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乾清宫
这是元折柳第一次进乾清宫。
即便进宫多年，元折柳却从没如此近距离的观赏这座巍峨庄严的宫殿，仅有的都只是在远处宫道上的匆匆一瞥，看见这座宏伟宫殿闪着金光的屋顶。
禁宫中心，天子居所，乾清宫自然奢华无比，宫殿附近全无树木，朱红宫墙和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汉白玉阶高高垒起，屋顶的檐角张扬的上翘，更让它多了种睥睨天下的气魄，仿佛视世人皆为蝼蚁。
元折柳在乾清宫当差的地方也还算熟悉，仍是廖安主管的御茶房。
江德胜领着他站在廖安面前的时候，对方眼里遏制不住的惊疑让元折柳瞬间无地自容，羞愧的低下头。
“廖公公……”
廖安上下打量他，见他除了随身的一个小包袱再没别的东西，身上的衣裳也是规规矩矩，毫无越界，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样也好，哪怕哪天……起码你自个儿还有些根基。”
“你听好了，”，他随即沉下脸，语气带着严厉和不容置喙，“永远别因为私情摆偏了自己的位置，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人才有后路可走。”
元折柳苦笑一声，跪下给廖安行了个大礼：“若是奴才能早点明白公公所说的道理，也不必到今日这个地步了，只可惜感情面前，人心总是贪心不足……”
廖安的瞳孔蓦的瞪大了，惊讶的看着元折柳：“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了那位。”
他只以为元折柳沉溺于争宠媚上，得宠后渐渐失了分寸，恃宠而骄，处处越矩，所以才借机敲打他，却没想元折柳当真动了真情。
“你这人……”，廖安皱着眉看他，眼中混杂着感叹和不可置信，“我原以为你只是拎不清，却没想到原来是个彻彻底底的傻子。“
“先皇在位几十年，幸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你对他动了心，除了自己折腾自己，又能得什么好？”
“奴才明白，”，元折柳跪在地上，无助的揪紧了自己的袖口，“但是奴才自己也管不了自己了，奴才来这儿，就是想要一个答案，不能如愿也认了。”
傻子。
这答案不已经是明摆着的？
廖安张了张嘴，还是没忍心说出这句话，叮嘱道：“上次在避暑山庄，底下有些人多少对你有些不满，这回来了，可千万要安分些……“
话说到一半，又想到在避暑山庄里师傅江德胜来要人，只好又无奈的叹气：“罢了，这也不是你能做主的，我自会帮你遮掩些，平日里你行事也要多加小心。”
元折柳感激的看他一眼，应声答是。
乾清宫御茶房的当差时间及其规律，每日天色微明就要起床，两班轮值，一直到朱闻就寝预备好晚上的茶水，值班的宫人们才能回宫人所歇息。
宽口木盆里盛了水，元折柳拿着巾布，细细擦拭一枚青玉茶碗，余光瞥见自己左边走来一个人影。
“李公公，“，元折柳侧过身，笑着和来人搭话，”您下值了？“
“是啊，“，李群背着手慢悠悠走到元折柳面前，”小元子，这还都得多谢你嘛……“
“李公公客气了，“，元折柳跟他说笑，手上的活也不停，”小子是新来的，帮着多干点活儿是应该的，您歇着就是。“
“嗯……“，李群见了元折柳的态度，满意的对他笑了笑，颇自得的高昂起头，背着手走了。
待他出了门，元折柳蓦的捋平了嘴角，沉默的继续低头擦洗茶具。
之前一起去避暑山庄伺候的太监确实对元折柳颇有微词，从他来第一天，御茶房里的闲言碎语就没断过，排挤暗讽也接踵而至。
不过这样的场面元折柳更年少时在折香馆也见识过了，所以还算应付得来，没多久就和众人打成一片。
李群是御茶房里的刺头，仗着自己和不知哪宫的大太监有几分亲缘关系，在御茶房作威作福，却又很懂分寸，对廖安毕恭毕敬，是以廖安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大太监一个人情。
元折柳初来乍到，自然少不了过他这一关，连着几日主动揽了对方快一半的活计，不过和李群关系好些，旁人对元折柳自然也多些忌惮。
元折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半会儿入了入迷，手里的活儿不知不觉也停了，愣愣的对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发呆，连廖安走到自己面前也没发现。
“元折柳，元折柳！“
“啊，“，元折柳猛地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汝窑茶盏咚的一声跌进水里。
“廖公公……”
“都来半个月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廖安伸手把那个茶盏捞起来，取了一旁的巾布来擦净，“别干了，去门外看看，有人等着你呢。”
他擦干手出了门，果然是江公公在外头等着，江德胜见了他就要行礼，元折柳连忙侧身避开了，笑道：“公公别跟我客气，劳烦您带路。”
江德胜领先他半步，领着元折柳往寝殿走，走到半路带着试探地问：“元主子，前两回奴才来寻您，您怎么拒了，得亏您这回来了，要是再拒，老奴怎么跟陛下解释呢。”
元折柳脸上带着笑，语气再寻常不过，让人瞧不出端倪：“您也知道，我才来这儿，规矩都得重新学，廖公公又严厉，难免多下些功夫，待会儿我再跟陛下说，不连累您老。”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总不来，陛下难免也有些不高兴……”，江德胜听他答的还算有道理，也放下几分心，闭口不言，把元折柳领到寝殿门前就退了下去。
元折柳把手放在门上，犹豫着没推开。
虽说到乾清宫来是为了寻一个答案，但当要那么近距离的直面真相，元折柳心里还是胆怯了。
在乾清宫里，元折柳总是能更强烈的感受到，朱闻作为一个帝王，他拥有的太多太多了，而自己的那份爱在这样的浩大中只是微小一粟。
那个期盼的答案似乎日益明晰起来，真相注定会把元折柳伤的鲜血淋漓。
所以他总有意无意躲着朱闻，男人遣人来请，元折柳也尽拒了。
但总这样逃避也是在不是办法。
元折柳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门。
殿内袅袅染着香，其他宫人都被摒退了，只剩下朱闻手里持一把翡翠珠串，倚在一旁的罗汉床柱上看书。
直到元折柳走到罗汉床边，朱闻也没抬头看他，手里的翡翠手持一圈一圈打着转。
“陛下，”，元折柳低着头跪在床前，察觉到男人从上方打量他的视线。
“来了？”，朱闻把书撂在一边，声音听不出喜怒：“朕还当这辈子都请不动你了。”
“奴才知错。”
少年说完这句话便收了声，神色淡淡的，连睫毛都乖乖顺顺的垂着，让人挑不出错。
朱闻沉了脸色，心里突然像被谁点了把火，站起身在屋里负手匆匆踱步，最终停在元折柳身边：“朕知道方小满的事惹你伤心了，这半个月你冷着朕，朕不追究，但是你也该够了吧！”
他沉默的盯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年。
元折柳穿着普普通通的宫人服，跪在那里的样子仿佛也当真是个普普通通被主子责罚的小太监。
朱闻烦躁的捏了捏鼻根。
这段时间元折柳的态度实在让朱闻头疼，要给他另寻住处，他不肯，要把他调到正殿里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也不肯，让江德胜去请他，更是三番两次的推拒。
冷若冰霜，毕恭毕敬的态度仿佛一夜回到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
朱闻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一切原因归结于方小满。
明明在避暑山庄的时候还好好的，朱闻心下恼怒，他仍能清晰记得元折柳在碧纱橱里只穿着中衣，被他握着手在纸上行笔的场景。
记忆里的温馨让朱闻软了心肠，看元折柳还跪着，蹲下身去握他的手，“你心情不好，朕不和你置气，人已经打发的远远的，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他。”
元折柳抬头看他，男人修长的手指扣住自己的手腕，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没意思的，朱闻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纵使自己心里思绪万千，不说出口，对方又怎么能懂。
元折柳压下脑子里烦乱的想法，顺着朱闻的力气站起来，朝他露出一个笑：“奴才在御茶房学了点茶，陛下想不想尝尝？”
朱闻见他态度软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立马答应了。
殿外的宫人们进来上了茶粉和紫砂茶具，小炉上点了火，坐上一壶水。
元折柳掂起壶往茶碗里注水，水柱匀匀的冲进茶碗中的茶粉里，激起一片雪白浮沫，茶味微甘微苦，茶香满室。
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倒一个喝，都默契的没提方才闹的别扭。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常德福弯着腰进来，走到罗汉床边见礼：“给陛下，元主子请安。”
朱闻侧头：“什么事？”
常德福看了元折柳一眼，附在朱闻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男人才刚轻松些的神色又骤然由晴转阴。
(https://www.23xsww.net/book/92267/92267879/31381164.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