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报恩
“壮哥，今日生意还好吧。”自从石壮接了店铺之后，林可便喊他石掌柜，甚少这样喊他了，连林可都没察觉出来，自己嘻嘻哈哈的语气中微带着小心的试探。
石壮没觉察出什么，大大方方与她打着招呼，手底下事情不停。
林可又随意说起城北新开的糕点铺生意红火，想与石壮一起去看看，取个经，学学怎么把生意做好了。
石壮自然答应，可等林可说到那家店就在昨日去的地方附近时，他的手渐渐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冷了。
“不行就改天吧……”瞧着神色不对，林可忙改了口。
“林掌柜，你不用这样的。”
林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石壮又道：“你们想让我看见的，我也已经看见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你……你看见了，那你就应该知道了，他就是骗你的，欺负你好心，就在你这里白吃白喝的。你怎么还由着他呢？”
“谁还没穷过呢？”石壮的笑里带着苦涩，“我刚来平镇的时候，身上没多少钱。用完了，就只能睡在大街上，吃的，喝的，都得靠人救济。那个时候我就想，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干活，千万不能再挨饿了。多亏掌柜的收留我让我干活给我工钱。现在我好起来了，也看不得别人过苦日子。林掌柜，你是读书人，如果你受过的苦，还会想让别人再受一遍吗？”
“我……”林可说不出话，她受过的苦也不少，自然也是不愿意别人走自己的老路的，可如果要无止尽地掏自己，她还会愿意吗？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气愤。
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还有让好人一直受罪，坏人得意忘形的事情呢。
那乞丐又上门，嬉笑着又白拿了一碗面，从林可书信铺前经过。
“喂，吃人手短，石掌柜好歹算半个恩人，吃他的面，说声谢谢不过分吧。”
“你在跟我说？”那乞丐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停下来，显摆着他得来的白食，“什么谢不谢的，能让人白送我东西，这是我的本事。就算他这不行，还有别地的。一个个谢过去，我不得累得慌。”
“你要真这么神通广大，怎么还能让赌坊给你轰出来。让赌坊也给你送点赌资呗，总归你是个顶厉害的。”
那乞丐忽然神色不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赌坊？”
“怎么知道？用眼睛知道，我们三个看着你从赌坊出来，不去赌钱难道是吃饭去的？”
书信铺里只坐了两个人，还有一人是谁？
“石掌柜也看见了？”
林可不屑一哼。
“那他为何还……”
为何还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接济我呢？
“都是求出路的苦命人，同病相怜才厚待你。你偏用那种态度对石掌柜，黑心！”
那乞丐神色复杂，盯着手里的面看了良久，“哎呀”一声，把碗放在了书信铺木桌上。
“要是他不知道，我还能心安理得地骗骗。既然知道我骗了，我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再骗了。跟石掌柜说一声，后会有期吧。”
说着，便大摇大摆走远了。那碗面丝毫没动就放在书信铺桌上。
“诶，你的面。这都给你了别糟蹋了啊。”林可冲着那人背影喊，却并未回头。
“他还会再来吗？”
“不知道。”
这天到了晚间，过了饭点时间，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那位乞丐却又来了。
不是一个，而是一帮子。
都衣着褴褛，脚踩破草鞋，手拿一根棍，聚在店铺门口，凶神恶煞，面色激动，似乎将要干一场大事。
这架势，把店里的客人吓得不敢出门。石壮也不知所为何事，愣在原地。
林可见了，也怕是寻仇的，不敢过去，却让竹臻拉着自己去前面挡着。
“你……你怎么还来啊？带这么多人，是要打架吗？我家伙计可是会武功的，不怕你……你们！”
竹臻被拉出来便有了做挡箭牌的准备，当下拄着拐杖向前一步，拦在众人面前。
那边，一群乌泱泱的乞丐，也齐着上前一步，怒目圆睁。气势不输竹臻。
眼见双方一对多就要打起来，那领头乞丐一声喝止，众人抱拳单腿跪下。
不是寻仇，是报恩。
“这里都是受过石掌柜恩惠的人。这两三年来，石掌柜热心肠，一直接济我们这些兄弟，从来没收过我们的钱。很多兄弟是因为石掌柜的恩情，才没被饿死。尤其是我，大牛，每个月都来十几二十趟，像块膏药似的粘着石掌柜。这份恩情，我们不敢忘。”
众人磕头。
大牛又说：“我们习惯了不用费工夫就能得到东西，甚至去偷盗，去赌钱。我们……我们辜负石掌柜的好意，惭愧啊！”
“以后，只要石掌柜需要帮忙，我们一定会帮！我们虽然没钱，可要是有人想吃，一定让他到石掌柜的店里来吃！石掌柜心肠好，生意也要好！”
众人高呼。
石壮惊魂初定，才反应过来大家是来道谢的，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原先瞧着店里账面因为救济多了有些不好看，确实忧心。
见到救济的人还去赌钱之后，也产生过怀疑，不知道要不要再这样下去。
可想起自己当初也是即将放弃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便想着多坚持一下。
现下看来，多坚持一下，或许就是好的。
众人对着石壮谢了又谢，拜了又拜再三说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多年行善积德，终得投桃报李。
本该是高高兴兴，万分感人的一幕，可是那些乞丐们神情肃穆，像是拜佛那般诚恳，让人想笑又不敢笑。
随后，大牛领着众人，敲着竹棍，边绕着集市边唱着，全集市的人都听到了那首歌谣。
小平镇，石掌柜，活菩萨，大善人。别人有难他来帮，别人饿肚他来忙。真真神仙下凡了！
而这次，不为求得什么好处，只为了感激一位好心人。
瞧着这皆大欢喜的结局，林可高兴是高兴了，可又觉得什么地方有些怪异。
竹臻站在她身后，与她一起看着众人游街，道：“掌柜的，帮着别家的生意越做越好，也是时候顾顾自家的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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