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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014章:感念


一切都是问号,原来她才是最傻的那个。

        自从醒来以后,她的心里无数次徘徊、无数次萦绕着的始终是这样一句自我嘲讽的话。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何在人生就要走向最大幸福的时候,突然摔了个粉碎,落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也不明白,为何要面对这突如其来巨变的会是自己——这样一个从没有过害人之心的人。

        于是在后来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她一直在与全身皮肤上的那些烧伤痕迹斗争,一次次地撕开纱布后又缠上,缠上又撕开,化脓的死皮却始终都不见好,这也终于让她体会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因为其中的过程太过痛苦,她飘然乌黑的长发一夜变白,沧桑的脸上也再看不到一丝血色。

        十二月的沃雪之光未能照耀进她的生命,却提前使她走入了濒死之际:寒冷、无助、困惑、煎熬……每一个人间极致的悲观感受,她都淋漓尽致地体会到了;每个痛苦极致的夜晚来临之际,她心中的郁结就会增加一分;诸如此类难以叙述的感觉慢慢累加,也就更为她气若游丝般的生机添加了一些毁灭的可能。

        她太痛了!

        真的……太痛苦了。

        她不愿在一次又一次的拆布涂药中寻求那些所谓象征性的、又毫无意义的新生,她对这世间也再无眷恋。听闻这寻苍山四十九高峰之中,上谷最高,她便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来到了上谷峰峰顶,然后面对着那片不属于自己的碧海青天,跳了下去——

        愿就此解脱。

        她诚心祷告着,若老天还可以让她祈祷这最后一次:愿就此解脱!

        可不可以就这么一次,哪怕就这么一次而已,真的遂了她这小小俗人的愿望呢?

        于是她放弃了一切,只求做一只无限向下堕落的鸟,但不知为何在跳下去之后并没有迎来意料中的那种失重感觉,反而是自己的一双翅膀被人抓在了半空之中?

        抬头望去——

        没想到映入眼中的竟是一轮抓住她的云彩,那云彩自天海之际交错生出,折射着满目光明,飘在凓冽的悬崖上。它随着视线的清晰徐徐又化成了一张人脸,脸上的五官堆砌虽然极其陌生,却仿若已是这世间对自己的最后一丝慈温了。

        “抓紧我!快点,抓紧……”那人咬着牙,用尽了全力,拽着她的衣服。

        她的眸子游离着最后一点力气,仿佛在对他说:“放手吧!”

        这已是自己对这世间最后的交代了,除此之外再无它求,所以,就不要再来拉她了吧……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停在那曾经相遇之时该有多好呢!之前的人事相遇、林林总总让她痛不欲生,不若就把所有的画面都凝结在这一时刻吧!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欲挣脱开那人的手。

        “我是不会放手的。”他却握得更加紧了,仿若肉嵌入了肉里似的让她也感到了一丝痛,“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抓紧了……”

        抓紧……了?

        抓紧了又怎样呢?

        事情还会有任何改变的余地吗?

        不会的。

        若是能一死了之的话,如今想想,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于是,也不管这男子到底说什么有的没的了,她只是麻木地抬起了另外一只手来,掰起了那只攥住自己的大手掌。

        “只是……要是仅仅尸骨无存也就罢了,最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人摔下去,摔得很丑的样子……”男子故意了改变一下手的方向,躲开了她另外一只手的企图,刺激着她道,“你应该不知道吧,这里以前是死过人的。呵,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吗?不,不是的。那人掉下去后死的很惨很惨,脑浆迸裂,面部扭曲,全身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真的是……很难看的……”

        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复杂意味,嘴角却依旧有些拧性,仿佛在说:我不怕,我不怕,我、我怎么会怕呢……

        然而,她又实在不想再听那人的胡言乱语和各种恐怖描述了,便再次强行地去掰他的手,可无论是使出了多大的力气她都掰不开,于是只好扒起了悬崖边松动的石头,用尖头部分对那只爆出青筋的手划了下去,仿佛它就是导致自己如此痛苦的根源一样。

        撕……

        长长的伤口在他的皮肤上兀然崩开,血液泠泠流下,流到了二人双手交织的缝隙之中,由于液体钻得越来越深,减少了摩擦,从而让二人手间的错位也慢慢增大了些。风儿呼啸吹过,尤在这悬崖上更甚,吹起的黑白发丝交织在了凛冽的寒意里,更是加剧了千钧一发的紧迫。

        “你非要去死是不是?”男子仿若也堵上了自己的性命,“那好,我们一起死吧!”

        说罢,男子便顺她身体的重量往悬崖边移动了移,就像是个秤砣似的忽然失去了平衡感,颤颤巍巍的!这虽然仅仅是短短的几寸距离,却如同跨越了生与死一般带着二人直接去了躺鬼门关关口。

        她被吓到了。

        但她也不是怕死,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而已,离开这所谓的大千繁华,不吵到任何人,就像云一样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就那样便好了。

        而绝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从没想过自己在临死之前还要再拉上一个无辜的人。

        她已经够累了,累到再多一个生命的重量都负担不起了,可这人……这人……怎么就这么傻呢?

        二人本来作势就要跌下去,但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攀到了悬崖的上方,以抵挡住了男子这一波的同归于尽。于是那人就在她故意撑着不想拉自己下去的同时发出了个反向防御术,直接就把她的身体给吸了上来。

        终于回来了!

        二人在地上大喘着气。

        男子一脸淡定又庆幸,可她却是满脸的震惊又懵逼,坐在地上,像个呆萌的仓鼠一样,一会儿看看对方一会儿又看看自己,实在想不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他方才是怎么把自己给拉上来的?

        自己虽然不算太重吧,但也不是一只手就能拎得起来的啊?

        那他是什么人?这山上的山妖吗?还是什么仙师道长啊?

        他、他……

        ……

        她陷入了各种胡思乱想中。

        此时男子见她哆嗦个不行,便褪去了自身的裘衣要给她披上。

        可她一点也不想承情,便将身上的裘衣拽了下来,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然后又一边怒视着他一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了。

        ……

        虽然他阻止了这一次的自己,但应该也只是个巧合而已,巧合到让两人在上谷峰相遇,巧合地让他闯入了自己的临终之际,也巧合到不知他用了什么道法一只单手就把自己从悬崖下拽了上来。

        总之,下一次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巧合了。

        她十分笃定着。

        于是再一次选择用跳崖的方式决定结束生命的时候,挑中的,是个看不见星月的午夜时分。此时上谷峰万籁俱寂,朦朦胧胧的,冬日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这样的天气自然是最适合掩盖一切心事了。

        她依旧站在那峰顶之上——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却被笼罩在夜色中的高山,心中不禁又一阵悲哀泛。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尤其是那空荡荡的天空,上次的天空是如汪洋般的一抹蓝,此时却成了一片黑,更有些压抑的感觉。只是令人有些失望的是,她心中那抔被血染红的故土黄还是没有什么改变罢了。

        终于,她合上了眼睛,准备再次一跃而起。

        双手抬起,在空中放平,故意停留了许久,也没有迎来一丝不该有的触碰,想必这次不会有人来阻挡她了吧!嗯,很好,很好……她觉得是时候给自己和这世界一个完美的交代了,于是便以头向下的方式落了下去——

        下去……

        再、下去!

        诶,怎么回事?

        就在她作势向下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却突然僵住了,一动不能动?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竟像个木桩子似的固定在了峰顶,双脚也无法再向前移动半步了?更可笑的是要是有只鸟儿从天空上往下看,就会看到她这样一个张着双臂的人形同胞想要飞翔却无能为力的样子,着实很滑稽。

        她想回头看看这次又是哪个拦路虎在捣乱,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回过头去。

        不料此时耳畔又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还没放弃吗?”

        是他?

        她脑子里浮现了上次那个讨厌鬼的模样,虽然已记不太清他具体的长相了,但一想到那自以为是为自己做主的样子就让人有些不爽。

        可恶,又让他给搅黄了!

        她气得不行,奈何自己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悬空着的那只脚下就是万丈悬崖,掠过的风要比上次要大得多得多,吹拂起的一尾长裙摇摇曳曳的,简直能把人给整个兜下去。

        “想让我放开?”男子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她身旁篆刻了“上谷”二字的石碑旁坐了下来,“然后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你跳下去?”

        她心里的防线突然决堤了,眉毛也渐渐皱起来,困惑不已:

        想来也是奇怪啊,今日是正月初一,听说寻苍门的人不会张灯结彩地像那些云端大陆上的人一样庆祝,但好歹是一年的开始,很多人都下山寻乐子去了,有的是在山下还有些世俗的亲友,有的则是单纯想体验一下素人的红绿繁华……如此说来门中的人应该不多才是。

        可他怎么还没下山呢?

        难道……他是住在这个上谷峰上不成?

        然而放眼望去,这里一座庙宇建筑都没有,他住那里呢?树上?草间?还是石墩里?

        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嘛……

        正在迷惑之际,那人又一副得意地样子道:“该不会是在想……我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吧?”

        她没出声,心想着:你倒是聪明!

        “聪明嘛,倒不至于。在下不才,在这寻苍门中的能力算不上出众,只是很幸运地恰好有些办法能知道你所在的位置而已。”男子莞尔一笑,声音柔软了些,缓缓道,“自从上次腊月十八再到今日新年初一,短短的十三天里,你已经想过各种方式自杀二百四十九次了,是也不是啊?”

        她吓得张开了口,吞进了些流窜的寒风。

        他是怎么、怎么知道自己所思所想的呢?

        还有,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寻死的念头已经有了这么多次的?

        这一点连她都不曾留意过,那他又是怎么察觉到并数出来的啊?

        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吗?

        男子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我可没有那闲工夫一直跟着你、监视你,只是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想不知也不行啊!只要……只要你一直在想着我。”

        她一愣,顿时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一样,不禁觉得此人不但自大张狂,还是个登徒浪子!心中顿时涌出了很大很大的怒火,但也怎么都施展不出来,更不能就这样回头打他一个巴掌,但转念一想吧,就凭那种想不想之类的肉麻话也不能完全定论他就是个浪子啊,说不定只是自己不经意间露出的心事被他这种能人异士给捕捉到了呢?

        ——毕竟这里是寻苍山。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男子笑了笑,顺便一个手指掐捏替她解开了幻术。

        身体前方就是悬崖,她下意识地朝后一倒,顺势就倒入了他的双臂之中。

        她赶紧推开了他,想想觉得吃亏了便抬起手要真的赏他一巴掌,但片刻后觉得自己都不想活了又何必计较那么多,便只好放了下来。她只是很讨厌这人身上那种不同寻常的僭越气息罢了,也不想再沾染他半分,于是转身就走。

        可没想那男子竟说:“下次若是你还要寻死的话,我可要就让你在这里冻上一宿了。这上谷峰离太阳最近,白天骄阳似火,夜里又天寒地坼,可不是那么好挨过去的……”

        她一怔,随之又是一丝不屑。

        她才不会惧怕这些昼夜温差呢!自己巴不得就这么给热死、冻死!对于此时的她来讲,再多的外在痛苦都不过尔尔,岂能与心中的那团恨意相比呢?可她也懒得跟这男子解释那么多,于是狠狠地撞开了他的身体,又一次夺道下山去了。

        ……

        气,她真的气。

        每当她决心要死得干净一些、不连累任何人的时候,就总会有一些阻碍在前面,而且无一例外都是这个令人眼不见心不烦的讨厌鬼在从中作梗!

        于是,尽管后来她又尝试了很多不同的寻死模式,诸如什么咬舌、上吊、吞药、撞墙啊等等,但无一例外都死在了事情刚萌芽的初始阶段。

        她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老是阴魂不散的?

        这样的问题在她脑海里存续了很长时间,直至后来才慢慢了解到原来那男子姓宋名漆,字子矜,是门中易部掌部褚怀君的二弟子,修行的是感念术,所以才能每次都把对阎王殿有执念的她寻个正着。

        所谓的感念之术就是——但凡他见过一人,在脑中留下了印象,便能在千里之外与之建立交流的桥梁。若能与对方同时感念到彼此,那他就可以启动感念术,用心识对流的方式与其心灵相通,从而对话、交流,甚至定位到她的地理位置。

        这也是为何自己总逃不出他阻止步伐的原因。

        由于她每次寻死前都会担心是否还会有这个男子找她,格外地念想着这个人,反而就成了一种时时在跟他报备自己位置的这么一种情况。

        如此一来,倒是正中他下怀。

        ——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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