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你不能这么自私
时宜眸光破碎的盯着他，颤抖的声音问道：“军医怎么说？”
“军医说，只能靠药物好好调理，没有根治的办法。”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他的疼痛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就是这片沉默更刺痛她的心，她的周生辰何时受过这种折磨？
而床上躺着的男子目光疼惜地看着小姑娘，略显虚弱的说道：“别哭……”
他用尽力气才堪堪够到她的脸，似是想帮她拂去眼泪，时宜连忙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旁，哽咽道：“我不哭不哭，我在这，我陪着你……”
“药来了药来了……”凤俏急急忙忙的闯进来。
“我来喂他。”时宜作势就要端过碗。
“我们先出去，小师妹你有事就叫我们。”
他们知道，小师妹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跟师父说……
时宜端过碗，可是周生辰疼得根本就起不来，她含泪喝下一口药，俯身贴住他的唇，慢慢渡给他，一口一口，时宜悉数都将药渡给他，而后跪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睁着通红的眼眸盯着他看。
周生辰即便很疼，可还是有一丝的意识，大概是知道他的娘子在哭。
他心疼地说道：“别哭了，我真的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他早习以为常了，本以为过几天就好了，没想到时宜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时宜本就心疼得不行，现在听他这么说，更气了，哽咽的说道：“周生辰，你讨厌……”
他张了张嘴，却被她打断了，“等你好了，我在同你好好算账。”
说了不许瞒她，可他就是不听，宁愿一个人躲起来痛苦也不让她知道，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就这么打算一个人偷偷地忍着痛苦？他好狠心……
明知道自己旧伤复发，疼得不行，不好好卧床休息，还跑出来接她，更是应了她无理的要求背她，简直不可原谅……
周生辰闭了闭双眼，一只手被时宜握住，另一手在一侧紧握成拳，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着牙一声不吭，极力忍着痛苦，身体里好似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咬，又像是有无数把锥子在凿他的骨头般，疼痛难忍。
他虚弱得耷拉着眼皮，想看清她一点，颤声道：“时宜，你……你跟我说……说会话吧……”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疼了……
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但他未说完的话时宜都懂，她连忙说道：“好好好，我跟你说……“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喜欢听。
正因为时宜懂他的全部意思，所以……才会泪如雨下，泣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自她醒来以后，他对她宠爱日渐增加，甚至比出事前还要多，多到她都忘记，他受过什么样的苦了？
这一切皆因她而起，若非她爱上他，那个人根本就不会因嫉妒而想方设法的除掉他，更不会赐他那么重的刑罚……
那场剔骨之刑，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但，又或者是因为美人骨吗？
只因他一身美人骨，盛名在外，所以那个人就偏要在天下百姓面前剔去他美人骨吗？
剔得真是美人骨吗？不，剔的是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与美誉。
可是那个人骗不了自己，他就是因为嫉妒，嫉妒师父得到了自己的心，所以才要除掉他。
这一生，她终究是害惨了他……
周生辰本来在疼痛中迷迷糊糊的听她说，未曾想听到这种让他心疼的话，让他意识骤然清醒，只因心里的疼，要大过他身体里骨头的痛。
他抬手费劲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疼惜道：“傻不傻？为何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小姑娘哭得愈发凶猛，“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就不会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傻丫头，为你，我甘之如饴。”
如果要他半条命，摧毁他的意志和身体，可以换来余生和她相守，那么答案是，他愿意。
无论问他多少遍，他的答案都是，我愿意。
时宜就是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才如此难过，如此心碎。
周生辰不想她难过，便主动挑起话题，他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多年前。
“你还记得，你初次在军营中过生辰时，我同你说的话吗？”
“我记得。”
“我说，如果我死了，不希望你去找，死在何处，就葬在何处，时宜，如果有朝一日我……”
经过这次事情，他似乎更加确定了这种想法，他是将，朝不保夕的，这也就是当初为何明明想留下她，却还是眼睁睁地看她入中州，除了因为誓言和婚约，还因为，他无法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所以他才……
“不……”时宜猛地打断他的话，言辞激烈地说道：“你还答应过，如果你有一天遇到不测，定会有人告诉我，你死在何时，死在何地。”
“可是周生辰，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丢下我，从前你可以为了那些朝臣放下刀，牺牲你自己，可最后呢？你还是没有保住他们不是吗？那时，你可以放下刀，可是如今，你娶了我，你要对我负责任的……”
“你不能丢下我，你若再放下刀，你若出事，你让我怎么活？难道你要我为你守寡吗？周生辰，你不能这么自私。”
周生辰痛苦地闭了闭眼，第一次，第一次他生出悔意，后悔娶了她，耽误了她一生。
“呵呵……”时宜嘲讽的笑着。
数十年的相处，她怎能不了解他在想什么？
“你后悔娶我了是吧？可是我不后悔嫁给你，周生辰，你真是好样的，你说你死了，不希望我去找，死在何处就葬在何处，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你，我只会随你而去，当初我能跳城楼，如今亦能，你也别守诺了，也别想着让人来告诉我你死在哪儿了，无论在哪，我都跟定你了……”
时宜再也受不住了，她再也承受不住又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了，她哭得愈发大声，“周生辰，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让我怎么办……”
或许自私的不是他，而是她，她知道师父心中有百姓，有国土，可是她就是自私的希望他可以对自己好一点，可以看清这个国土是怎么对他的，不要再傻傻的付出了，她希望他可以多心疼自己一点，他这一身的伤痛是他为保江山无怨无悔的，可那残忍的刑罚，那留在他身上剔骨的痕迹，却是他们赐予他的，是他们加注在他身上的，是他永远无法抹除的痛苦……
一句如果他死了，不希望你去找，死在何处就葬在何处，已证明了他的心……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他们却容不得他存活于世，偏要这么折磨他，何其讽刺？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滴在枕头上，那水花的印记彰显出他的心碎，他抚着趴在他身上痛哭不止的时宜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不哭，时宜不哭，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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