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的漂亮妈妈

第二天，苏雨晴的桌子空着。

        上课的时候赵孟秋总是忍不住朝她的座位看，阳光照在桌板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苏雨晴的桌面上好像有很多被小刀刻画的痕迹。

        “赵孟秋。”

        被同桌用笔狠狠捅了一下，赵孟秋才慌里慌张地回过神来，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一脸严厉地看着自己。

        “赵孟秋，你算出来了吗？”

        赵孟秋只好站起来，盯着黑板上的方程组看，太久没有接触数学了，她竟然根本解不出来。

        “没算出来现在算，不好好做题东张西望什么？”数学老师一脸不满。“还以为你们这些好学生多用功，没想到上课也是一样开小差。”

        好学生？是了，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好学生，从小学到大学，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地学习，勤勤恳恳地答卷，从没出过半点状况。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赵孟秋在心里狂叹了一声，好学生好学生，翻过头来连个方程组都忘了。

        “还没算出来？”

        “算，算，老师我……”

        “7。”一个小小的气音传过来。

        赵孟秋用余光瞟了一眼，是坐在后排的刘家泽。见孟秋没有反应，刘家泽又小声说了两遍，“7，7。”

        “答案是，答案是7。”赵孟秋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出了答案。

        “算得太慢了，这要是放在考试连题都做不完。”数学老师冷冷地说，“坐下吧，注意力集中点。”

        “谢啦。”数学课结束就是放学时间，赵孟秋边整理着书包边对刘家泽说。

        “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啦？”

        “嗯……我走神了，后来被老师发现，一紧张就不会做了。”赵孟秋只好胡乱敷衍。

        刘家泽却把头转向一边，看了一眼苏雨晴的座位。

        “苏雨晴今天没来……”赵孟秋不知说什么好，脱口而出一句废话。

        “今天放学挺早的。”刘家泽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可谁跟谁也搭不上边。

        “是啊哈哈，数学老师不爱拖堂，最后一节上数学最好了。”

        “嗯……”刘家泽转过头来，有些欲言又止，“赵孟秋，那个……”

        “什么？”

        “要不咱们去看看她吧。”

        “谁？”赵孟秋没反应过来，然而看着刘家泽慢慢红起来的脸，她的心忽然就多跳了一拍。随后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额头，“哦苏雨晴啊，好啊，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好！”刘家泽用力点了点头，飞快地背起了书包。

        走在刘家泽的身边，赵孟秋有些恍恍惚惚。这孩子喜欢苏雨晴，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好像还喜欢得不得了呢。她抬起头看刘家泽一眼，他微微绷着的嘴角挂着难以隐藏的笑意和紧张。

        他喜欢苏雨晴。

        当年我咋没看出来呢，原来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喜欢。赵孟秋想笑，不知怎么又笑不出来，她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

        “阿姨好，我们是苏雨晴的同学。”开门的是苏雨晴的妈妈，那位全镇闻名的大美女。真是天生丽质，赵孟秋看着眼前素面朝天的女人，不禁心中赞叹，难怪那些过去的老演员都让人见之难忘，五官协调，风韵自成，哪怕瑕疵亦是特色，千变万化的灵动才是她们的美丽，蛇精脸们真是难敌其万分之一。

        “快进来吧。”漂亮的阿姨把他们让进屋里，扭头冲里面喊着，“雨晴，同学来看你啦。”

        我要是有她那么漂亮就好了。赵孟秋想着，不住地打量起面前的女人，和印象里的浓妆艳抹不同，她今天未施粉黛，烫过的头发用黄色橡皮筋潦草扎起，大概正在做家务，但即使这样，依旧光彩夺目。她只简单地套了一件男人的汗衫，下身穿一条肥大的短裤。不合身的衣服也难掩曼妙身段，纤细的腰肢在白汗衫里若隐若现。一路看上来，赵孟秋忽然发现她好像没有穿胸衣，随着快速地走动，饱满的胸脯在空荡荡的衣服里一跳一跳，坚挺的胸部让贴在了衣服上，显出一层浅浅的黑晕。赵孟秋耸了耸肩，移开了视线。

        苏雨晴家真的不算个小康之家，一应物品都像是用了好几十年，不但破，样式也十分老旧。赵孟秋看到卧室门口放着一盆脏衣服，盛衣服的脸盆边沿早已破碎，被黄色胶布一层一层的裹着。苏雨晴就在她的小屋里，坐着一把木质的小板凳，趴在一张烂靠椅上写着什么。靠椅用来坐的部分缺失了一整条木板，人如果坐上去就会被这条巨大的空隙夹到屁股，而苏雨晴把课本竖起来，铺在凳子上，并排放了四本书，才勉强能够当成桌子使用。

        “你没事吧……”看着此情此景，赵孟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苏雨晴这才抬起头。“啊！”刘家泽惊叫起来，孟秋也看到了，苏雨晴的右脸高高地肿着，嘴角还有一道划伤。“你受伤了！”刘家泽向苏雨晴冲了过去。

        孟秋犹豫了一下，也向前走了几步。就在这时，另一个卧室里忽然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继而是男人的怒吼，“你穿的是什么东西！来几个小学生你就给我骚成这样，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你能不能分一下场合！”雨晴妈妈压抑的愤怒的声音。

        “滚！都给我滚！”又是稀里哗啦的破碎声，这次好像是杯子被砸到了墙上，剧烈的声响把另一个房间的赵孟秋和刘家泽吓呆了。

        “你们先走吧。”苏雨晴忽然说，

        “啊？”由于她的声音淡淡的，赵孟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偷偷去找你们。”苏雨晴小声又说了一遍。

        “不行，我们要是走了……”刘家泽很着急，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苏雨晴摆了摆手。

        “我爸不会再打我了，没事的。”

        赵孟秋心中泛起一阵酸浪，她俯下身小声说：“我们在主街上等你。”说完，一把拽起刘家泽就往外走去。

        “咱们就这么走了，她一个人会挨打的！”一路上，刘家泽都在试图挣脱赵孟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你快放开我，咱们得回去！”

        “回去什么回去！”已经走出了那片破楼，赵孟秋感觉心里终于不再那么憋得慌。刘家泽一直挣扎着向反方向拖拽，她终于没有了力气，一把甩开他的手，忍无可忍地喊起来：“你怎么就不明白，她爸爸发脾气就是因为咱们在啊！”

        “什么？”刘家泽安静下来，随即又使劲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男人，面子是最重要的。苏雨晴的母亲在镇上名声很差，正因为她是多数男人垂涎的目标。一个美丽的女人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是这个道理。今天他们前去拜访，她穿成那个样子，是有暴露之嫌。但其实任何一个母亲，在自己的家中有此种穿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放到她的身上，这事儿就变得异常敏感。那些蜚短流长，苏雨晴的爸爸不可能没听到过。说实话，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她，赵孟秋也不知道他们的结合究竟是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但有一点很清楚，越配不上，越是自卑，而越是自卑，就越是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果仅仅因为两个孩子来家里玩，就无意中传出了关于妻子穿着打扮的流言，那更要坐实了他这个男人管不住老婆的说法。他的面子要往哪里放，出门还抬不抬得起头？这样说来，他的大发雷霆竟然倒像是理所应当的了。

        可是这些又如何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解释呢？赵孟秋愤怒地吐出一口气，最好的回避之法就是干脆不提，她直接说：“别管有没有关系了，咱们快去主街上等着她！”

        “苏雨晴会不会出不来？”

        “不管出不出的来，我们都要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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