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旧梦
沈颐舟先回到包厢，跟众人道了声歉，借故说要带林岚先走一步，又跟张妍借了车钥匙。
他抄起棒球帽戴上，拎着林岚座位上的背包便出去了。
而此时，洗手间里，林岚吐掉漱口水，辛辣的薄荷味让她脑袋清醒了些，略作休整才出去。
一推门就看到门旁站着的沈颐舟，她见自己的背包在他手里，就问：“是要回去了吗？”
沈颐舟带好口罩点点头，“嗯，我们先走。”说着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化妆包，收进包里，还是自己提着。
林岚以为是有别的安排，也没多问。
他右手轻轻推着她的后背，两人一同下到停车场。
沈颐舟拉开副驾的门，手垫着门框，等她坐好，他又亲手关好门，上了驾驶座。
林岚扣好安全带，偷偷瞄了他一眼，缩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了握，鼓起勇气说：“颐舟，今天多谢你。”
沈颐舟正低头扣着安全带，闻言抬头看向她，“别客气。看样子……”
林岚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颇为无奈的说：“我跟他不是什么初恋，那时还是初中，而且他……”
她顿了顿，“他当时很嫌弃我，经常搞些无聊的恶作剧。况且我对他也称不上喜欢，同桌关系而已。我也曾多次找班主任提过想要换座位，但都被拒绝了。”
她轻叹一声，接着说：“他是当时班草吧，又是班长，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包括班主任。他带给我很多困扰，他的捉弄也让别的同学产生了很多误会，再加上我当时……情况很糟。总之，不是一段美好的过去，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遇到。”
她说这些的时候，虽是看着他，但又像是透过他回到过去，目光暗淡又冷漠。
沈颐舟见她这样，更加笃定他所窥见的悲伤痛苦是真的。
他大致能想象出整个故事，压抑着心头无名火，斟酌着开口问她：“在你……他没有帮你吗？”
她笑得讽刺，“没有，那时他选择独善其身，当着全班的面很大声的冲我发脾气，让我以后离他远点。”
说到这，她像是突然回了神，平静的说：“所以，我跟他，谁都看不上谁，初恋这种话纯粹是无稽之谈。我也并不理解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可能是……觉得我还像过去一样软弱可欺吧。总之，我会想办法解决他，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的。”
其实是意料中的答案，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沈颐舟揉揉她的发顶，正色道：“傻瓜。我不觉得你的事是麻烦，大家也不会。所以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在身上，我…我们会帮你。”
林岚轻轻摇了摇头：“他毕竟是赞助商，况且还有陈姐这层关系。他不过一时兴起，我能解决好的，放心吧。”
沈颐舟也看出她不是依赖别人的性格，但乔景煦怕是会常到片场找她，只能暗下决心，日后在片场要看顾好她。
“总之，小心。”
“嗯，我会的。”林岚笑着点点头。
此时包厢里，得知两人有事先行离开后，乔景煦维持着温文尔雅的样子，对白亭书等人说：“林岚是我很重要的人，她比较迷糊，在剧组有什么失误冒犯，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不会不会，小林是个聪明孩子，我们照顾她是应该的。”张研笑着说，言语之间颇有维护。
“是啊。今天多谢乔总款待，也感谢您的赞助支持。”白亭书也客套的说。
几人又客套几句，很快便各自散了。
两人回到酒店，沈颐舟将她送到房间门口，将背包递给她，温声说：“进去吧，明天见。”
“嗯，明天见。”她挥挥手，转身进屋了。
等她关了门，沈颐舟掩在帽檐下的薄唇紧抿。片刻后，才抬步离开。
林岚回到房间，脸上瞬间失了笑。换了拖鞋放好背包，心事重重地去卸妆洗澡。
莲蓬头下，热气氤|氲。
她实在想不出怎么解决掉乔景煦，一是两人真的不熟，她对乔景煦可以说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很是恶趣味，其余一概不知。二是，她都搞不明白，那时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乔景煦为什么一而再的找她麻烦。
看今天这情形，她知道乔景煦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会再去片场找她。
思及此，她烦躁的揉揉额角。
思来想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不要给剧组添麻烦才好。
热水不断冲刷下，她仰起头屏着气，有种窒息的错觉。
洗完澡出来，才看到微信里叶向榆给她发的消息。
早上叶向榆叫她吃早餐的时候有提到她今天临时有个通告要赶，一个小时前她发微信说7点左右就能回横店，想叫大家一起吃晚饭。
【向榆，不好意思，我刚看到消息。】
刚发过去，叶向榆就打了语音过来。
“喂，向榆。”
“林岚！恭喜试戏成功～我就知道你一定行~你干嘛呢现在才回我消息？”
“抱歉，我刚才在洗澡，才看到微信。”
“没事啦，唉，要不是有通告，我就能去看你试戏了……嘿嘿，不过白哥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给我看录像，张姐她们都夸你呢，说演得特别好！”
“承蒙大家抬爱，”林岚不好意思地拨了拨额前垂落的头发，“你的通告还顺利吗？”
“非常顺利，所以拍摄提前结束啦，收拾一下就能回去了。我们几个在横店有家常去的店，一会儿我们就去那儿吃，趁着还没开机，要珍惜为数不多可以放松体重管理的机会才对。诶，对了，一会儿颐舟去接你，他知道地方，你俩一起过来。”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一会儿见。”
“嗯嗯~待会见~”
挂了电话，她恍惚间觉得自己这一天除了吃饭还是吃饭，不由得失笑，心情倒是略好了些。
因为早上穿的衣服乔景煦碰过，她实在嫌弃，随手丢进了洗衣机。
换好衣服，一看时间还早，她拿了剧本趴在床上边琢磨边记笔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朦胧间，她回到初中时代，站在刷着蓝色墙围的老旧学校走廊，抬头看去——初二（5）班。
意识想要逃离，动作却不听使唤地走进班里，破旧的深咖色桌椅后坐着的人皆是面目模糊，只能从发型勉强分辨男女。虽是她的视角，但行动却并不受她控制，径直找到自己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她的桌凳都是班里最差的。
她拉开板凳坐下，这板凳过于老旧，上面还有不少倒刺，一不小心就会被扎破皮肤。
而且四条细木头腿并不一样长，坐上去总要绷着神经，否则摇摇晃晃的声音很是扰人，她想起过去因为这个没少被老师在课堂上点着名的骂。
正恍惚着，有人在她旁边坐下，书包扔在课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转头看向那人，是面容青涩的乔景煦，接着视线下移，他手臂上打着石膏。
看着那节白色，林岚隐约想起些事来。
初二时，乔景煦在打篮球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倒的时候右手下意识撑着地，下场就是骨折。
原本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可两人偏偏是同桌。待第二天乔景煦打着石膏来上课，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给她下了条死命令——照顾乔景煦。
说是照顾，实则拿她当佣人使唤。
自此，她在学校里本就不好过的日子，因为班主任这句话的原因，更是雪上加霜。
正想着，乔景煦那张颇为欠揍的脸凑到她跟前，正处于变声期的沙哑男声响起：“喂，快帮我放书包！”
理智上的她想要无视，但梦里的她还是照做了。
她看到自己拖过乔景煦的书包，对着他前后挥了挥手，是叫他让开些的意思。
可他却像没看见一样催促道：“快放啊。”
她只能双手抬着书包勉强从他与课桌之间狭窄的缝隙里一点一点推进去。全程她的上身后仰，尽量离他远些。好不容易放进去，他又开始傲慢地对她发号施令：“喂，你没帮我拿书啊。”
“……你自己拿吧。”她听到了自己那尚未沙哑、少女时期清脆柔软的声音，才发觉早已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林岚，”他指了指自己包着绷带的右手，“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左撇子吗？快拿！别忘了班主任怎么说的。”临了还不忘威胁一句。
“你刚才怎么不说？”
“废话，上课要拿书是基本常识，你自己笨还敢怪我没提醒你啊？”
看着自己认命地凑过去找书的动作，她在自己的梦境里，第n次升腾起深深的无力感。
她刚把语数英的书抽出来放到桌上角，乔景煦又来事了：“我要喝水。”
林岚从他书包侧面的网兜里拿出水瓶，她长了记性，没等他开口找茬，先把瓶盖拧开了才递给他。
盯着递到眼前的水瓶，他笑得恶劣，“你喂我。”
她感到自己咬紧牙，身上如有实质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她知道那是班里人缘极好的几个女同学在盯着他们这里。
她看到自己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低声下气地开口：“你自己喝吧。”说完讲水瓶往他面前一放，转头趴在书桌上不再理他。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她醒过来。
原来是来电话了。
睡蒙圈的她也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起来。
“喂？”她被自己沙哑得厉害的声音下了一跳。
“……林岚，你没事吧？”对面的人也是一愣，担忧又急切的问她。
“咳…”她将电话拿远，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感觉略好了些，才将电话拿近。
“是……呃，颐舟吗？抱歉，我没事，不小心睡着了。”
对面像是松了口气，语气和缓下来：“没事就好……开门吧，我们去吃饭。”
被电话惊醒的她尚未完全清醒，枕了太久的手臂已经压麻了，就这么头重脚轻、四肢无力的穿鞋下地，恍惚着开了门。
“……”沈颐舟看着眼前睡眼朦胧，脸上挂着三两条红印的林岚，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林岚还迷糊着，手臂上传来无法忽视地酸麻刺痛感，她不自主地皱着眉头甩了甩手，眯着眼睛看向沈颐舟：“……呃，颐舟？”她抬手想揉揉眼睛，被沈颐舟抓着手腕制止了。
“……先进去吧。”
“哦，好。”林岚晃晃脑袋，轻轻挣开他的手，侧身让他进来。
沈颐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可爱到了。
他抿着唇憋着笑走进屋里。
“不要乱揉眼睛。”他回头将抬起手要揉眼的林岚抓个正着。
“？”林岚歪了歪头，听话地放下手向他走来，“噢。”
沈颐舟让她坐到椅子上，转身去给她倒水。
因为两人的房间是规格相似的套房，他轻车熟路倒了水回来，就看到她双手掩着面，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见她眼圈发红还包着眼泪。
他忙从桌上抽了张纸巾要给她擦眼泪，林岚见他凑近，下意识向后一躲。
两人都僵住了。
林岚瞬间清醒大半，脸上带了点慌张：“对、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没睡醒。”说着急忙看了眼自己的衣着，确认自己穿的是外出的衣服而不是睡衣，这才放了心。
“没事，来，擦擦眼泪。”他将纸巾递给她，在她对面坐下，又问：“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吗？”
林岚接了纸巾，闻言呆了呆：“……我刚才打了个哈欠。”她用纸巾按了按眼睛，歉意地笑笑，“条件反射而已。”
“喔……这样啊。”沈颐舟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林岚注意到他给自己倒的那杯水，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才意识到自己出了多大的糗。
“抱歉啊，又麻烦你照顾我……你在门外等很久吗？我去收拾一下，很快就好。”说着急忙起身。
“没有很久，你慢慢来，不急。”
林岚不敢看他，胡乱点了点头，忙快步走了。
她一离开，沈颐舟憋不住笑起来。
不过短短两天而已，林岚在他心里的印象已经丰满了很多，不论是初见时的沉默端庄、对乔景煦的冷厉防备……还是刚才的迷糊可爱。
不论哪一面，都是沈颐舟会心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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