到冷，应该是轩辕凝的修为只有练气，在这种环境里撑不了多久。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些防御法阵，最后还是把插在头上已经快要不行了的灵鸟步摇摘了下来，递给轩辕凝：“你先拿着这个，可以缓解一下。”
轩辕凝一开始说什么也不接，芮桃把她的手掰开放进去之后，她又哭了起来。
她所有的力气都拿来哭了。
“师姐，”轩辕凝哼哼唧唧，“我会记得你的，一辈子记得你。”
她那凄凄惨惨的样子，芮桃眼睛一闭，装没听见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芮桃感觉自己的脖子酸痛无比，想活动一下身体。
她转动了下脑袋，当余光撇到右后方的时候，她惊得直接跳起来。
轩辕凝没多大力气正靠着她，因为芮桃突然跳起来而险些摔了，也是一惊：“怎么了？”
她随着芮桃的目光看过去。
一团黑色的雾气凝聚在那，影影约约看得出是个人型。
那团雾气本没有动作，等两人同时看过来后，一下消失在原地。
轩辕凝差点尖叫起来：“那是什么？！”
芮桃紧盯着雾气消失的地方，心慢慢提起来。
黑色的雾弥漫上芮桃的肩膀，正是落在她被触/手贯穿的伤口上。
冰冷又潮湿的气味落在她的鼻尖，耳畔传来的声音似在天边：“一个鲜嫩的天灵根修士。”
在它说话的瞬间，芮桃已经是一后背的冷汗。
它的声音就像一条虫爬过后的黏腻恶心，带着巨大的恶意：“不如，留下来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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