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鸑鷟
狂暴的洪水停止了它侵略性的步伐，像是心升惧意的猛兽，缓缓地踱步退回，倒卷至古川城外的高墙边。
一只高举在洪水之中的手，它的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退却的洪水，稍稍回首，便见黄光护体的尘年，以仙风道骨之姿，飘飘而至。
洪水上的蛊雕老妖怒视着尘年，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婴儿哭啼声，如泣如诉，双翅刮起狂风，脚底赤光一闪，猛地冲向了尘年。
是挪移之法！
眺望着蛊雕老妖与尘年大战的尘宇，目光一缩，一眼便认出蛊雕老妖这一招法术。
挪移之法，在蛊雕老妖的手中非同凡响，速度与距离都远超尘宇所施展的。
一瞬息，蛊雕老妖穿过了尘年的身躯，而后顺势兴奋地转身，张开鸟喙，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爆发，欲要吞食尘年。
然而，尘年完好无损，他的身躯在被蛊雕老妖穿透的刹那，就像是蛊雕老妖穿过虚影一样，无一丝鲜血迸射。
准确的说，他的身躯有问题，他的肉身似乎早已消散。
“怎么回事？”周灵和尘宇面面相觑。
貂爷沉沉道：“你师傅的肉身早已消散，眼前所见的，只不过是他以法力凝成，裹着魂魄的虚假身躯罢了。”
“法力幻化的身躯？”尘宇内心一沉。
轰……隆隆……
一声巨响，只见尘年抬着右手，一股磅礴的火行之力幻化成了一双大手，狠狠地摁住了鸟喙，火行之力更是迅速蔓延蛊雕老妖的全身，像是点燃了一根枯干的稻草一般，烈火熊熊燃烧。
蛊雕老妖惊恐了，庞大的鸟形火焰在半空中不断地吼出一声声哀鸣，城墙外的洪水欲要冲天而起，但却被尘年的另一只手朝下一按，轰地一声，镇压了回去。
“死吧……”尘年一声轻叱：“术·天的焰宴。”
呼……呼……
似风啸，似虎啸，熊熊烈火陡然一变，烈焰颜色转成了金黄，并且转动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漩涡，灼热的气息连城墙外的洪水都被蒸发不少。
一时间，虽到了初冬，可古川城却如同处于盛夏，惊慌不定的百姓只感到阵阵灼热的大风扑面而来。
几位从九城和徐城而来的降妖大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尘年，无比震撼。
生死关头，烈火之中的蛊雕老妖猛地释放出所有的力量，他妖身额头上的四道法印，赫然一亮，身下陡然升起四色光圈——赤、赤、橙、黄。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最内圈的赤色光圈与最外圈的黄色光圈愈发辉煌，而中间两圈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最终，赤色与黄色光芒相互交融，像是两条缠绕在一起的龙，一股无匹的力量就此爆发。
唰……
蛊雕老妖的身影不见，鸟形火焰也就随之而凭空消散，天的焰宴也随之消失。
“妖孽，你逃不掉的。”
尘年的声音，如蛆附骨，传入滔滔的洪水之中，而在里面，一道庞大的身影陡然一转身，他的身躯如同筛子，好一阵地颤抖。
轰隆！
黑暗与光明，就此因强大无匹的法力而交融到了一起，滔滔的洪水也因此一分为二，中间的分割线里，蛊雕老妖的庞大身躯显露无疑。
呼啦！
尘年身形一闪，已然来到了蛊雕老妖的面前，随着他的降临，蛊雕老妖如同干枯的稻草，身躯再度冒出熊熊烈火。
是天的焰宴！
“啊……”
这一次，尖锐的惊恐声下，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榨干了一样，一点点缩小，直至成为了一颗纯白无瑕的妖丹，天的焰宴方才散去。
尘年手掌张开，散发黄光的妖丹落到了他的掌心，磅礴的水行之力就此一缩，回到了妖丹之内。
“去吧……”尘年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侧的洪水，一挥手，一道水的长桥显现，长桥的另一头，落到了平静的古川江。
笼罩在古川城上空的阴霾就此散去，一切回归安详，城内百废待兴。
“师傅！”
尘宇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忐忑，一声大喊，让失神的尘年回过了神。
一时间，尘宇、周灵、雷严以及降妖殿里的一干弟子纷纷站在万象殿前，眺望着城墙外的尘年。
唰……
尘年转身飘回，此时此刻，他的现状已然无法隐瞒众人，身躯正在点点消散，原本只是脚掌消失而已。
可现在，他只剩下了半截的躯干，像是一位残烛之年的老者，身躯颤巍巍，下一息便有可能随风而逝。
“该散的都散了吧，尘宇、周灵，你们留下，为师有话与你们说。”尘年和蔼地说道，一挥手，将蛊雕老妖的妖丹交给了雷严。
雷严接过妖丹，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位老朋友，往事一幕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之中，感慨万千。
“都散了吧，好好收拾一下降妖殿，再出去帮百姓们修缮房屋。”雷严沉声道。
“是！”
陆陆续续，片刻之后，空旷的万象殿前，只剩下了尘年、尘宇、周灵三人。
“师傅！”周灵梨花带雨地看着尘年，泪流不止。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尘年于尘宇、周灵二人而言，莫过如是。
尘年淡淡一笑，道：“很早前，为师的身体便已不行了。如今，还能有力气挽回古川的败局，已是万幸，你们不必伤心，为师不是仙人，岂能与天地同寿？”
“可是……师傅您是三印之境的强者啊，活过百岁，不成问题。”尘宇忍不住说道。
“与其畏畏缩缩地活过百岁，不如放手一搏，福泽一方百姓。”尘年认真道：“伤感的话不必多说，你们切记，速回忘尘村，以意念沟通忘尘仙雕像，你们二人若是有缘，便能得天大造化。”
“忘尘仙雕像？”尘宇和周灵一愣。
“切记，切记……”尘年说罢，仰天一叹：“尘归尘，土归土，凡尘一遭如此了却，足够了……”
瞬间，尘年的身躯像是细小的尘土，风一吹，就此湮灭。
“师傅……”
尘宇和周灵猛地失声痛哭，两年朝夕陪伴的人，终究还是去了。
貂爷沉声道：“小子，用九幽之力将你的师傅送入黄泉的六道轮回吧。不然，他会魂飞魄散的。”
尘宇目光一凝，身后九幽貂法相显现，手掌张开，一股九幽之力散发，迅速裹住某种无形的物质，而后遁入地底深处。
“你？”周灵看向尘宇。
尘宇道：“我的九幽之力，能够送师傅的魂魄安然入轮回，师傅他会迎来下一世。”
“轮回……世上果真有轮回啊……我又何尝不是……”周灵淡然一笑，神色却是格外的复杂。
哗啦啦……
突然间，似潮水涌动，奇特的声音好似从心里钻出来，回荡在降妖殿中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一股磅礴的压力就此落下，尘宇和周灵顺着源头望去，脸上露出万分惊讶的神色。
是妖！一只具有超乎所有人认知的修为的妖！
本已散去的阴云，突然间再度出现，变得更加的厚重。
层层乌云之下便是妖，只见他双翼舒展，宽约三丈有余，体形庞大，足有十丈之长，外形如凫，拥有着一对尽显锐利之色的赤目，通体漆黑。
他一出现，好似苍穹坍塌，一座城的生灵都感受到了来自于魂魄深处的悸动。
“好……好强啊……”周灵身躯颤抖，险些要下跪。
咻！
一股奇特的互逆力量就此爆发，周灵的脚底展露出红蓝双色光圈，令得她的身躯一轻。
尘宇这边，处于其意识空间内的貂爷微微一抬手，九幽之力如飓风般爆发，席卷妖降下来的压迫，将一切外力消弭于无形之中。
“好一只鸑鷟妖皇，仅仅只是虚影，就有如此强悍的威压，不可思议啊。”貂爷感叹道。
“什么？这只是妖皇虚影？”尘宇吃惊道。
貂爷道：“六印之境的强者，可以令得法相或妖身离体，离体远放便是如你眼前所见的虚影。不过，区区妖皇而已，他释放出来的虚影根本无法爆发出实质性的力量，顶多是来吓唬吓唬你们罢了。”
“呃……”尘宇颇为无语地看向高空处鸑鷟的虚影。
不过，虚影虽然不可怕，但鸑鷟妖皇却是极为可怕的，鸑鷟乃是五凤之一，掌控土行之力，是可以化解人间怨气带来祥瑞的妖，是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妖，是极有可能成长为真正凤凰的妖。
此刻，全城寂静，百姓们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起。
降妖殿里，唯有雷严、周灵和尘宇三人敢直视虚影，看着鸑鷟妖皇的一对赤目。
鸑鷟开口道：“卑微的凡人，你们将会迎接地狱的怒火。”
声音洪亮，响彻云霄。
话音刚路，貂爷猛地对尘宇说道：“我知道了，川望远背后的妖皇便是鸑鷟，他想要增长修为，需要吞食怨气，一切的妖祸，皆是为了产生怨气，供鸑鷟提升修为。”
“该死，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而让数以万计的百姓遭殃，这只妖，该死！”尘宇愤愤道。
“唉……谁让他是妖皇，古川之地的主宰呢，你能反抗得了？”貂爷无奈道。
尘宇紧握拳头，胸有怒火而不得释放。
“哈哈哈……卑微的蝼蚁，去死吧！”鸑鷟妖皇的虚影放声大笑，双翅拍动，似要降下无尽妖力。
“鸑鷟，尔敢？”
人未至，话已如滚滚天雷威慑鸑鷟，雪花飘飘，层层乌云瞬间凝成大块的冰云，古川城就此迎接了六棱形的雪花。
漫天飞雪之中，一道白衣身影于飞雪之中凝聚，手持宝剑，仰望上方的鸑鷟妖皇虚影，气势与其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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