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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渡生娘娘篇 庙宇


“婺城这些年并未有任何奇事发生。”

        姜扶秋:“?”

        “但城西有座一座娘娘庙才建成。”姜惊落抬眸定定地望向姜扶秋,“你何时去。”

        “今夜。”姜扶秋心道,在姜惊落面前果然什么都瞒不住。

        “可以。”姜惊落点点头欲走,“我去换件衣服。”

        “如今事情尚未确定,人太多只怕打草惊蛇。”姜扶秋支支吾吾道:“不如我今夜先去探探情况,若能确定邪祟在庙里大家再一同前行也不迟。”

        “我与你同去。”姜惊落已经推开门走出去了,“别无他人。”

        ……

        从店小二处得知婺城于一年前建造了一座娘娘庙。娘娘庙里供奉的不是诸天神佛也不是地藏菩萨,更不是土地,而是一个女子。这里的百姓都称她为“渡生娘娘。”

        传闻婺城一年前瘟疫爆发,死了许多人。瘟疫来源不明,传播迅速,一旦沾染瘟疫,成年男子不出三日便会七窍流血而死,这三日痛苦万分,发作时如同万剑穿心,平日则是浑身如蚊蚁噬咬,等到第三日,七窍开始不断涌出黑色的血,人挣扎两下顷刻间便断了气,死状惨烈言语尚不能形容。

        瘟疫来势汹汹,婺城里的大夫均是束手无策,外头请来的医师也毫无头绪。也不是未曾请过仙门弟子前来查看是否为邪祟所为,可来来去去几波仙门弟子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甚至有修为低微的弟子死在了城内,无奈之下,为了保全南荒其他百姓,婺城封城,避免瘟疫传染出去。

        可城内死的人越来越多,城内人心惶惶,一片死寂,眼见着婺城就要变作空城了,这时候来了个女子。

        那女子身形娇小,却敲开了婺城大门。

        她站在一众心如死灰的百姓面前,保证自己可以治好他们的瘟疫。

        那女子果真治好了城内的瘟疫,代价是自己的命。她告诉百姓自己家乡也曾经盛行过此种瘟疫,她命硬扛了过来,自此之后自己便不会再得这个瘟疫,且自己的血有治疗瘟疫的奇效,因而她自愿放了自己的血,救下了全城的百姓,自己却因操劳过度加上失血过多而亡。

        全城百姓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因而为她塑造了一座铜像,建了娘娘庙供奉着她。

        “我才不信。”姜扶秋从怀里摸出颗麦芽糖来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什么自愿放血救人,什么操劳过度失血过多而死,谎话连篇,我呸,不要脸!”

        姜惊落略一皱眉,不解地望着她。

        “阿姊你心怀众生,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姜扶秋站在娘娘庙前,摇了摇头。“寻常人哪有这般气魄,更何况她只是个弱女子。可能确实有这么个事,但我敢打赌,她绝对不会是自愿放血的,放血到血竭而亡,该是何种痛苦。”

        姜扶秋就着明晃晃的灯光仰头望去,庙宇由石头修建而成,高和宽皆二丈有余,飞檐翅角,三门四柱,结构匀称和谐,两侧石柱上均刻有繁复的花纹,而正门顶端中间赫然刻着“渡生娘娘”四字,拿浓墨漆了,醒目分明。姜扶秋收回目光,沉沉地望着灯火通明的庙宇,香火旺盛得很。

        “也许她原本是想救人的,只不过可能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最后赔上了自己的命。”姜扶秋掀起裙摆踏过门槛,“毕竟,人心最是善变。”

        姜惊落也随着她进了庙宇。

        庙极大,装饰得异常辉煌大气,三人合抱的石柱,宽厚的石阶,刻满铭文的石壁,姜扶秋一路而行一路打量,顺带偷偷瞄几眼姜惊落。

        姜惊落平日里不苟言笑,眼里清清冷冷的,看谁都显得疏离。但杀起来简直不要命,皮肉划开骨头折断也不见得半分退缩,好像完全不疼,人挡杀人,佛阻杀佛。是以灵山弟子们见到姜惊落时总是战战兢兢,害怕得紧。

        明明一个女子,杀起来比男子都狠,也难怪四海八荒都称她为“仙门兵人”,再难听点便是“杀胚”。

        姜扶秋走了两步忽觉胸口有些闷,复生之后,这副壳子就大不如前,一直脆弱得紧,胸闷是经常的事,风吹吹咳嗽,水浸浸也咳嗽,她想,再过段时日,可能走几步都得咳嗽。

        “主殿到了。”姜惊落停下脚步,正在走神的姜扶秋不出意料地撞了上去,她一边揉鼻子一边看过去。

        华光异彩,飞檐翘角琉璃顶,塔身不宽,但极高,顶端仿佛要深入云端,塔旁立着一块高大石碑,刻着“娘娘塔”三个字。

        不是座庙吗,怎么还有个塔?

        仿佛是感应到来人,高塔骤然明亮起来,耀眼的光从顶上倾泻下来,铺成一条流动着的河,从茂密的枝桠上,从黑色的石板上,从黛绿的瓦片里泄出来,铺满周遭,一瞬竟亮堂如白日。

        姜扶秋仰起头,赞叹道:“这座塔建造得委实不错。”

        “嗯。”姜惊落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塔虽然造得不错,但里面的东西就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姜扶秋噎了一下,她就纯粹嘴巴碎,没成想姜惊落居然会理她。

        “先进去吧。”姜扶秋慢吞吞地扶着一旁的石墙往里走。姜惊落注意到姜扶秋的惫态,伸出手扶住了她。

        “你累了。”

        “没有,真没有。”姜扶秋佯装要推开,身子却不自觉靠过去,“我身子好着呢,阿姊您真客气,啊呀,这多不好意思。”

        绝色美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塔内火光晃晃,进门后赫然一座铜像立在前方正对着他们。铜像摆放在香案上,比起寻常庙里供奉的菩萨神像要低矮一些,面容栩栩如生,体型娇小,是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咋一看仿佛是活着一般,不过面容神态之间却有些狰狞,瞧起来阴沉沉的。

        大抵是雕刻的师傅技术不到位,好好一个姑娘塑得有些凶。

        姜惊落走近铜像,低着头看香案上放着的东西。

        香案上摆放着精致的三角香炉,香火腾腾,香炉前整齐摆放着一列长约十寸宽五寸的长形木牌,铜像两侧立着两个木架子,上头全是小木牌,用红线穿了挂在钩子上,这些都是香客求的运签。

        姻缘运、福禄运、官业运、家和运……人的幸福总是各种各样的,心中所想所念,再沉也放得上这小小的木牌。

        姜惊落没有看人隐私的习惯,但姜扶秋禁不住伸手掰了一块来看,这是个求姻缘的。

        “民女翠花年方二八,倾慕对门铁牛,奈何体肥貌丑不得法,特此求渡生娘娘成全。若愿成,民女定来还愿。”

        字写得潦草,偶有几个错字,姜扶秋都认真地指出来。

        等到姜扶秋看完内容,欲将木牌放回去时,眼前一幕登时叫人愣住了。

        只见架子上的木牌慢慢变作了红色,那种流淌着的、鲜艳的、诡异的红色,大片蔓延开来,一瞬间,两只架子都被染红。

        姜惊落沉眸,静静地看着那木架上的变化,“走!”

        姜扶秋尚未反应过来,人便被姜惊落携着出了庙宇,回到房间时人依旧有些晕乎。

        “方才有些草率,差点叫它发觉。”姜惊落站在房间里,面色严肃,“现下还不可惊动它。”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进去。”姜惊落取了一张纸铺开,提笔蘸墨开始画,姜扶秋站在她边上,瞧着她低头认真画,轻抿着唇,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这里。”姜惊落画完图,将宣纸推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扶秋觉得她抬头那一瞬,似乎是看了她一眼。

        “塔有八层。”图纸上赫然是娘娘塔,不仅画全了外部,甚至连内部大概结构也标了出来。

        “我们方才只到了一层,但差点被邪祟发现,那邪祟,是那座铜像么?”

        “尚未明确。”

        姜扶秋与姜惊落商讨后决定听姜惊落的,今日休整,这几日再寻个合适机会前往渡生娘娘庙。

        “夜深了,该歇息了。”姜扶秋算算时间,现在快到夜半子时,她的躯壳实在熬不住,预备告辞了姜惊落回去睡觉,却不料手腕被抓住。

        “那间房子与邪祟有关系。”姜惊落眸色沉沉,“你今夜睡这里。”

        姜扶秋没法子,只好脱了外袍上床,拉了拉被子,瞧着坐在床边依旧在看图纸的姜惊落,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翻来覆去许久还是睡不着,翻了个身看在灯下闭目静休的姜惊落,许是察觉到姜扶秋的注视,姜惊落睁眼转向她,问道:“你看什么。”

        “看阿姊。”姜扶秋脸皮素来厚实得很,当年谈容还戏称灵山的结界都没她脸皮厚。

        她一拉被子,眼波流转,那双眼里陡然生出几分风流来,“阿姊生得如此好看,实乃天人。”

        姜惊落轻轻抚了抚护手,也没说话。

        姜扶秋翻回身子窃窃笑道:“难怪湄衣这么喜欢阿姊。”

        因元湄衣和姜惊落的过分亲近,灵山不明内情的众人都盛传元湄衣有磨镜之好,对姜惊落心存爱慕。

        床板一沉,姜扶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见刚才还好好坐在桌边的姜惊落已经闭眼躺在床上了。

        “你……今晚不静坐修习么?”姜扶秋往里面挪了挪,问道。

        “困了。”她答。

        姜扶秋直挺挺地躺下,双手环胸望着天花板,尽量和姜惊落保持着些距离。

        时隔多年,她们再同榻而眠,到底是和儿时大不相同。

        “湄衣只是妹妹。”良久,久到姜扶秋都快睡着了,姜惊落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姜扶秋一怔,干脆利落地回道:“我明白我明白,阿姊自然不会对湄衣有什么其他心思,就,就阿姊这般正气浩然之人,于磨镜一事上想必阿姊心中自有定数。”

        “嗯。”姜惊落沉沉应道:“我自有定数。”

        姜扶秋会错了姜惊落话里的意思,顿了顿,觉着不对劲,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知道阿姊对湄衣只是姊妹间的照拂,同我一样的,一样的。”

        这回姜惊落却不再答话,姜扶秋迷迷糊糊睡过去之际,才听她说道:“不一样的。”

        姜扶秋觉得今夜的阿姊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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