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阿芩挡住芮桃正要往前冲的步伐，拉着她的手急忙说道：“芮桃，你跟我来。”
芮桃已经运起了心法想过去给那个大章鱼一剑，猝不及防被阿芩往后拖了一截，在水里打了个转。
本来气势汹汹的芮桃被拽得头晕眼花。
一队身披铠甲的鲛人握着长戟与她们擦肩而过。
长戟刺向章鱼的触手，一直在章鱼旁边潜伏着的海妖猛地蹿了出来，大张开嘴巴，从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叫声。
叫声形成了薄薄的一层护盾，挡住了鲛人的长戟，海妖攀爬在章鱼的身上，一头如同海藻般卷曲而混乱的头发散在水中。
它的样子不如鲛人般与人族类似，而是一身深绿色的肌肤，五官更像是水中的生物，脸颊边长着硕大的鱼鳃，眼珠微微向外突出，尖牙细细密密排布在口腔中，盘成两个同心圆。
芮桃捂着自己的耳朵。
海妖的声音和她在陆地上遇到的叫声都不一样，声音像是钩子，从她手指的缝隙中往里钻，顺着她的耳道，狠狠地搅动着她的内脏。
忍不住干呕了几声，阿芩拍拍她的后背，一股温柔的灵力送入她的身体里。
“你受不了海妖的叫声的，”阿芩带着芮桃往安全的地方游，“一会千万别出来，海妖是成群结队地过来，肯定在哪里躲着呢。”
芮桃问道：“你呢？”
阿芩有些尴尬地说：“我力量微弱，和你一起躲着。”
反手握住阿芩的手，芮桃说：“没事，我保护你。”
游到了宫殿深处，阿芩的母后正等着她们，见她们安全才放下心来：“芮姑娘，你和阿芩先待着，等将海妖打退我再来接你们。”
阿芩的母后将脖子上挂着的一枚海螺摘下来，艳红的唇抿了抿，将阿芩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刻进脑中，才吹响了海螺。
在宫殿里做装饰的巨大的浅蓝色珊瑚抖了抖，从中间打开了一条通道。
“阿芩，你进去，”母后把她们推进去，“还请芮姑娘留步，我有几句话想说。”
“母后？”阿芩不解。
“没什么大事，只是芮姑娘头一次来深极渊海就遇上这件事，我心里过意不去。”
阿芩看看芮桃，又看看母后，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却在对上母后的目光后垂下头，游进了通道。
“芮姑娘，这个给你。”她将海螺放在芮桃的手里。
“这是——”
“我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芮姑娘，”母后说道，“但眼下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今日海妖打进来，鲛人里必定有内奸，我不敢相信任何鲛人。”
此时海妖的尖叫声更盛，像是已经追了过来。
而且不止一只海妖。
母后接着说：“海妖的攻击一般会持续半个月，半个月我若是没有来给你们开门……妾身在此请求芮姑娘，请芮姑娘带阿芩去到陆地上，直到阿芩成年之前都不要回深极渊海之中。”
“那您呢？”
母后摇摇头：“我与王会镇守在此，等阿芩成年回来接替我们。”
武器交接声和叫声混杂而起。
“芮姑娘，我知你是为了蜃珠而来，”母后又补了一句，“你若答应我，蜃珠你可以带走。”
芮桃还来不及解释，肩膀被她轻轻往后一推，鱼尾一甩，划出一道一道水波。
将海螺收进乾坤袋中，芮桃在珊瑚完全闭合之前，顺着最后一条缝隙，瞥到白色鱼尾撞在什么东西上，染出一片血色。
她顿了顿，飞快地顺着通道去找阿芩。
“阿芩？”
通道很长，而且很黑，芮桃只能一边呼唤她的名字，一边摸索着前进。
“阿芩！”
一直没有回应，芮桃心里发怵，担心阿芩想不开自己跑掉了。
冷不丁她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眼前又是一片黑色，差点直接叫起来。
阿芩低落的声音响起：“芮桃，我母后是不是把我托付给你了啊。”
她的声音很闷，芮桃抬手估算了下距离，准确地拍在她的头顶，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可能是阿芩母后真切的请求，也可能是因为阿芩现在的样子很像她之前的模样。
“没有的事，只是给我说了下现在的情况而已。”
阿芩拿出一颗夜明珠捧在手里，眼眶发红，努力地吸着鼻子：“跟我来吧，芮桃，我们现在得等半个月左右。”
一人一鲛相当安静地游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了通道的尽头——这里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密室，等她们跨入的时候通道也消失了。
里面有几张贝壳做的床，阿芩甩着尾巴飘过去，将夜明珠放在床上。
憋了又憋，她还是没憋住。
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芮桃坐在她的身边，替她将头发挽在耳后。
“我好没用啊呜呜呜呜，”阿芩哭得还挺大声，“我若是好好修炼，就不会只能躲着了，兄长只比我大一百岁，却比我有用多了……”
拽着床上的绸缎接眼泪，一大串珍珠滚落在上面，她还注意着哭满了就倒给芮桃收起来。
芮桃打开乾坤袋一看，光是阿芩哭出来的珍珠就占了一大块地：“……”
最开始芮桃还能安慰几句，但阿芩一直哭得停不下来，她安慰得嘴都说干了，发现阿芩只是想哭。
就像是她难受时想打架发泄一样，阿芩的发泄就是哭。
阿芩哭了一整天，才慢慢停下来。
她翻找着密室里的角落，从里面挖出来一柄已经生锈的长剑，抱着剑推了下正在打瞌睡的芮桃。
“芮桃，你可以教我点剑法吗？”
伴着阿芩哭声入睡的芮桃一下就来了精神。
条件反射一样，芮桃把剑拔了出来，目光炯炯：“来，我们练剑。”
在水中挥剑，和陆地上完全不同。
尽管她的嘴里喊着避水珠，在水中活动没有大碍，但是每一次出剑都会感觉手中剑被水波给阻拦，并不能完美地出招。
她抬起剑，看准了一点，用了更大的力气才能将剑身定在点上。
阿芩以前从未练过剑，跟着芮桃的动作歪歪扭扭。
“我看你们的护卫用的是剑和长戟，”芮桃说，“但他们在水里用得还是很好，可是武器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阿芩想了想：“鲛人并不擅长制造武器，那些剑和长戟都是我们与修士交易得来的，并没有多少的特别之处。”
芮桃好奇道：“那是如何克服水中阻力？”
“我没有认真听课……”
“……”
“但我还记得一点！”
芮桃眼睛发亮，看着阿芩。
阿芩对上芮桃的眼神，那双圆且俏的杏眼里全是对剑法的渴望，她暗自嫌弃了下自己的不学无术，开始努力回忆以前学的东西。
“大概，是，借势？”
“借势？”
阿芩将剑往上一挥，再往下一挥：“就像这样，海中不比陆地，你若是一剑向上，下一剑想向下，必定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再次将剑向上，但这次阿芩的鱼尾一摆，剑在手中顺着力道转动划出一个饱满的圆，一剑又刺向相同的地方。
“大概就是，顺着水流，借着水势，”阿芩说，“但这次再出剑，力道会更大？”
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只能勉勉强强解释道。
芮桃仿着她的动作，剑在手掌中一转，险些掉了下去。
芮桃打算从简单的剑法试试，将几个动作拆开，按照阿芩的说法，出剑后顺着水的流动来调整位置。
与陆地上思路不太相同，她练了好一会，有些明白了。
这些时间芮桃与阿芩就在密室里练剑，她已经金丹辟谷，不需要进食，累了便打坐休息会。阿芩的修为比她低一些，但密室里有不少小鱼小虾的囤货，将就吃这些。
没有黑夜与白天的区别，芮桃只能自己估算着时间，但也并不准确。
算着大概过了十多天，阿芩的母后并没有来找她们。
芮桃问阿芩：“要多等几日吗？”
阿芩的面色发白，知道这次的情况可能并不好，犹豫很久才说：“我们出去，如果可能我想帮帮母后。”
阿芩转动密室里一颗不起眼的珍珠，消失的通道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拉着手，她们一起往外游。
越是靠近出口，阿芩与芮桃握在一起的手越是捏得紧，她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这次出去之后和之前一样，鲛人击退了海妖，得到短暂的和平，她又能继续当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真的能吗？
她看着游在前面，穿着白底粉色桃花纹样的裙子的芮桃。她挎着剑，与她交握的手并不柔嫩，带着长期练剑的老茧，磨得她的手掌发红。
但她好羡慕芮桃。
羡慕她有勇气独身来到深极渊海，有勇气拔剑面对海妖的怪物。
阿芩咬着下唇，忽然说道：“芮桃，一会若是情况不对，你先回陆地。”
芮桃回头看向她，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但阿芩又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我既然答应了你的母后，自然是要做到的，”芮桃的表情一松，露出笑来，“行啦，你比我都快大三百岁，怎么这么怕事。”
阿芩被她的话臊得脸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芮桃的眉毛挑起，将她往前一拉，变成并排往前。
肩并肩，少女的温度高，像是源源不断的力量。
她的神采飞扬，似三月桃花灼灼：“我们绝不会在这里就倒下，阿芩，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阿芩沉默片刻，握紧了手中生锈的剑，无比坚定地点头。
芮桃吹响了海螺，隐藏着通道的珊瑚逐渐打开。
一道锋利的白光袭来，芮桃松开拉着阿芩的手，抬剑接住了海妖投掷而来的暗器，手中长剑一转，将暗器往来的方向击去！
小刀状的暗器刺入海妖的胸口，墨色的液体从伤口淌出。
受伤的海妖长大嘴，正要发出尖叫声，芮桃的脚在珊瑚上一蹬，闪身出现在海妖的身后，一剑斩下它的头颅。
她提起海妖的头颅，仔细看了看它的脸。
她对容貌向来很在意，所以就算是和她擦肩而过的人她都会去仔细看看长相。
尽管海妖的五官更类似于动物，芮桃心里还是有些奇怪。
为什么有点眼熟？
愣神间，另外一只海妖游了出来，直直地朝着阿芩而去。
“阿芩！”
阿芩慌慌忙忙地抬起剑，想挡住海妖，但是已经生锈的剑在海妖的手上轻轻一捏就直接断掉了。
芮桃着急地冲过去，但是海妖的动作比她更快，长大了嘴，两排尖细的牙齿眼看就要咬到阿芩的脖子上——
长戟在瞬间刺穿了海妖的身体，将它钉在地上。
白色的鱼尾一晃而过。
“母——兄长？！”阿芩惊喜地喊道。
止皊捂着肩膀，看见阿芩的时候眼睛一亮，焦急地游过来：“阿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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