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间漫游-4
“早上好，班长。”邻桌朝他抬了下手，“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哪里不太一样？
龙之峰帝人不太擅长应付不熟的人的好意，他磕磕绊绊的“早安”堵在喉咙里，随后下意识朝着邻桌隐蔽指向的地方看去。
龙之峰帝人的座位在靠后排的位置。他国中时进教室，会习惯性地拉开门，进去后小心地关上。乡下的学校常年失修，碰撞中偶尔会发出噪音。
不喜于此的人咋舌，弄得他有些羞赧，缩着身子小声道歉。
但这样的事在来良学园几乎没有发生，当然，这并不是在夸奖这所私立高中在昂贵学费下优良的设施条件，而是在说一个缄默的“守则”。
后门在下课时分长期打开着，坐在那个位置的同学会在上课时把它关上，下课后需要出去的人再打开。周而往复，或许会有人觉得麻烦——毕竟少了一个原本坐在那位置上的矢雾诚二，但很少有人抱怨，这几乎已经成为了a班的准则。
要说奇怪，也不难理解。
毕竟前门是某位“不良”的领地，要是撞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那还是自求多福吧，大家都不想画上自己美好的一天来进行一场无意义的赌博，胜负未知，唯一确定的，是胜者绝对不可能是你。
被忽视，或者以一种看虫豸的眼光来对待，偶尔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像是不可能带进学校的道具，绳索，以及脚边践踏过的血迹。
一般来说，她的心情都挺好的。
但异常的传闻还是伴随着池袋越发紧张的局势缥缈夸张起来。
园原杏里对很多人解释过，自己并不知道上川清美做了什么事，以及自己和她并不熟。
并且，园原杏里也不知道真正惹怒了她会是什么下场。
毕竟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不久前的考试，在此之前，她只听过“上川”这个名字。
大概还是从张间美香口中得知的。
一般来说，上川清美不会在学校暴露她的另一面，她大多早退，不迟到，早课开始前就坐在位置上无聊地翻课本。大概她也是上课也不怎么听，一到数学物理，她就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倒是语文还会支愣起来多看两眼——说老实话，属实有些令人大开眼界，大家都以为这种无聊冗长，宛如老太太裹脚布一般的内容，上川清美不会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另一位美女班长的存在，不良在班级的行为并没有在外那么放肆。有关她的传闻在短短一周内就从国中部传到了高中部，什么拾刃的夜游人、□□终结之虎。
用“虎”来形容女孩子未名还是有些过分吧。
初闻流言的龙之峰帝人如是想道。
可无论是她开学日对自己那没来由的捉弄，还是后来从园原杏里口中得到的“怪人”的评价，都毫无疑问地昭示着，即使传闻有那么一些夸张，但那其中对她的描述，或许有百分之七八十，是事实。
“上川同学她…大概不是坏人。”
龙之峰帝人想起上周帮园原杏里寻找她失踪的好友，张间美香时，少女所说的话。
彼时纪田正臣正在搭讪公园的美少女，从而没能参与他们的对话。
不过，即便听到了，他大概也会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纪田正臣和上川清美关系不怎么妙，这是说，即使他们有关系，也绝不是那种和谐的，你对我笑我对你笑的那种友好朋友关系。
龙之峰帝人是在那时得知，上川清美考试时坐在园原杏里的前座的。
“那个时候，上川同学和纪田同学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少女低着头，指尖捏着书包提带，不安地按紧，察觉到了又松开，“她在考试结束后朝我搭话，我们是那时候认识的。”
“我还以为你们是国中的同学…之类的。”
园原杏里摇头：“没有。”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提及到：“其实，我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在国中。”
“诶？”
“具体的我不太记得清了。”园原杏里道，“但是，美香说让我不要接近她。
“说是……太危险了。”
纪田正臣也说过一样的话。
在露西亚寿司前偶然遇到的那天晚上，纪田正臣很严肃地告诉他：“帝人你一定、一定，不要靠近那个人，有多远就跑多远，她和那些混混不一样，和临也先生也不一样。她是…另一侧的。”
龙之峰帝人不太明白，“另一侧是什么意思？”
发小的目光在阴影里闪烁不清，龙之峰帝人在他的注视下，心脏有些隐秘地蠢蠢欲动着。
如今，龙之峰帝人注视着前门趴在课桌上的少女的背影，脑海中回响起纪田正臣那日的叮嘱。
【“她会把你引向另一侧，区别与人的，与安定完全相反的那侧。”
“她很危险。”】
-
上川清美要郁卒了。
昨晚被人从局子里捞出来，安安分分送（押）到池袋的自家门前后，她就一直处在一种低落抑郁的情绪中。
啊……
既没能让茂夫认清骗子师傅的嘴脸，还没见到里希，最后还给最喜欢的妹妹添了麻烦…
吃完的喜欢的腌萝卜也因为昨日的晚归没能及时补货，早上啃了一片寡淡的吐司，现在血糖已经低到提不起劲——
“那个、早上好…”
上川清美抬起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校服，看不到脸，努力抬头，才看见他额前剪到很短的，露出额头的刘海。眼睛颜色很深，和他的神态有些匹配不上。
因为规规矩矩地穿着一整套校服，所以才会看上去很乖。
而这个人，正怯懦地，紧张到走过来都有些同手同脚地和她说话。
“那个、是身体不舒服吗？”
明明已经害怕到声音都颤抖了，为什么还要来搭话呢？
上川清美摊着，索性就这样托腮，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起来。
身后已经传来诸如“哇居然真的去搭话了”“这就是班长的魄力吗”“快来个人阻止他啊”之类聒噪到令人发笑的对话。
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说起来是吗？
虽然自己在内心确实有吐槽过低血糖之类的，但她的身体可是很健康的，一个无比健康的jk，简称kkjk。
完全没被自己的谐音梗逗笑的少女眨了下眼睛，准备随便糊弄过去。
但是他看起来好认真的样子。
要不还是说实话吧？
可是这个人和里希又没有什么关系…
不想让他接触到里希的存在。
“…那个？”
“是哦。”
“…诶？——啊、那个，是在说什么？”
“我说，”上川清美坐起来，手掌撑着桌子，好像在伸一个小懒腰，“因为没能吃上（好吃的）东西，身体和心灵都不舒服哦，目前是这样。”
面前的人像是没想到她确实会回答，一下子茫然起来。
他宕机了一两秒，随后好像成功理解了上川清美的话，慌乱地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这、这个！”他把那样物品双手递出，直直地伸到上川清美面前，“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我这里也没有其他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
一颗包装得很可爱的糖果。
橘色的，里面用会反光的镭射纸包裹住糖体，是上川清美童年常从里希手里得到的奖励。
有点怀念。
她用指尖取走少年手心里的糖果，微微带着对方的提体温。上川清美手指一翻，轻巧地剥开糖纸。
嗤啦嗤啦的声音响起，露出里面球型的橘黄色糖果。
龙之峰帝人察觉到糖果被拿走之后，就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川清美。
少女今天没有编发，披散的发丝有些乱，或许是没有心情打理，或是来的路上太过慌乱。
她垂着眼，就着糖纸把糖果送到嘴边，张开嘴用牙齿衔住，再拿舌尖卷进口中。
腮边鼓起一坨，随着少女舔舐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动着。
龙之峰帝人突然想起来，这颗糖是前几天路过商店街时，热心的老板娘塞给他的。
因为上面写的味道太过奇怪，所以他也没有轻易尝试……
等等等等！那是什么味道的来着！糟了糟了不妙了他不会踩了上川同学的雷一会儿就要被暴揍然后灌水泥沉东京湾了吧？！！！
……可是她看上去好像也没有生气。
等等，好像对上视线了，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好？！
“…是什么味道？”
上川清美歪了下脑袋，腮帮子动了一下。
她摸了下旁边挂着的书包，而后像想起来什么似地顿了一下，朝龙之峰帝人投来控诉的目光。
龙之峰帝人：……？
上川清美朝他伸手，大概是在索要什么。
龙之峰帝人：“可是我已经没有糖果了，那个是最后的……”
上川清美：……
她无语地拉过龙之峰帝人的手，在他掌心写字。
指尖划过的触感激起一阵战栗，龙之峰帝人大脑一团浆糊，少女松开他的手之后，他还在看着手心发呆。
上课铃打响了，任课老师从外面走来，让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直到大半节课过去，龙之峰帝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笔记本空着一大半，课本上半个字也没写。
他回想起掌心过热的触感，上川清美脸颊边随着动作滑落的发丝，以及脸颊上一小坨，可爱的鼓起。
他想起来了。
那个糖果是腌萝卜味的。
‘我可不是笨蛋啊。’龙之峰帝人捂着自己的脸想着，‘啊、我是笨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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