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薛千寻离开这个地方时，还在想着这到底是他的愿望，还是我的愿望。
如果是薛千寻自己的愿望，那他为什么想要逃离薛家，那如果是薛朝华的愿望，那他到底是谁？
这疑问如迷雾般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走在这浮光城中，险些撞到了人，好在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
他看着面前这张独具惑色的俊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凑过来说：“发什么呆呢？差点撞到人了。”
薛千寻回神过来，突然问他：“我善良吗？”
月凌霄抽了抽嘴角：“你怎么对自己就没有点自知之明，如果你善良的话，那我就是天真纯洁，活泼可爱。“
他还想骂薛千寻没有点逼数，就不能认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的混蛋。
薛千寻点了点头：“确实，你说得不错。”
月凌霄闻言，一口气憋在心里，闷闷道：“什么不错？”
他微勾唇角：“我不善良。”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月凌霄顺口一说。
但薛千寻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直看得他鸡皮疙瘩掉一地，想要转头就跑，但为了不服输，还梗着脖子回看对方。
但那黑衣少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道：“虽然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就我个人而言，月兄你还是怪可爱的。”
他眸光似从天边而降的流星，明亮而带着动人的光彩，哪怕知道他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仍然看得别人心头发颤。
月凌霄并不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的人，所以他坚持不到三秒，就猛的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有些微恼道：“你就不能别说这些奇怪的话。”
但薛千寻放下搭在他肩头的手，笑得无奈道：“明明是月兄你自己挑起来的，说如果我善良的话，那你就是天真纯洁，活泼可爱，我只是发出自己的观点。”
他促狭一笑，凑到人家的耳边道：“谁叫月兄你真的很可爱。”
“薛千寻！”月凌霄猛地跳远了几步，揉了揉耳朵里，光是想着那热气袭来的酥麻，他就控制不住脸红，在狠狠瞪了几眼这个摆出无辜脸色的家伙，他就跑了，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他。
而“怪物”耸了耸肩：“这家伙可真不经逗。”
此时夜色更深了，虽然有夜市，但并没有像白天那么热闹。
薛千寻这几天就呆在晏山上，虽然吃的是现抓的野味，但无论是他，还是沈九漓，烤肉的手艺不敢恭维，就和学府里食堂做的菜一样，仅仅是能吃的程度。
他又懒得去琳琅楼点餐，在路边随便走进一家食肆。
这家食肆此时的不算少，但还是有空位可以坐，他点了几道炒菜，就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等着。
忽然听见邻座在说些闲话，薛千寻本来非礼勿听的，但在听见一句：“那杨府的老爷至今还没有找到他的女儿？”
“是啊！去年出门上香的时候走丢的，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是生是死？”
“我看挺玄的，浮光城虽然有琊琅学府坐镇，但可别忘了附近可是晏山。”
“嘘声！这仙门要事岂能是我们随意谈论的。”
“唉！我只是可怜那杨小姐年纪轻轻，就遭受这样的意外，要是没有这回事，现在早就嫁得如意郎君了。”
“说起如意郎君，这杨小姐还有一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可惜外出游学被劫匪砍伤，送到家里人已经不行了。”
“咦！这么惨的吗？”
薛千寻没有听多久，他要的菜就上了桌，一条酸菜鱼，一盅莲藕排骨汤、一盘辣白菜。
哪怕因为心情原因，他并没有多少胃口，但还是吃了不少，在付账离开时，邻座的人还在津津有味地说着闲话，已经从杨府小姐，说到了浮光城附近桃花村的那十几条人命。
薛千寻没有多在意地走出食肆，突然想起了沈九漓，在冷静过后，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沈九漓应该和薛家没有什么交情，他之所以那样说，只能是为了认识的薛千寻。
薛千寻虽然是缥缈宫的弟子，但还是薛家人，像薛朝华这样要紧的事，薛千寻宁可告诉管先生这个外人，也不愿意告诉薛家，这让薛家怎么想。
薛家会不会就以知情不报为由，惩罚薛千寻。他们的惩罚可不仅仅是像管先生这样罚抄书，罚去采集灵植，而是真正的挨戒鞭、跪祠堂。
但沈九漓并不知道薛千寻对薛家的感情极为复杂，在薛朝华的问题上，下意识就不愿意告诉薛家。
因为他害怕，害怕得来的结果不是他所想要的。
到时候会发生他不想看见的事，哪怕这个薛朝华不是他，也会让他感同身受。
前世的亲人兵戈相向，为了家族的利益和在仙门的地位，毫不犹豫对他出手。
此处无路，此间无家。
薛千寻收回思绪来到一家还开着门的点心铺子，买了自己喜欢吃绿豆糕，打算送给沈九漓当作赔礼。
把自己喜欢的送给别人，这在薛千寻眼里已经是自己最大的诚意和舍得。
他提着这一包点心，赶在门禁之前，回到了学府。
虽然回来晚了，可以翻墙，但作为一个有格调的少年，他不会重复第二次这个没有挑战的举动。
但他回到学舍，有了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他和沈九漓没有认识几天，根本就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倒是月凌霄，就住在他窗户的对面，有事没事喊一声，就会听到。在之前两人还不熟的时候，薛千寻就用石子骚扰过他好几次，等熟悉后，就轮到他来骚扰薛千寻。
所以沈九漓到底住在在哪里？
薛千寻心里想了一会儿，觉得他那么内卷的人，说不定在书坊里偷偷学习，然后让他们这些普通学生完全没有活路。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踏着夜色，感叹着夜风微凉，来到了书坊。
果然书坊内，一盏灯亮堂堂的，四周静悄悄的，让薛千寻的推门声显得突兀。
那已经换了身白衣的少年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好像并不惊讶他会找上门来。他容颜如玉，神情冷淡得像覆霜一般，美则美矣，但也冻人心魄。
如果忽略他紧得发白的指节，或许他的内心会和他外表一样冷淡。
不过薛千寻没有注意到那些细节，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理就如同那追妻火葬场的渣男主，期期艾艾道：“你吃了吗？”
沈九漓预料过很多结果，却没有想到他会说这句话，一时有些沉默。
但很明显，薛千寻误会了他的沉默，有些着急地走过去，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那时候我脑子不清楚，平白无故将脾气发在你身上，是我的不对。”
他说完话，又把买来的绿豆糕放在桌子上，然后推到沈九漓的面前，道：“我把最喜欢吃的绿豆糕给你，能不能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垂着眼，看着那包绿豆糕。
薛千寻心想，难道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诚恳，他试探着去喊他：“九漓哥哥，对不起了。”
他突然看向薛千寻，眸光如月辉般皎洁，带着淡淡的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薛千寻摸不定他的脾气：“沈同学是不喜欢我那么叫你，那我以后就不叫了。”
但沈同学终于开了尊口：“可以，你想如何称呼我都可以。”
薛千寻眼睛一亮：“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他摇了摇头：“不曾生过你的气。”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可是你刚才都不理我。”薛千寻假意难过道：“我有些伤心。”
沈九漓闻言就有些自责，然后他就听见那明朗的少年道：“那就让我们一起吃绿豆糕吧！我一吃点心就不会伤心了。”
沈九漓看他朝自己笑得开心，心也觉得开心，就算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绿豆糕，也觉得香甜可口，没有平时的腻人。
薛千寻自认为两人“亲亲热热”地吃了点心，那就是已经和好了。既然和好了，那么他就可以得寸进尺。
所以他又朝沈九漓的位置凑近了一些，近得能闻见少年身上的兰香，才问：“你在看什么书？”
沈九漓因为他凑得近，身子有些僵硬，但听到他的问话，便把自己看的书递给他。
薛千寻接过后，他一看书名。
《尸香的百种用法》
“这是禁书吧？”薛千寻有些震惊地看着沈九漓，没想到他浓眉大眼的，居然会偷偷看这样的禁书。
难道他要黑化了，薛千寻瞎想到。
“确实是禁书，不过我已经得了管先生的首肯，在书坊内翻看，只是不能带出去。”沈九漓解释道。
薛千寻还给他，提醒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随便交给我，要是被我看了去，小心哪天就控制不住自己，去干了坏事。”
沈九漓摇摇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声音十分坚定。
薛千寻虽然挺感动的，但还是想不行，我得逗逗他。
于是他道：“我不是怎么样的人，不是坏人吗？”
沈九漓点头。
薛千寻笑出了声：“那你可太天真了，若你是个姑娘，在这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地方，我可要亲你了。”
沈九漓顿时看向他，瞳孔微缩，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手里紧紧捏着书页，似乎都要弄出皱褶了。
薛千寻似乎还觉得不够刺激他，张口就是胡说八道：“到时候我可要狠狠地亲你的脸颊，就算你羞恼地骂我登徒子和坏人，也不会停下来。”
“只是脸颊？”沈九漓垂下眼睫，低声喃喃道，带着那么一丝遗憾。
薛千寻离他那么近，自然也是听得到的，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白衣少年，不解道：“难道光是亲脸还不够流氓吗？”
沈九漓这才惊觉自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顿时脸如火烧一般，面上泛起红霞，当真是白雪染了红尘，足以吸引任何人的心神。
不过薛千寻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让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
薛千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略过那个话题，转而问他：“那本书，你看出了什么？”
沈九漓稳了稳神，回道：“这上面有一种用骨灰制成的尸香，能够唤醒死去的人，不过有两个条件。”
薛千寻虽然曾经也看过这本禁书，但现在他要装作不知道，便表现得很有兴趣道：“哪两个条件？”
“第一便是逝者的尸身要保存完整。”沈九漓道。
薛千寻点了点头：“大公子现在的身体除了看起来苍白了点，确实很完整，看来家主保养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有些功能还能不能用。
沈九漓道：“第二就是需要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骨灰。”
薛千寻在心里嘀咕，阴年阴月阴时这个设定都要烂了，不过说到骨灰，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桃花村的那个白衣女鬼。
很巧的是，沈九漓也想这么想，他道：“我怀疑桃花村的白衣女鬼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她背后的人就是妖族。”
“看来那一回，我们速度要是快一些，说不定能和人家打个照面。”
两人讨论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
薛千寻打了一个哈欠，沈九漓才发觉时间到底有多晚了。
他道：“该休息了。”
薛千寻忽然眼睛一亮：“今晚一起睡！”
沈九漓：“……”
沈九漓：“…不要开玩笑。”
薛千寻道：“是兄弟就同床共枕，所以去你那里，还是去我那里？”
沈九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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