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chapter07
心跳像是刚坐完了一趟过山车，从胸腔边缘慢慢复位回左心室的感觉如此明显。
直至在他脸上不加遮掩的轻嘲和逗弄，宋愉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
她有些恼，咬牙与他无声对峙许久，倏地夺过他夹在指缝中的烟——
烟雾徐徐飘出，这次她是真被呛出了眼泪。
谢行洲没想到她居然真敢动手来抢，怔了一下，看着她不停咳嗽的模样，眼底随即染上几分趣味。
等她差不多平静下来了，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种烟不适合女孩子抽。”
话头到这儿，停了停，瘦削的下颌朝她手中的蓝色包装示意了下：“这种也不适合。”
“……”
那股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无名之火再次啪一下燃起，烧得噼里啪啦的。
宋愉随手灭了烟扔进垃圾桶，而后伸手：“那送你了。”
她语气不大好，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气急败坏，完全不若十分钟之前、或者说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那般，像个老师语气稍微重点儿就会落泪的乖学生。
他没接，也没说话，而是就这么与她四目相对，视线相触之时暗潮汹涌。
宋愉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却也丝毫不甘示弱，较劲般同他对视。
半晌，他忽地一笑，唇角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嗓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原来你挺不乖的啊。”
耳边掠过晚风，吹得两侧楼梯之间的花叶簌簌作响，墙边的路灯骤然间开了，亮着暗黄的光。
她张了张唇，想反驳，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拿着烟盒的手也不服输般伸得笔直。
幸而这回他没再有玩弄她的心思，接过她手中的烟，又重新点了一根，斜斜咬在唇边，冲她道：“你先回去吧，我抽根烟再走。”
宋愉哦了一声，转身那一刻，却是终于松了口气，脚下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不少。
快走到饭店门口时，她蓦地停住脚步。
她想起了那天在车站时，宋翩将抽过的烟送到他嘴边的场景。
那时候的谢行洲脸上也同今天一样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只不过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无论是烟，还是吻。
宋愉又想到刚刚，自己从他手中抢下烟的那一刻，尼古丁熏上喉咙呛出眼泪。
那感觉委实不好受。
可她却莫名觉得很爽。
有一种，仿佛看见宋翩难看脸色般的，畅快。
-
周五一大早，宋愉就被傅新月从被窝里拽出来。
“今天不是不用值班吗？”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课表，上午的课表也是空的。
“是不用值班，不过今天是咱们系打比赛，所以大家都过去了。”傅新月边洗漱边站在她床前口齿不清地催促，“别睡了别睡了，比赛要开始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篮球赛的？”
宋愉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看了眼，向来安静的班级群这会儿格外热闹，都嚷嚷着要去看比赛。
傅新月道：“平时是不感兴趣，但今天跟我们系打的是经管系，我说什么也要过去做啦啦队。”
经管系？
宋愉刷牙的动作一顿。
也就是说，今天他们系的对手是……谢行洲？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脑海中又冒出了前两天在楼梯道时的相遇。
他如同一只蓄意闯入她的世界的野兽，肆意在她的领地留下独属于他的气息。
不仅如此，还要故意来她面前挑衅，嚣张至极地对她说——
“我们是一类人。”
“……”
“你刷那么大力作什么？”忽地，傅新月从她身后冒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是牙跟你有仇还是牙刷跟你有仇？”
宋愉这才发现泡沫已经顺着牙刷柄往下滴了，连忙冲水漱口。
傅新月倒也没在意这个小插曲，一蹦一跳地拎来两条百褶裙冲她撒娇：“小鱼，我们今天一起穿这个去嘛？”
这两条裙子是在去ironcastle后的第二天，傅新月拉着她一起买的，分别是卡其色和黑色，说是闺蜜装。
只是宋愉还是有点犹豫，毕竟她从没穿过这么短的裙子。
宋仕安不喜欢她穿短裙。
不记得是哪年了，她跟朋友出去一块买了条牛仔裙，也不能算是很短，到膝盖上面一点点，结果被他看见后痛骂了一顿，还勒令她以后不许再跟这些朋友见面，说他们会带坏她。
从那以后，宋愉的衣柜里没再出现过短裤短裙。
现在想来，宋仕安思想内一切的陈旧保守，大概都是怕这些因素会成为他将她推销出去的阻碍吧。
大概是看懂了她眼中的犹豫，傅新月立刻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她：“我跟你说，你穿这条裙子真的超级无敌好看，你说你腿那么长，每天遮遮掩掩的这不是暴殄天物吗？我要是有你这双腿，我连裙子都不想穿了，我直接出去横着走！”
眼看她越说越离谱，宋愉连忙答应下来：“好好好，我穿总行了吧？”
傅新月喜笑颜开，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两件短款卫衣，一件右上角绣着樱桃，另一件则是牛油果，甚至还有配套的光腿神器。
宋愉终于发现自己入套了，但这时候再反抗已经失去了作用，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五分钟后，宋愉刚从浴室里出来，便听见傅新月一阵惊呼。
她三两下从梳妆台蹦到她面前来，抱住她的手臂使劲冲她抛媚眼：“姐姐，性别可不可以不要卡得那么死？”
“别闹了。”宋愉哭笑不得地将她推开，轻咳了一声，“我们赶紧走吧，待会要迟到了。”
说归说，傅新月还是帮她画了个淡妆才肯放她出门，美名其曰虽然她已经很漂亮了，但今天是面子问题，她们一定要出去艳压经管系那帮女生。
在宿舍里这么一折腾，等两人赶到篮球场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
傅新月让她拿出体育部的工作证，成功挤到了裁判桌边，直接占据了视野最好的那块地。
今天正好是谭书越值班，只不过他加入了篮球协会，不坐裁判席，而是要到场上吹比赛。
他看见迎面而来的宋愉，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很快又压了下去，开玩笑道：“怎么现在才来？可让我们好等。”
“别装了部长，比赛都还没开始呢。”傅新月说着，突然看见什么，眉尾一挑，对宋愉说，“小鱼，你在这儿等我会，我去找一下贺扬。”
贺扬跟他们不在同一所大学，是隔壁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不过相较于其他已经开始试镜接戏的同学，他还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他今天也没课吗？”宋愉朝着她看的那块望过去，贺扬果真来了，在跟谢行洲聊天。
傅新月嗯了一声：“他们教授有话剧演出，所以今天上午的课取消了。诶不说了，我早去早回，不然比赛就要开始了。”
她离开后，谭书越让人搬了两张凳子来：“待会儿你跟新月就坐这吧，你俩穿着短裙，不方便坐地上。”
宋愉笑道：“谢谢部长。”
谭书越点点头，一旁的干事示意他比赛可以开始了，他正要离开，迟疑片刻，还是转过头来对宋愉道：“你今天很漂亮。”
他脸有些红，说完之后，也不等宋愉反应就离开了。
这时傅新月也回来了，有些奇怪地看着：“部长怎么了？脸色好像有点奇怪。”
“没什么。”
宋愉摇摇头，恰好听见哨声吹响，她推了推傅新月。
“比赛开始了，快看比赛吧。”
贺扬给她们两人带了早餐，宋愉打开一看，里面有三明治和甜甜圈。
“我说我要吃柴鱼包的，怎么又给我买这两样。”傅新月皱着眉，但还是拆开了甜甜圈的包装袋。
宋愉轻轻一笑，她倒是不挑，吃什么都无所谓。于是拿起了三明治，目光顺势转到赛场上。
今天的谢行洲依然是主力，跟队员们之间的配合也十分默契，没一会儿已经进了好几个球，整个场子上都是庆祝他进球的欢呼声。
他却是十分淡然，弹跳投球的动作间，常年累积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完美展现出来。
宋愉刚咬了口三明治，对面又爆发出一阵尖叫，她眼睫颤了颤，望向对面乌压压一群女生呢喃：“经管系来的人还挺多的……”
“哪是经管系来的人多。”傅新月冷笑了声，“没看见里面混进了晦气玩意么。”
宋愉闻言，朝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贺扬旁边果然多了个打扮火辣的女生。
宋翩今天的打扮依旧很有初见时的风格，长卷发聚在脑袋顶上扎了个丸子头，穿着同她款式相仿的黑色短裙，上身则是毛衣吊带和绒毛外套。
几乎是同一时间，宋翩也看见了坐在对面的宋愉，将她从头打量到尾，最后停在那条裙子上，轻蔑地笑了下。
紧接着，经管系再进一球，她激动地大喊谢行洲的名字，兴奋地让人以为她下一秒就会冲进赛场同进球那人接吻。
宋愉扯了扯唇，收回目光，对傅新月道：“我有点渴，想去买瓶茶喝，你要喝什么？”
后者笑眯眯道：“那我要喝可乐，谢谢小鱼。”
上回买水的自动贩卖机就在这个篮球场旁边，没走两步就到了，买水的间隙还能听见来自球场的喝彩声。
她盯着滚落下来的乌龙茶，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再三，绕去了更远的小卖部。
回去时第一节比赛已经结束了，宋愉将一大袋子饮料放在裁判桌上，轻声道：“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我就随便买了几瓶。”
“哇，这么好的吗！”
“谢谢小鱼！”
“辛苦啦！”
今天刚好是他们系的比赛，因此除了在其他场子值班的干事，其他全都来给文学与传媒系加油了。
宋愉拿了一瓶，仰头喝水的同时，余光瞄到场对面，谢行洲身边围了一圈送水的女生。
而宋翩是贴得最近的，她朝谢行洲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头听她说话。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谢行洲吧。
宋愉垂眼，没再看对面，顺手帮忙将一瓶饮料递给刚来的副部长。
“认识那么久，第一次见你穿短裙。”副部长今天穿了一身飒爽的裁判衣，望向她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真好看。”
“阳姐也是裁判吗？”宋愉好奇地望着她胸前挂着的口哨。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阳姐是他们那届唯一的女裁判。”一旁的干事笑着解释，只是说到一半，他突然怪叫了一声，“小鱼，你朋友来找你了。”
宋愉应声转头，这才发现谢行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他今天没戴发带，应该是刚剪过头发，额前碎发短了一截，即使是已经用毛巾擦过，仍遮不住新一轮的薄汗。
“留给我的？”
不等宋愉开口，他直接拿过了桌上剩下的最后一瓶乌龙茶。动作格外自然熟稔，仿佛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
“喂——”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用手去抢，“这瓶饮料不是给你的！”
手在碰到他手腕的那一瞬间，滚烫的体温顺着指尖传至全身，犹如触电一般，她陡然松开手。
偏就是这分犹豫，等她再有所行动时已经为时过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茶水顺着他的动作滚入腹中。
眼看着一瓶茶瞬间下去了三分之一，宋愉咬了下唇，嗓音有些恼怒：“这又不是给你的。”
他从喉间滚出一声笑：“我喝都喝了，要怎么还你？”
这什么强盗理论？作案有理了还！
宋愉指了指经管系所在的地方，一脸无语：“不是都有人给你送水了吗？”
听见意料之外的回答，谢行洲扬了扬眉骨：“这么关心我？”
“……”
他又笑：“我不认识她们。”
宋愉飞快地眨了下眼。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认识她所以才喝她的水？
“……”
宋愉懒得搭理他，目光绕过谢行洲，转移话题似的，冲他身后那人喊了句‘部长’。
她表情颇为无奈，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谢行洲给打断了。
“不好意思。”他拿起那瓶喝了小半的乌龙茶朝他示意了下，“把你的水喝了，下回请你喝东西。”
“嗨多大点事。”谭书越连连摆手。
宋愉看见他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憋了股痞得要命的坏劲儿，似乎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她炫耀。
她深吸口气，拧上瓶盖果断转身，决定装作看不见他的示威。
接近五点的时候，比赛结束。
文学和传媒类的男生少之又少，尽管傅新月喊到嗓子都哑了，依旧是毫无悬念地输掉了这场比赛。
傅新月气鼓鼓地拉着她去找谢行洲算账，后者却只是轻嗤了声，不可一世地撂下句：“我连非老弱病残都要照顾？”
“行了行了，你俩今天火药味怎么这么浓？”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贺扬急忙打圆场，“今晚怎么说？”
“谢行洲——”
他话音刚落，众人身后便传来一声娇喝。
宋翩脸颊上贴了亮晶晶的闪片，透过阳光折射出耀武扬威的颜色。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谢行洲的手臂上：“城南新开了家店，我们今晚一起去好吗？”
宋愉视线随之落在她手上，她做了黑色的美甲，无名指上还有个玫粉色的小蝴蝶结。
时尚又张扬的款式。
只是她的手落下那刻，谢行洲不着痕迹地朝侧边躲了下，令她的动作尴尬地僵在半空。
“不好意思哦。”
没等谢行洲说话，傅新月就抢先开口：“他答应今天陪我和小鱼去滑冰了，你说是吧，谢行洲？”
她笑得亲切夸张，仿佛半分钟前的剑拔弩张都是幻觉。
空气在这刻倏然静止。
宋愉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嗯。”
半晌，他轻应了声，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好看的桃花眼随着眼睫的落下扬起染上笑意——
“是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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