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前世恩怨
风刮了一整天，却没有带来一滴雨，云层从这一头被吹到那一头，一大块迅速地接上另外一块，七月的正午，却连一点蓝色的天空都看不见。
见他在窗边站了半天，祁明月突然说道：“你后悔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尹流霜蓦然回身，讶然看她。
“那你发什么呆？”
“我刚刚看见了几个熟人，”他一面说，一面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你来看。”
祁明月走过去，透过窗隙从二楼瞧出去，只见几个褐衣男子坐在一家临街的酒铺里，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剑，另外几个对着当中那位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锦袍老人恭敬非常。
“是衡山剑派的人？”
“衡山剑派的何长老与他的徒弟。”
“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将窗户重新关山，尹流霜走到床边将上面的包袱打开，里面放着几套崭新的衣裙。
“他们既然能追到这，想必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他一边将一件紫缎袍子搭在手上，一边拿起一件百褶洒金群和一件蓝底白花的绸衣递过去，“你将身上的衣物换了，我们从后门走。”
祁明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上的东西：“你要我穿这种东西？”
尹流霜也不反驳，就这样看着她。
祁明月眯起眼：“你不会是假公济私吧？”
尹流霜怔了一下，耳朵慢慢红了。
“你实在是个呆子。”祁明月笑着扯过他手上的衣服，走到屏风后三下五除二地换好，但在出去前犹豫了一下。
余光瞥见梳妆台上的镜子，她不自在的扯了扯衣领袖子，想了想，又将自己的马尾打散放下，只余一半散在肩头，另一半扎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再用一根簪子定住。
发簪上，两粒莹润的珍珠垂着耳边晃来晃去，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月儿，你可换好了？”屏风外，尹流霜柔声问道。
“哦，好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只是穿着不太舒服。”说着抬眼，却发现对面的人竟瞧她瞧得呆住了。
看出他眼中的惊艳之意，祁明月故意问道：“好看吗？”
本以为他会窘迫，没想到尹流霜只是烧红了耳朵，然后一把将她拉到怀里，靠在她颈侧低低说了一句，
“好看，灿若春华，皦若秋月。”
“你…”本想调戏人的反被调戏，祁明月在他胸口轻轻垂了一下，“我觉得你脸皮变厚了。”
“我发现，”尹流霜突然笑出来声：“这脸皮若是厚一些，日子就能过得快活许多。”
“啧。”
发现自己已经说不过他了，祁明月摸摸鼻子从他怀里起身：“快走吧，不是要到我见识见识你们敬亭山上的好风景吗。”
尹流霜看着她的背影宠溺一笑，抬脚跟上。
今日没有阳光，但街道上还是闷热非常，两人走出房间后随即上了后院的马车。
此处是敬亭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如今江湖盛传无乐宫魔女为夺藏宝图而残害中原武林，惹得江湖各派对祁明月穷追不舍，可怜她连藏宝图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便惹来了一拨又一拨追杀。
她原本是想的是，干脆带着无乐宫杀一波痛快的好了，可是经由尹流霜的劝说，两人决定去敬亭山上找尹流霜的师父苗峰主持公道。
“你说，你师父会相信我吗？”车厢内，祁明月对着外面的尹流霜问道。
“会的。”
“你就这般笃定？”
尹流霜道：“师父从不因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外表而妄下结论，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相信你，你安心便是。”
这人如今说起情话来怎么一套一套的了，祁明月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马车在路上行了半日，不觉已到了黄昏时分，尹流霜本想将马车靠在路边歇歇，却忽听上方衣袂之声响动，有人怒喝道：“尹流霜，你可知道自己是在助纣为虐！”
“阁下是哪位？”手中的缰绳骤然拉紧，尹流霜护着马车，冷声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马车前赫然出现了三个人，中间那人须胡皆白，正是衡山派的何大长老何明生，而他左右两人，一人生得又高又大，一声紫面短髯，正是他的两名弟子。
“原来是衡山派的何长老。”拦住想要出手的祁明月，尹流霜抱拳道，“不知长老拦下我们的车驾是为何？”
“尹流霜，你何必装样，”何明生左面那人厉声道，“将妖女留下！”
”交出来？”尹流霜冷笑一声，“那得先问问我的剑。”
见他这般态度，何明生终于开了口，
“流霜公子，只要你交出这妖女，看着十二令的面子上，我们衡山派便不与你计较了。”
“那你们只怕找错了人！”祁明月听得怒火中烧，她一把扯开帘子跳下车来，手腕一抖，月华气势如虹，向何明生急刺出去。
何明生见她手中宝剑，微微一凛，但他毕竟是一派长老，并不如何畏惧，就在月华一剑劈下之时，他两肩一摆，身躯一转，反手一剑疾如电光，直刺祁明月手腕。
祁明月把剑一手，又转锋刺出，两剑相抵，只听得“叮当”，火光四溅，就在何明生感到手臂发麻，力竭不逮之后，他的两个弟子忽然把剑一抽，向祁明月背后攻来。
可他们的剑还未接近祁明月一丈之地，一阵青色剑光如游龙疾风，刷刷两声就将他们逼退了下去，尹流霜持剑而立，稳若磐石，在祁明月周围两丈划出一道剑气，风雨不透。
有尹流霜在祁明月并不担心其余之事，只专心对付眼前之人，与何明生有斗了三五十招，她剑招愈紧，直如碧海狂澜，滚滚盘旋，连绵不绝，一片断金戛玉之声中，何明生手中之剑的剑刃几乎已全被削平。
剑光如落花般撒下，何明生额头鼻洼都已沁出汗珠，他此刻前胸空门大露，只要祁明月迎胸一击，纵然不能当场杀了他，也能去了他半条命。
尹流霜阻着另外两人，抽空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月儿，不要伤人性命。”
月华的剑锋本已触到了对方的心口，听到他的话又收了回来，只用剑背在他胸口狠狠拍了一下，何明生被拍得一阵踉跄，猝然跌倒在地。
“师父！”他的两个弟子大惊，急忙纵身后退将人扶起，那紫面短髯的男子怒吼一声直扑上来，但一剑还未击出，身子便被一道劲风击飞，落到了远处的草丛里。
祁明月拍了拍了手中不存在的灰尘：“衡山派的本事就这些？那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妖女…噗！”何明生又惊又怒，猛得吐出一口血来。
“尹流霜，你如此护着这妖女，就不怕成为中原武林的众矢之的吗？”
“笑话，若中原武林都似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死光了都不冤。”月华一震，祁明月还待出手，却被身边的人握住了手腕。
“何长老，今日是我们得罪了，”尹流霜沉声道，“但我之前就已经说过，藏宝图不在无乐宫，我此刻正要带祁宫主上敬亭山，你们若是不信，可一同上山说个分明。”
敬亭山？尹流霜竟要找自己的师父给这妖女当靠山么？
若他们到了十二令总坛，这藏宝图哪还有他们衡山派的事，难道他们打的竟是这个注意？
觉得自己茅塞顿开的何明生又悔又怒，悔的是自己没有早些下手，怒的是这藏宝图就要成为十二令的一家之物了。
“何长老赎罪，晚辈就先行一步了。”
尹流霜将伤药留下后带着祁明月重新坐上马车，很快离开了何长明几个人的视线。
“李达李迪，你们两个没事吧？”
“师父我们没事。”
草丛中闷闷的声音传出，何长明正要去查看两个徒弟的伤势，却在转身之时听到一阵破空之声。
“小心暗器！”他面色倏变，可话出口时已然不及。
“嗤嗤”几声，利器刺入皮肤的声音倏然而至，何长明惊恐地看着两个弟子喉间的鲜血如泉涌出，还不及动作，面前又有一道暗器袭来，他以剑相抵，只听“叮”一声，暗器击断利剑却攻势不减，如一只展翅的蝴蝶瞬间割破了他的喉管何长明身子微微一颤，霎时一道血柱冲天而起火花般四溅开来…
“蝴蝶镖！”
祁明月猛地惊醒，尹流霜急忙拉住差点掉下床的的人：“可是做恶梦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祁明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尹流霜床上…她敲了敲额头：“我怎么在你睡着了？”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
黑暗之中，祁明月看不清他的神态，只隐约见他肩头绑了一圈凌乱的白布，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我先回去了，师弟还在客栈等我，留他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掀被穿鞋的动作一气呵成，她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可手还没触到门栓，就听身后的人问道：“今后的事你如何打算？”
今后的事？
她想了想，道：“我打算先跟着衡山派之人，如果这背后之人真的是为了引起衡山派与飞雪山庄的争斗，那我们一人看着一处，这样也方便我们见机行事。”
“你…算了。”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是不对，只是…”只是他刚刚问得…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按我说的，见机行事，我先走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尹流霜又在黑暗中坐了一会，才回到床上躺下。
“哎…”
一声叹息悠悠传出，门外站着的祁明月身子蓦得一僵，她当然明白尹流霜想听的是什么，可今时不同往日，要如今的她毫无芥蒂地对他许下承诺…她暗自摇头，默叹一声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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