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霸凌
第二天见到刘家泽的时候，赵孟秋就有些尴尬，不自觉地清了好几次嗓子，目光晃来晃去，就是不知道该看些什么。
“快走吧，争取今天就能找到！”刘家泽的心思却全然在帮苏雨晴找东西上，“那地方上次咱们在大树上看见了，我记得应该是西边，走吧。”
悻悻然跟在刘家泽的身后，赵孟秋发现自己的嘴巴竟然不由自主地撅得老高。别荒唐了！喜欢一个小屁孩就够了，难不成还吃另一个小屁孩的醋吗？
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天是周六，他们一大早出门，在芦苇地里摸索了一上午，午饭后觉也顾不上睡，又找了一下午。直到阳光黯淡下来，落日挂在树梢上摇摇欲坠，仍然一无所获。
“这里就这么大，草地里咱们全用手摸了一遍，怎么还没有？”刘家泽着急地挠着头。
赵孟秋揩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忽然意识到双手未必干净，抬头一看刘家泽，汗流浃背的也是个大花脸，想必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她走到水边，准备清洗一下。平静的水面映出她的脸，果然狼狈不堪。
“哎呀！”她忽然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刘家泽赶紧走近来看。
“不会……不会是掉到水里了吧。”
“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久，刘家泽才说：“要不，下去捞一下？”
“我上次就差点淹死！”赵孟秋对这个方案表示出最最强烈地反对。
“我也不敢下去……”
“我更不敢！”
“先回去吧。”赵孟秋看了一眼渐渐西沉的太阳，“天快黑的时候那帮流氓就要来了。”
在街口分手前，赵孟秋对刘家泽说：“回去以后咱们都再想想办法，明天再说。”
“好，明天再见！”
然而明天，还是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不但没办法，学校还雪上加霜地通知临时补课。苏雨晴还是没来上课，同一片愁云笼罩在刘家泽和赵孟秋的头顶。
“怎么办？”
每当目光交汇，他们心中都在问着这么一句话。
“啪嗒”。
一支笔弹跳着滚到了走道上。同桌胡希芸还在低头写字，丝毫没有要捡的意思。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赵孟秋弯下了腰。
一只脚重重地跺下来，差一点就踩到她的手，“咯扎扎”，笔杆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赵孟秋费力地抬起头，看到曹丹表情夸张的脸。
“哎呀对不起，我没看见。”
这孩子还是这么爱疯跑，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赵孟秋直起身，看了一眼胡希芸。同桌还在写字，赵孟秋却觉得她好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全神贯注，虽然奋笔疾书，手中的笔却有点不自然的颤动。。
“不好意思哈，把你的笔踩烂啦。”曹丹大大方方道着歉，脸上却毫无一丝愧色。赵孟秋还以为又要引发小朋友间的争执骂战，甚至胡希芸会立马哭嚎起来。然而并没有，同桌还在写，越来越用力地写，笔尖摩擦纸张发出清晰的“唰唰”声。
“希芸？”赵孟秋感觉她有些奇怪。
“胡希芸！”曹丹也喊。
“没事。”一直埋头写字的同桌终于轻轻地说。
同样的事情很快又发生了第二次，这回掉在地上的是赵孟秋的橡皮。她的手指刚触及到它，曹丹那只穿着小红皮鞋的脚就再一次冲进视线，把近在咫尺的橡皮一脚踢出几米开外。
“你干什么？”接连吃了一嘴的土，赵孟秋有些发怒，直起身看着嬉皮笑脸的曹丹。
“我没有注意哈。”
“那你下次能不能注意注意？”就算上次属于无心，但这次她绝对是故意的，而且是一种明摆着要别人看出来的故意。
“好啦好啦。”曹丹敷衍地摆摆手，“橡皮又踢不坏，干嘛那么小气！”
“那个不是我的橡皮。”
赵孟秋和曹丹一齐看向忽然说话的胡希芸。
“你说什么？”曹丹挑了挑细长的眉毛。
原来反派角色的表情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真的相由心生，一个表情一张脸，看着就让人讨厌。在不到十岁的小学生身上感受到这一点，赵孟秋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胡希芸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过去，弯腰把被踢飞的橡皮捡了起来。她的动作很缓慢，仿佛在完成一个仪式。
“这是赵孟秋的橡皮。”胡希芸转过身，手里握着那块灰扑扑的橡皮。
“哎呀，是吗？”曹丹那种夸张的表情在孟秋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对不起了孟秋，我还以为是她的东西呢。”
“是她的就能随便踢吗？”孟秋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当然啦，希芸才不在乎这点东西呢！”曹丹走到胡希芸面前，把橡皮从她手中用力拽了出来，继而直直地蹬着她说：“你说是吧，希芸。”
胡希芸把脸微微侧开，不动声色地露出些嫌恶来，就好像面前的曹丹是什么臭气熏天的东西。
曹丹把手中的橡皮丢给孟秋，扭身向外走去，路过胡希芸身边时，孟秋清楚地听到她说：“你给我等着。”
“你怎么得罪她了？”
作文课上，赵孟秋把一个笔记本放在桌上，用手肘轻轻推过了三八线。胡希芸又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儿讲，才小心翼翼捏住笔记本的一角。赵孟秋偷偷地瞟她，她嘴角紧绷着，仿佛思量了好久，才写下回答。
“不理她们就行了。”
“她们？还有别人欺负你吗？”
“曹丹，冯静，马明悦。”
这三个名字胡希芸写的很用力，笔画痕迹像盲文一样在纸张背面鼓起来。赵孟秋心里诧异，因为这几个女孩在她的印象中都是安分的乖孩子。
“为什么？”她快速写下这三个字。
“作业没给曹丹抄。”胡希芸回复地也很快。
“就这样？她们还对你做什么了？”
胡希芸动了动笔，划出一个“是”字，接下去的话却不知要如何写出。她盯着圆珠笔的笔尖出神，沾染着深蓝色笔油的球珠看起来脏脏的。她们还对她做了什么？无外乎都是些小事，可要一件件写出来，仿佛又罄竹难书。
小学生还能做什么？赵孟秋打从心里觉得只是些鸡毛蒜皮罢了。曹丹的做法固然不对，可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斤斤计较，锱铢必报，刁蛮中不失可爱，这样的小矛盾往往过几天就会自动消解，胡希芸大可不必为此苦恼。
于是同桌没有再把笔记本推过来，赵孟秋也没有再问。
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件小事，因为苏雨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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