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来之前，宋楚期想过很多可能。
比如陆泽会有些狼狈的求他，会不理解的和他冷战，说自己需要这些钱；
又比如陆泽会理解，温柔的和他道歉，说不该给他添麻烦；
再或者陆泽已经意会他的意思，不再提钱的事，两个人只是像普通大学情侣一样，互相关心和聊天。
但宋楚期从没想过，来的人不是陆泽。
两个姑娘从门口走到吧台边的，黑长直的头发，格子衬衫加马丁靴，漂亮的大学生。
其中一个举着mini自拍杆，上面架着手机，这种架势这两年学校里越来越多，宋楚期见过，是玩短视频的。
“是陆泽让我们来找你的。”
女孩子说着，在吧台边坐下。
宋楚期示意调酒师倒了两杯水递过去，然后问：“他人呢？”
他的男朋友是陆泽，钱是陆泽找他要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两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宋楚期胃里有些返凉。
水太冰了。
黑长直则是直接招呼调酒师要了两杯甜酒，把水推到一边，也不管宋楚期怎么说，先一股脑的倒影起豆子：“不用跟我们装傻，他都说跟你说过了吧。”
宋楚期微微蹙眉。
黑长直没什么耐心的解释：“是你男朋友跟我们说好，要合伙做短视频账号，我们也是看他长的不错，现在颜值账号不好做，想弄弄cp感才答应一起的。”
“当初都说好了，买相机买设备，探店跑场子，还有出去旅拍的费用都是我们两个人平摊，上半年去新疆，机票都是我买的呢！”
姑娘理直气壮：“现在账号做出来没多少粉丝，他又不愿意掏钱了，这不是骗钱吗？我也是师大学生，下学期还得交学费呢。”
宋楚期沉默片刻：“他没跟我说过。”
另一个女孩看到宋楚期，瞬间脸红了几分，不过这是钱的事儿，她可是来给姐妹撑腰的：“我们当时没想太多，大家都是口头约定的，现在一直催他他也不给钱，说让我们来这找你要。”
“你可以打电话问他，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两万多块，赶紧帮他还了吧。”
她说完缩回头，凑到好姐妹旁边，又小声嘀咕了句：“长这么好看眼光真差，跟这种人谈…”
祁昀听声儿走到吧台边，这里已经零散站了好几个人，都在看好戏。
靠窗的吸烟区也多了个人。
叶裴点了根烟，靠在灯影里。
“我不认识你们。”
宋楚期声音淡淡的：“就算要钱，也是陆泽来找我。”
他男朋友是陆泽，怎么可能给别人钱？
宋楚期这个模样祁昀见过，他第一次来跟宋楚期谈酒吧店面的时候，宋楚期就是这样的表情。
生人勿近，充满防备。
配上这张好看过分的脸，就像一枝长在沙漠的孤单玫瑰，鲜艳又枯傲。
黑长直立马不干了，一个跺脚就要拍桌子：“现在是我被你男朋友欺负了啊，我就是个女孩子，这么被骗钱，你好意思吗？”
“就是，你难道不知道他欠钱？你们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如果你不给，我只能报警。”
“对，到时候他留案底毕不了业可别后悔。”
两个姑娘看上去咄咄逼人，但宋楚期看得出来，其实她们很害怕，很担心。
陆泽只是口头约定，真要去报警才是麻烦事，更明显的是她们飘忽不安的眼神，宋楚期仿佛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
面对父母去世，突然失去生活的支柱，做什么都很害怕，很怯生。
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宋楚期的手腕很细，白皙的皮肤压在玻璃边缘，留下一道红痕：“这酒我请。”
“你们想再喝点什么、吃点什么都可以。”
两个姑娘一怔。
“但钱我给不了。”
宋楚期：“陆泽欠你们的，你们去找陆泽。至于他来不来找我，是他的事。”
两个人完全没想到宋楚期会这么冷静，思绪如此清晰，一点没有要息事宁人的意思。
不慌不乱。
哪里像陆泽口中单纯老实的大学生。
宋楚期对祁昀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她们今晚记我单上。”
祁昀却笑的有些尴尬：“可她们的酒刚…已经记过单了。”
宋楚期微微抬了一下眉。
蓝箱的酒不便宜，一杯至少70，客单价是按150定的，宋楚期多少因为陆泽对这两个女孩有些抱歉，却没想到有人会记这个单。
什么意思呢？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想让这两个姑娘多喝几杯、多纠缠他要一会儿钱？
还是单纯看上了，想泡妞？
宋楚期顺着祁昀的指尖，看到站在吸烟区里的人影，按灭了手里的烟。
叶裴的蓝黑卫衣在灯下近乎全黑，不是自己爱穿的那种懒懒散散的oversize，而是精致修身的窄版。
长袖沿着叶裴平直的肩线，隐约能看出上宽下窄的肌肉起伏，扔了烟的手腕远垂下腰线，交错的青筋微微凸起，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窗台。
看戏呢。
祁昀知道，叶裴不会随便叮嘱这一句记单，他只希望，这大佬只是单纯想看个热闹。
一听到有好心人把单都记完了，两个姑娘瞬间得了鼓励，又同宋楚期争论起来：“要不这样，我们现在给陆泽打电话，毕竟是他让我们来找你的，说你会给钱。”
她说着，已经一个电话播了出去：“现在你不给，那到底谁还钱，总得大家把话说清楚。”
宋楚期站在原地。
静静地看着她的手机屏幕。
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电话接通，还是接不通，毕竟陆泽到现在也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准确的说，宋楚期还不知道要怎么思考这件事，似乎唯一的可能就是陆泽不想回。
因为他压根没打算来。
他约他，只是想让他出现在这里，把这两个火急火燎的小姑娘解决。
至于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他们相识那么多年，在一起三年多，宋楚期想起陆泽说过的——
“小期，叔叔阿姨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认识这么久，就和家人一样啊。”
微信语音一直是连接中…
直到自动挂掉，陆泽那边都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女孩急了，又一个打过去，甚至拿起宋楚期的手机打，宋楚期突然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他看了一眼祁昀，目光顿了顿，继续往后扫，“换个号码吧。”
看热闹的纷纷收回目光，往后退了两步，谁也不想卷进去。
宋楚期的目光最后停在吸烟区。
叶裴没抽烟，还靠在那里。
手机就放在窗台上。
“借一下。”
“哦。”
宋楚期只是走过去伸了个手。
叶裴从黑灯里抬眼，宋楚期已经走回了吧台，只留下一点点淡香。
像是森林里的白雾，清冽干净。
陆泽的号码。
宋楚期不用背，肌肉记忆一样。
他熟练的按完，只不过是用一个陌生的手机。
两个姑娘凑上来，宋楚期把手机放在吧台上，屏幕在玻璃杯的倒影中跳动。
有那么一瞬间。
宋楚期希望，这电话是打不通的。
但过了十几秒，屏幕一闪，通话的字样突然从“连接中”变成了00:00。
“喂。”
这个声音，宋楚期再熟悉不过。
只有短短一个字，声音的背景很嘈杂，仿佛接的人没什么空，十分不情愿又不太确定才接起来——
“谁啊？”
下一秒，宋楚期挂掉了电话。
他把手机往吧台旁边推了推，叶裴已经走了过来，男人的脸落在顶灯下，五官分明，眼神懒散。
两个女孩也不傻。
这么一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泽根本没有和宋楚期说好，只是把她们打发了过来。
想让男朋友当冤大头。
黑长直就这么哭了出来：“那钱怎么办呢，他推给你，你也不管，我这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这种事…”
“那你们做什么账号啊，现在的大学生真是…”
“谁欠你钱你找谁啊姑娘，你找他男朋友有什么用。”
“还不是他没钱他男朋友有钱，哎，现在欠钱的才是大爷。”
“如果感情好的话，早就就帮着给了，才两万块，还能真让报警啊。”
“是啊。”
“估计就是玩玩的。”
……
几句闲言碎语，不咸不淡。
另个女孩眼看宋楚期要走，实在没辙，干脆：“你有钱就帮陆泽给了吧，我跟他一个系的，我知道你跟他很好的。”
“他说了，你跟他是十几年的感情，帮个忙而已你肯定不会拒绝的。”
“是吗。”
宋楚期笑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可笑。
凭什么他给钱才能证明自己的感情？
如果这段感情已经变成这样，只有他不停的给钱才能维持，那他宁可不要。
鼓声变了节奏，小乐台上的歌手抱着吉他，换了首没心没肺的民谣。
好像这个年纪本来就不讲感情一样。
“我不会帮他还钱。”
宋楚期轻轻敲了一下吧台：“你们回学校顺便告诉他，如果真不打算联系我，我刚好就换男朋友了。”
黑长直一惊。
宋楚期想起，还有个大爷是花了钱来看热闹的，手机往后扬了扬：“喏，我新男朋友。”
“……”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
宋楚期用的是叶裴的手机，叶裴买了她们的酒单。
最关键的，这个看起来更帅。
她们以为宋楚期和陆泽说的一样，单纯老实，很重感情，一定会热心帮忙。
却没想到宋楚期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在酒吧被堵也面不改色。
对着这样的人，能要到钱才有鬼了。黑长直关上相机，带着人离开了酒吧，说是要回学校去找陆泽。
人群散开。
只有祁昀目色诧异。
他知道宋楚期和叶裴不认识，他以为这时候宋楚期要撒个气性或者给陆泽一个下马威，也会拉上自己。
却没想到宋楚期随手就指了个叶裴。
洲大著名玩咖，夜场天菜的叶裴。
但宋楚期显然没在意。
他拿起手机朝幽蓝的夜色里走，刚走到门口，背后乍得响起一道声音。
不大却很有压迫感。
“不解释一下？”
说话的是叶裴。
这不算质问，因为叶裴脸上没有什么严肃的表情，和先前自己去借手机时一样的懒散，配上这个场合，更像是调情、找茬。
宋楚期一颗脑袋沉甸甸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和叶裴对线，先道了句“抱歉”，又解释了一句：“出来玩，不用当真。”
这个情况，是人都听得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只觉得五月的天气，夜里好像冬天一样冷。
洲大宿舍靠近校区西门。
宋楚期跺着声控灯快速跑上楼，白色衬衫的领口随着跑动朝后落了落，露出一小节泛红的肩颈。
长长一条走廊，一共六间宿舍，有四人间，有六人间。
宋楚期住的是四人间，只不过两个室友大四要毕业，只留下他和另一个建筑系的喻深，两个人要继续读大五，因为建筑是五年学制。
喻深此刻手里捏着盆，打开401的寝室门，刚好看到宋楚期站在门口，一个哈欠瞬间涌上来，
“期期，你今天回来太晚了。”
他没听到宋楚期回答。
白影一闪就进了宿舍，跟着就到了床上，宋楚期整个人蒙在被窝里，不轻不重的咕哝，
“嗯。”
喻深抱着盆往外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退回寝室，放了盆，摸到宋楚期床边。
宋楚期就睡在靠窗的一层，淡蓝色的被子卷成一团。
喻深看他一眼：“你困了？”
宋楚期没说话。
喻深屁股一歪，坐下来：“期期，别人睡觉喜欢流口水，你喜欢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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