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秀才爷爷
等郑仙客回崖州府上任后，这知府一做就是十年，这十年他让崖州府繁荣昌盛，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得天子召见过几次，每次都拿到了丰厚的赏赐，可加官晋爵他从来都是拒绝的。
十年他头发白了一半，决定告老还乡，打算回家督促郑金宝读书。他离任之日，百姓送出了十里之外，崖州府受过他恩惠的可不少。
吴秀才和郑仙客选择一样，小刘被郑仙客举荐给了下一任知府，是郑仙客同科进士，郑大全跟着郑仙客十年学到了不少本事，手上可是还帮郑仙客做着生意，如今早已经不需要郑仙客帮忙。只要把生意交给手底下的人就好了，所以跟着郑仙客回去了。
这一天郑家一家子天还没亮就忙碌起来，柳儿穿着新衣，上红下绿衣裙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使唤着几个丫鬟婆子把院里的灯笼点了，开始指派人打扫。其实前几天就打扫过了，不过是为了迎接老爷回来，得让老爷舒服点罢。
看着忙忙碌碌的，柳儿这才带着一个小丫头端水进了大夫人房间，果然夫人已经醒了。
“夫人，快洗把脸，洗好了柳儿帮您梳个精精神神的头发好去接老爷，二爷那边估计也是也起了，看看看见小忠把送水进去了。”
张翠看着铜镜里这十年养尊处优，这脸倒是没有老去多少，被柳儿打扮的端庄大气的模样满意的笑了。郑有文穿戴整齐才从里头走出来，他不喜欢被进身服侍，哪怕是大忠，小忠都不行。
“翠娘今日真好看。”
郑有文一副花痴模样，本来还想扮贤妻良母的张翠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我好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郑有文自然不敢惹张翠，顺应的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儿子不在，平日里这小子可是起来的很早的。
“金宝呢？难道去二弟那边了？这可不行，二弟新婚夜尔…不行…我的去……”说着大步走出去，张翠拉了一下子他袖子谁知道没拉住，打发柳儿去追郑有文，自己带着两丫鬟去了郑金宝屋子。
柳儿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郑有文大嗓门的把郑有武和新进门没多久的新媳妇给惊动了。
郑有武身体这些年好了很多，原本应该早点娶亲的，可郑仙客不管，郑有武一心想考取功名，只有一个大嫂干着急。
郑有武携妻子出来看到大哥在门口张望，柳儿还一言难尽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郑有文看了看儿子不在，就连忙道歉，柳儿这才解释了前因后果。然后带着郑有文回去了，心里小夫人肯定会训一顿大爷。
“咳咳，…”
郑有武有点尴尬，看着笑吟吟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妻子。
“可是凉着了？”
对于妻子的担心郑有武看周围没人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摇摇头走了出去，走了一段发现妻子没有跟上，而是呆原地。他一回头走了几步一把牵起她的手，惊的她嘴唇微启，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别怕，咱们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而且如今下人都在前院，就算被看见了也没有什么的。”
谁知小妻子羞红了脸，甩开他的手就提着裙角快步走了起来，郑有武只能乐呵呵的追着，时不时还让前面的小人注意安全。
张翠进了郑金宝屋子，看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儿子，慈爱的帮他掩了掩被子。她看着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子流着泪喘着气，好像在垂死挣扎一样，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对着空气一顿乱抓。
“金宝，这是怎么了？别怕，娘在这里陪着你，别怕…”张翠心疼的抓住郑金宝的手，她还以为儿子做噩梦了。
郑金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挂着纱幔的大床，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夫人抓着自己的手，金宝心想自己这是做梦了嘛？
可真是美梦啊，接着听见一群人走了进来，一个高高壮壮的穿着华服看着有些滑稽。
“翠娘，金宝这是怎么了？”
金宝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在对方说出金宝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有一丝诧异。
“金宝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做噩梦了。别怕，爹娘陪着你呢！”张翠怜爱的摸了摸他额头没有发烫才说道。
郑金宝惊讶的看着两人，一脸懵逼的模样。
郑有武看着呆呆的儿子觉得有点可爱，走过去一巴掌轻拍在他头上。
“臭小子，知道你爷爷回来了，就假装不认识爸妈了？看我不收拾你……”
又一次抬起手，可迟迟没有落下，原来是那位夫人正抓住男人的衣领。
“你要收拾谁呢？我看你才欠收拾！”
围观的下人见怪不怪了，都笑嘻嘻的看着，接着又走进来一对俊男靓女，男子一身长袍看着就是个带着书香气息的读书人，仔细看穿着应该是秀才老爷。女子手上带着玉手镯，一袭紫罗裙搭着同色的披风大衣娇俏好看。
“大哥大嫂，金宝这是怎么了？”
张翠早就松了手，这事让弟弟弟媳看见总归不好，她总要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男人留点面子。
“没事了，金宝做了噩梦，这孩子从小皮实，可能是前阵子读书太用功了。我早就劝了，可他不听，还是让爹回来教训他。”
说着让下人打水进去，一群人出了内间，去外面等着。
郑金宝回想刚刚一群人关心着自己，傻傻的笑了，然后又使劲掐了一下自己，他才回过神发现真的不是梦。
他晕晕乎乎的跟着人一起吃了饭，然后看着他娘走来走去等待着什么。
好不容易听见门房的人过来报信，一群人又跑去大门口，看着远远的一辆青布马车越来越近。
郑金宝看着马车越来越近，后面还跟着一群捕快衙役，等停下来里面出来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老人。
老人两鬓斑白眼神凌厉，身板笔直如同一棵雪中傲竹一般，被眼疾手快的一个年轻捕快扶了下来。
张翠：“爹！”
郑有武：“爹一路辛苦了！”
他的妻子小声叫了一下就主动拉住了自己的手。
郑有文扑过去：“爹，我想死你了！”
看见老鹰扑食姿势的郑有文，不少捕快都条件反射的挡住了他，郑有文尴尬的摸了摸头，就被张翠拉住了。
“多大把年纪了，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儿啊？还没你儿子稳重呢！”
这个时候从捕快衙役后面挤进来一个面白无须的人，他咳嗽几声然后才整理起衣帽，身后带着两个小黄门太监。
“郑大人接旨吧！”
大太监带着一丝笑容，似乎不在乎刚刚被挤歪了衣帽，郑仙客连忙称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崖州知府郑仙客，断案如伸，公正廉明，献良策颇多。如今告老还乡，念其功在社稷，故赐封为忠勇伯爵。赏黄金百两，各色珍宝若干。钦此！”
郑金宝被拉着跪下之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的老人，那是他爷爷，原本应该一生碌碌无为死在榜下的人。可如今对方好像在加官晋爵，不对，已经辞官了，可那也是忠勇伯了啊！
“恭喜忠勇伯了！陛下让奴才给您带个口信，记得一个月一封信，别忘了。”
郑仙客摇摇头又立马点点头，这那是写信啊，这是让自己别忘记给他没事送点新鲜玩意进去，写信不过是个由头。不过好在以后不会被剥削，他可以安享晚年了，这点事情自然是要答应的，毕竟大腿还是要抱着的。
张翠没想到还会有旨意下来，完全没有准备打赏，这会急得很，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东西。
郑金宝察言观色能力不错，从身上摸了摸，摸到了一块成色很好的玉扣，直接递给了心急如焚的张翠。
张翠拿到东西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把东西塞进了大太监手里，又吩咐丫鬟给两个小太监送了喜钱。等到了大太监手里，张翠才看见是什么，那是自己儿子平时宝贝的不得了的玉扣，那可是爹亲手雕出来的，花了不少功夫。
她奇怪的打量了一会儿，看儿子没什么大反应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郑仙客和护送他回来的捕快衙役道谢，又留他们吃饭，可他们还事情在，就让他们拿了喜钱喝了茶水才送走。
郑有文靠着郑仙客往里走，平时不多话的人，嘴里一直念叨着，大到郑有武考中秀才，小到家里多种了一盆子牡丹花。
说着说着还拉着郑金宝凑到了郑仙客眼前。
“金宝如今又高了，是不是两年不见，认不出来爷爷了？”看着呆呆孙儿，郑仙客亲昵的拍了拍他肩膀。
“爷爷…我叫郑金宝？我爹娘叫什么？”郑金宝眼睛里带着疑惑，被张翠拉住手，上上下下要检查一遍。
“你这孩子，做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了？爹，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啊？”
“娘，我没事，可能是吓糊涂了，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我孤家寡人，冻死在路边上…好冷…好饿…好害怕……”
郑仙客正色道。
“别怕，哪知道梦，你爹娘从小疼爱你，你叔叔更是手把手教你读书写字。你可是爷爷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万万不会让你受冻受饿的。”
郑有武也点点头。
“金宝梦是假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护着你的。”
郑金宝笑着点点头，至于他梦里经历过的一生再也没提过，不过他比以前更加勤奋刻苦，同年和自己叔叔一起考中了举人，比郑有武名次还要好。
郑金宝因为身后有忠勇伯一路官途还算顺利，郑有武因为不能老累干了一辈子的闲职。
郑仙客六十五岁那年走的格外安详，可哪怕是这样，忠勇伯府也是哀鸿遍野，不少崖州府的百姓都跑过来奔丧，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都舍不得的叹气，亲自写了一首悼念的诗词。
郑金宝年老之时，时常回想自己爷爷是不是可能也如同自己一般？因为他感受过爷爷自己的经历，可爷爷笑笑什么都不说，只告诉自己努力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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