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不是做梦，我就在这里，没有消失。”润玉安抚着梦曦的情绪，抱起她一步步走回寝殿。
梦曦在他怀里，嗅着有些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被润玉抱到榻边，她伸手勾着润玉的脖子，将他压向自己，亲了亲他的唇。
润玉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红了耳尖，却也没有阻止梦曦，他知道她缺乏安全感，这全是因为他消失了五十年，虽然这五十年于他而言其实才五十日而已，可不能因此就忽略梦曦在这五十年里的等待与煎熬。
他顺着梦曦的力道，躺在了梦曦身侧，却还是规规矩矩地没有逾越半分。
梦曦知道润玉是个极守规矩的小古板，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心中的不安定，而随意对待他，所以只是亲了一下，便放开他了。
她伸手紧握润玉的手腕，侧身看着他，突然问道：“如果我们还要再成一次亲，我要准备些什么？到时是我娶你还是你娶我？”
润玉有些诧异，看向梦曦：“不是说我们是夫妻吗？”
梦曦将润玉的手握着慢慢把玩，细细摩挲，这双手美如白玉，怎么都该是被仔细呵护的手，这个人也是，就该被好好保护。
“可是天界的神仙不是都不怎么看重凡间成的亲吗？既然这样，我们再成一次亲，也不是不可以。何况，那一次事出突然，我们只喝了合卺酒，洞房花烛夜也一直没补上，你又突然离开了我，我觉得重新办一次婚礼也不是不好。”
“覆盖掉一切不好的记忆，我们重新开始。”
她将手附在润玉手心，与他十指相扣，落在自己脸颊处，感受着润玉的温度，朝他笑得眉眼弯弯：“你觉得好吗？”
“好，都随你。”
梦曦看着润玉笑起来，钻进他怀里，补充道：“不过我夜里没了你实在睡不着，所以我们还是住在一起吧，可以吗？”
“好。”润玉不知不觉眼角眉梢便带了些宠溺。
第二日一早，润玉醒来时，梦曦也差不多跟着醒了，看着润玉一身绣龙纹的银白朝服，头戴冠冕，她还有些不习惯，因为这装扮和她在凡间当皇帝的时候还有些相似。
润玉不可能带着梦曦一起去上朝，但此刻梦曦的情况也让他有些犹豫。
梦曦也不想和他分开，她抓着润玉的手好久，理智告诉她，不该影响润玉的工作，可她又怕润玉一离开她的眼，便再次消失。
“我，我不打扰你早朝，我就在一旁角落里看着，可不可以？”
润玉看着她，还是点了头。
于是这一日一早，众仙齐聚九霄云殿时，便看到一袭红裙娇艳、格外显眼的陌生仙子就坐在大殿左侧的一张小椅子上，她已经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个角落，奈何她身上那颜色实在太显眼，叫人一进九霄云殿，便能看到那团安静的红。
于是，哪怕昨日没有参与八卦，不知道梦曦存在的仙人，今天也都认识了她。
早朝过后，眼见着他们陛下走下高台，去牵那陌生仙子，带着她一起离开九霄云殿，便是再不八卦好奇的神仙也忍不住向身边其他的神仙打听起来。
知道昨日的情况后，他们免不了对这位仙子更加好奇，只是可惜，他们后来就没怎么找到机会与这位仙子接触，她天天与陛下在一处，谁敢上前与她搭话？
梦曦，成功地成为了润玉的小尾巴，一整日都跟着他。
花园里打理花草树木的仙子常常能看到，陛下牵着那红衣的仙子穿过花丛，有时他们也会停留在园中的亭子里饮茶聊天；负责省经阁洒扫的仙侍，也常常能看到，陛下处理公务时，这位仙子就站在书架之间看书，若是无人，她便坐在陛下身侧；九霄云殿上朝的神仙们更是习惯了，在角落里总有那一团红色，那位仙子总是盯着他们陛下，眼都不眨一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半年，梦曦对润玉的紧张情绪总算真正消散大半。
这一日，她和润玉一同起身，润玉伸手去牵她的手，要和之前一样牵她去九霄云殿，却被她避开了，他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空着的手心，就是一愣。
只是梦曦却朝他笑着挥挥手，解释道：“你快去吧，早些回来。”
“为何？”
梦曦看着他不适且茫然的样子，凑近前去亲亲他的脸颊，解释道：“我来天上快半年了，除了你谁都不认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里。”
这是一个正当的理由，且梦曦想要了解天界，说明她情绪稳定下来，不再害怕他消失，他该开心并同意，看看自己空着的手心，心里空落落的，但他也只能离开。
梦曦第一次独自在空无一人的璇玑宫里转了一圈，便随便拎了一本书出门，在偌大的天宫里瞎转悠。
沿途许多仙子仙侍都好奇地看着她，且下意识地看向她身侧，见她身边没有人，惊讶之余却是都知道她的特殊身份，没有一个凑上来打扰梦曦。
天界处处花团锦簇，仙雾飘飘，常年春日景象，的确是美不胜收。
迎面走过来一个少年模样的神仙，却又佝偻着故作老态，身上一袭红袍，可能是没见过这素雅风行的天界还有人如他一般一身红衣，瞧见梦曦便是眼前一亮，凑了上来。
“你是哪家娃娃？老夫以往在天界可没见过你！”丹朱绕着梦曦打量一圈，嘴里啧啧啧地轻叹，“看这容貌，看这身姿，比起当年的锦觅，也差不了多少了。”
之前半年，梦曦跟在润玉身边，眼里心里只看得到润玉，从没注意过其他人，也不会有人凑上来与她搭话，她自然也不认识这突然出现的少年，但脸上还是挂起一个温和的笑容：“请问前辈是？”
“老夫丹朱，是掌管……”习惯性地说到这里的丹朱哽了一下，再次记起自己被剥了月下仙人一职的事，停顿片刻道，“六界最流行的话本子都是出自老夫之手。”
“哦。”梦曦自然注意到了他一瞬间的情绪不自然之处，但也不太在意，不过听他说是写话本的，倒也有好奇，“天界也如凡间一般，有话本流传？”
“当然！尤其我写的话本，可谓是名满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丹朱很是热情，如今他在天界，除了缘机仙子待见他，旁人视他如无物，就算一开始陌生的仙子仙侍会和他说几句话，也很快会被别人告知他的身份，然后再不理会他，所以他很珍惜这样和陌生神仙说话的机会，何况梦曦看着身份不太一般：“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娃娃？”
梦曦身上的仙气带着一丝鸿蒙初生的紫气，这种气只在刚刚出生的神仙身上有，一些神仙出生后外表的确长得快，也怪不得丹朱会觉得梦曦是哪家神仙的崽子。
“我名为梦曦，成仙半年了，不是哪家的娃娃。”
梦曦看了看面前这只红狐狸，脑子里第一想法竟是这狐狸的皮子看着真不错，油光水滑，要是剐下来给润玉做个披风一定很好，不过她还是很快收回这想法，关了自己另外一双眼睛，不再看丹朱的本体。
天界的狐狸和凡间还是不一样的，也不能真随便剐狐狸的皮。
丹朱只觉一股凉意突生，从脚底往上窜，直到天灵盖，吓得他一哆嗦，只是这感觉又很快散去了，他狐疑地看了眼笑容温和良善的梦曦，又左右瞟了瞟，最后只得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刚成仙的呀？”丹朱闻言眼里疑惑，态度不由随意许多，这变化恐怕他本人都没察觉到，“那你遇到老夫可算是运气好了，这天界可没有什么事是老夫不知道的！”
“哦。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梦曦不甚在意他的话，敷衍潦草地道句歉，她不想再和这人说话，怕自己说着说着又想起那漂亮的红狐狸皮，拎着书继续往前走，姿态随意散漫。
丹朱却连忙跟了上去，看着梦曦笑呵呵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在天界自有亲近之人，若有疑问问他便是，就不麻烦前辈了。”梦曦客气道，目光看向别处，尽量忽略丹朱，伸手去折自己看中的一枝花。
开得漂亮端庄的牡丹花落入她手中，与美人面容交相辉映，说不清是花更美还是人更美。
丹朱自动将梦曦的话理解为她在天界有一两个认识的神仙，而最是喜欢被关注的他被梦曦如此忽视，也是本能地感到不甘，他冷笑一声：“你那朋友或许什么都知道，可未必肯跟你说天帝的事，你连天帝都不好奇吗？”
梦曦低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牡丹花，敏锐地察觉到此人言语中对润玉的轻蔑，她脸上礼貌性的笑容收敛，稍稍抿唇看了一眼丹朱，目光中带着打量与审视：“前辈是什么身份？对着天帝陛下竟也如此……”
“那个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我现在喊他一声天帝就已经是尊重了。”丹朱语气中的轻蔑越发明显，他不知何时跟着梦曦已经走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注意到周围没什么别的神仙，气焰便更加嚣张。
若说当年他是为了当亲儿子养的旭凤和心里一丝不清不楚的不甘，才对润玉百般挑剔污蔑，如今却是为着自己被革去的月下仙人之职了。
月下仙人是个好职位，权力虽然不算大，可获取功德和供奉香火都是很容易的，不然当年太微也不会把这位置安排给他，用于安抚控制住他。
但这个职位，被润玉直接收回了，丹朱本就心存不满，如今更是提到润玉就要骂他几句，但他到底也不能如当年那般随意便能见到润玉，只能和这些刚上天的小仙说说，能拉到一个同盟就是一个。
“哦？天帝陛下竟是这样的人吗？可我听闻陛下仁慈威严，任人唯贤，兢兢业业，才使得天界政清人和，河清海晏，怎么就是不忠不义不孝之徒了？”梦曦压着眼中的冷意，略带好奇地看向丹朱，“前辈到底是什么身份？这样说陛下，都没被抓？”
“我是他叔父，算得上这天界他唯一的亲人了，他自然不会再对我怎样。我亲眼看着他如何耍手段登上天帝之位，你该信我的话！”丹朱见梦曦好奇，尤其她似乎对天帝也不如其他小仙更加崇敬，心里觉得有机会，便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你是不知，当年锦觅与旭凤两情相悦，他偏偏横插一脚，骗了锦觅与他订婚，之后……他又在婚礼上造反，又骗了锦觅杀旭凤……”
梦曦冷着脸听着这只狐狸胡说八道，等到他说完了，掏出一盏小茶壶喝水润喉，梦曦才看着他冷道：“说完了？”
“嗯……差不多吧。润玉那就是个卑鄙小人，你可不要被他表现出来的纯良给骗了！”
“哦。”梦曦冷淡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牡丹花和书收好，活动了一下手指，仿佛随意一问，“你知道我在天界的亲近之人是谁吗？”
“你在天界认识的人，我怎么知道是谁。”丹朱不甚在意地回道。
“就是你口中的天帝呀！”
梦曦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丹朱耳中，那天帝二字还含着缱绻情意，显得无比亲昵信任，随后一阵劲风呼啸而来，梦曦手掌上裹着一层灵气，一巴掌扇在丹朱脸上，将他扇飞了出去，正掉落在御花园中，压塌了一丛蔷薇。
本在花园中打理花木的仙侍们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惊得四处躲。
“怎么了？怎么了？”
“难道是魔界的人来找茬了？”
“不会吧？他们敢吗？”
梦曦闲庭信步地走过来，懒散地仿佛在春游，跨过被压扁的花木，她走到一半边脸都肿了的丹朱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得告诉你呀，我在凡间当皇帝的时候，你可知我是怎么对待你这种妄图以下犯上的人么？”
“你到底是谁？”丹朱气得质问梦曦，声音尖细，还带着种少年人的稚嫩，谁能想到这是个活了起码上万岁的老家伙。
梦曦没理他的问题，一脚踏上丹朱胸口，自顾自说道：“当年胆敢在朕面前污蔑辱骂润玉的，朕都赐了他们灭九族，就算是润玉在凡间的那个亲弟弟也没能逃过。你如今还敢这样污蔑润玉，不过仗着他仁慈善良罢了。”
她脚上用力，耳边清晰地听到丹朱的护体灵气破碎，仙骨断裂刺入骨肉的声音，看着丹朱脸上惊现恐惧害怕，眼神轻淡。
“我却不一样，我最讨厌有人说润玉坏话。你该庆幸自己是润玉的叔父，看在润玉的面子上，我饶过你这一次。”
听到自己不用死，丹朱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却还吊着胆，凝神听着梦曦说话。他并非不想反抗，但护体灵力都被踩碎了，他这么多年也没修出其他本事，不敢对梦曦出手。
“只是你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下一次我会剥了你的狐狸皮子，给润玉做靴子。”
梦曦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张算得上上等极品货的狐狸皮子，是真的挺喜欢这张狐狸皮，轻轻笑着道：“你大可以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你这狐狸皮子当真保养的不错。”
丹朱注意到她的眼神，心里一抖，不知怎么觉得她看到的真是他的狐狸真身，吓得哆嗦着连连摇头，眼神里写满真诚：“我，我记住了。”
梦曦移开自己的脚，看着丹朱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神仙的体质就是很不错，肋骨断了外表看着也不甚严重，梦曦在旁边掐了几朵开得漂亮的蔷薇，声音淡淡地数落道：“你看看，就是为了你的几句胡言乱语，把这么漂亮的蔷薇花给压成了这样。”
丹朱只觉得胸口和脸更痛了，他听到梦曦的声音就浑身一抖，小心翼翼地看梦曦：“我，我会把这里恢复的。”
“嗯，记得亲手种。我喜欢月光蔷薇，种那个吧。”
“是。”
丹朱一点儿不敢反驳，因为他清楚这人不是润玉，不会次次容忍他，若真的惹恼了她，她真地会剥自己的皮。
被剥了皮子的狐狸，还能是活的吗？
“你不是说你最会写话本了吗？写一本歌颂天帝事迹的，传遍六界四海，可以吗？”
“可，可以。”他浑身都在打颤，声音也在抖。
“行了，先去养伤吧。”梦曦看着他，见他迫不及待转身就想跑，稍微抬高音量淡声提醒，“养好伤了，就来璇玑宫找我报道，我要看着你写话本。”
丹朱跑动的步子一僵，重心不稳摔了个五体投地，颤颤巍巍地回头道：“是。”
随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周围的仙侍看着这一幕，都不太敢上前，尤其是梦曦一身嚣张跋扈的反派气质，衬得她那张芙蓉面也阴险恐怖起来。
梦曦目光随意落在一个抱着花洒的仙子上，朝她招招手，那仙子犹豫了好久才一步一步挪出来，朝着梦曦行礼：“见过，见过上仙。”
“我刚刚的话，想来你也听见了。就不麻烦各位收拾这里了，留着那只狐狸来收拾。”
“好的，好的！”
这位仙子头也不抬地连忙点头，就听到那位气势恐怖的上仙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动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只听她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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