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诛灭
燕遥清突然听到独孤威告白，惊得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
“你抽什么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独孤威说着眼神黯然，缓缓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但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的心意，不想留下后悔。”
“你还不如不告诉我。看你这样，我心里别扭。”燕遥清心叹，在这异世里，他算得上桃花朵朵开，他喵的还都是雄的……
“晏哥，你真是善良。”独孤威有丝惋惜的神情，“虽然这容易让你吃亏，但我就欣赏你这点。”
“得得得，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我确实没法回应，咱就翻过这篇吧。”燕遥清面对除了沈煜铮的同性表白，心里实在是膈应得慌，想赶紧转移话题。
“好吧……”独孤威不再纠缠，正色道，“我们大军今晚转移，我带少部分人马留守，算是故布疑阵。你也需要留下来。”
“你们都大势已去了，负隅顽抗没啥意思。还不如自首去，争取宽大处理。”燕遥清不想瞎折腾，刀剑无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谋反之罪能宽大吗？”独孤威反问。
“也是，造反一般都得杀头。你说你们，好好日子不过，造什么反？折腾自己、折腾朝廷、折腾老百姓，费时费力、费人费钱的……”燕遥清吐槽道。
“自古朝代更迭皆是用兵推翻，只不过成王败寇。沈家能做皇帝，独孤家乃百年高门望族又有何不可？只是天公不作美……”独孤威叹息道，并不觉得谋反是什么滔天大罪。
燕遥清越听越不忿，打断道，“呸！你说的那种情况是民不聊生的时候，现在老百姓生活平稳，有饭吃，有病才喜欢打仗呢。我说话直，你别生气。这仗就是你家老爷子权力熏心，没事找事。他还找了一帮文人洗地造势，把谋反说成啥匡扶社稷，纯属扯淡。你这孩子也是被洗脑洗傻了，分不清是非曲直。”
独孤威被燕遥清说的话噎住，但观念一时没有扭转。
燕遥清耐心道，“咱们从刘家村出来时，你也说想人人守规矩，天下大治。或许你认为换了你父亲做皇帝会更好，但实际上他早就和顽固派妥协换支持了。他上位只会让富人更富，穷人更受剥削。”
他将沈煜铮征土地税、取消士人特权的政策解释给独孤威听，希望他了解什么才是正确的路……
独孤威听完沉默良久，内心陷入纠结，最后只道，“或许你说得对，但我没办法回头了……你好好休息吧。”
仅过三天，沈煜铮率军找到了这座山寨。燕遥清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的，但能再次看到他，心里分外高兴。
但见面的方式不太唯美，他被绑缚着带到寨门高楼上，这人质的形象让他不由得想起《亮剑》的秀芹。
独孤威向王师喊话，让沈煜铮赦免独孤家，他就会毫发无损的放走燕遥清，不然就血溅当场。
沈煜铮冷笑一声，毫无怜悯道，“你杀吧，朕不受任何人威胁。谋逆之罪本该当诛，朕不会放过一个乱臣贼子。”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周围人都看得出皇帝不会因燕遥清放过平王余孽。
晏怀忠看着弟弟受罪，五脏俱焚，却又无计可施，更不能多言一句。
燕遥清听到沈煜铮的无情发言，理解他是顾全大局，没有心生不满。他想，在沈煜铮心里，若自己比不过别人肯定会郁闷。但比不过天下苍生，不仅不憋气，还为之自豪。如果局面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双方都拉不住闸，他就再死一回。反正现世他已经死过一回，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赚的，没啥可惜的。唯一的不舍，就是沈煜铮……
独孤威迟迟没有动手，但独孤胜留下的副官按耐不住性子，一匕首捅进燕遥清肩膀。
燕遥清感觉一阵剧痛，心说，我去，怎么按着一个地方捅，这伤才好没多久。
沈煜铮见状依然面若冰霜，毫不动容，但拳头紧握，指节都泛白。但他依然赌独孤威不会真的杀害燕遥清……
燕遥清面对这僵持的局面，准备彻底学一次秀芹，扯着嗓子喊道，“老子活够本了，这回就算死，也死得重于泰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放箭吧！让我瞧瞧咱王师的兄弟们箭法有多准。”
有一句话他没好意思大庭广众下说，就是，“沈煜铮，下辈子我还稀罕你！”
众将士被燕遥清的豪气干云感染，纷纷举起箭弩，只待一声令下。
独孤威见情形不妙，让手下带燕遥清下门楼，准备决一死战。其他人不解其做法，他只道皇帝已不在乎燕遥清的生死，留他在这反而更会振奋敌军士气。
沈煜铮见燕遥清离开松了一口气，下令攻击城寨。
双方将士拼杀，但实力相差悬殊，结果显而易见。要不是皇帝要活捉独孤威，此地叛军无一生还……
晏怀忠率兵找到寨后小屋里的燕遥清，眼睛还噙着泪水，嘴里不住的说“太好了”。
燕遥清体会到晏怀忠的兄弟之情，不禁感动。而自己占据人家弟弟的身体，享受其家人的关心，又有丝愧疚……
燕遥清回到王师营帐，就被军医围住治伤，又享受了一把众心捧月的待遇……
在御帐内，燕遥清再次见到独孤威，只不过这次身份对换，他成了被绑的阶下之囚。
独孤威哪怕身在敌营、即将赴死也毫无惧色，英雄气概可见一斑，只可惜站错了队伍。他望着燕遥清，眼神流露温情，“对不起，让你跟我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你的伤好些了吗？”
“你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我理解。我的伤好多了，也不想再怪你。你……”燕遥清想说他死前还有啥遗愿，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看着年轻轻的生命陨落，不是件叫人舒服的事。
独孤威明白他的欲言又止，坦然道，“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不必因我难过。只是我母亲，一介女流，所有事都不是她的选择，谋反之事让她受牵连实属无辜。若有机会，只望能放过她。”
燕遥清知道这些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望向正襟危坐的沈煜铮。他却无动于衷，反而对独孤威一脸厌恶。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沈煜铮冷冷问道。
独孤威默默摇头，眼神还固定在燕遥清身上。
沈煜铮命人将独孤威带下去关押，帐内只剩他们二人。
“他临死前，你肯定想见他最后一面。与其让你开口，不如在我面前说清楚。”沈煜铮“体贴”道。
燕遥清因被戳中小心思撇撇嘴，还是实话实说道，“于情，我是想让你饶他一命，但于理，我不能说这种话。他参加谋反罪无可恕，可有一点他说的对。女眷无辜，能不能网开一面？”
“你太心软……”沈煜铮叹了口气，“犯谋反之罪，本家皆会被处死，何况夫妻关系？此口若开恐生事端，我不能应允你。”
“我明白了……”
燕遥清早知希望渺茫，还是费口舌一试，结果如料想般被拒绝。时代总有局限性，他觉得连坐不公平，可又无力改变……
沈煜铮不忍看燕遥清失望的模样，轻轻拥住他，柔声道，“别再为这些事劳神了，后面我会派人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平安的回来了。”
燕遥清听着沈煜铮有力的心跳声，心情也提振了一点。但想想当时对峙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问，“我要真死了，你咋办？”
沈煜铮眼神闪过一道寒光，狠道，“诛灭独孤九族，全部给你陪葬。”
他紧了紧怀抱，继续道，“还会下旨让你配享太庙，永受皇家香火。等太子大些，我会去那边陪你，咱俩合葬。生不能同归，死必同寝。”
“你还想上殉情了，不枉我痴心一片。还好老天爷开眼，让我活着回来了。”燕遥清抬眸与沈煜铮对视，嘴角噙着笑意。
“你真的回来了吗？”
“回来了。”
“这几日我才真正知道何为度日如年……”沈煜铮感慨道。
“辛苦你了。”燕遥清说着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没有你，才最苦……”
燕遥清心似浇蜜，甜甜的。他以前没发觉，沈煜铮这情话一套一套的……
二人温存片刻，燕遥清低语道，“这次讨伐死人太多了，以后能少杀人就少杀人吧。”
沈煜铮知道他还在因株连之事耿耿于怀，劝道，“我会尽量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战过后，短期内不会再起战火。除谋反大罪，我向来施政宽仁，你放心没那么多孤魂野鬼。”
“嗯。”
燕遥清感觉累了，不想再烦恼那些事，在沈煜铮温暖的怀抱中闭上眼睛，将自己与外界分割……
过了那日，燕遥清再没见过独孤威，他也再没在沈煜铮面前提起过。但在临行的前一天清晨，张潮说奉圣旨带他去一个地方。
三人组一路护送燕遥清，一起骑马走过一段山路，在一村落的坟圈外停住。
张潮将他领到一座新坟前，墓碑上赫然刻着“杜威之墓”四个大字。
燕遥清明白这是沈煜铮想了却他心中遗憾，能潇洒的离开这里。
安笠将提前带的香和纸钱递给燕遥清，便退到一旁。
燕遥清安静的上柱香，烧纸钱，一言未发，也一泪未流，神情肃穆，没了往日的洒脱潇洒。
待做完这些事，燕遥清只道了一句“走吧”，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任凭墓碑一点点变小，村落一点点消失……
原来这就是生死离别的感受，真他喵的不好受。
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燕遥清真的把独孤威当做弟弟。而今送完他最后一程，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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