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劫后余波
流景堂内的霁月有些坐立不安，刚才的一幕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重现，她分明知道如果代王有所躲闪，刚才那刀是绝对不会伤着他的分毫的！可那个人偏偏却没有躲闪！本来自己是怀着愤怒报仇而去的，可现在却成了歉疚满满！
安静的流景堂内只有霁月焦虑的脚步在来回走动，傲雪早就看惯了霁月的这般神色，此刻正专注地盯着炭盆想着如何能把里面的火燃得更旺。霁月裙底掠过炭盆的一角，傲雪一个伸手将霁月推到了一旁，“我说我的好小姐，你有什么事也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不好？就算这炭盆的火烧得不旺，可要想燃着你这裙衫还是很容易的。”
“傲雪……我可能办了一件错事……”霁月抓住了傲雪的双手，真挚满满的盯着傲雪的明眸，在那个闪动的黑色里面霁月看清了自己。
“小姐是指冒犯代王吗？什么时候小姐也会怕人了？”傲雪满不在乎地扔下手里的扇子拉过霁月站到了一旁。
“谁说我怕他了？我只不过是寄人篱下不想给人留下口实！”霁月狡辩道。
“寄人篱下？小姐什么时候会用这个词儿了？明明之前还是有恩于王府的大恩人姿态，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寄人篱下的可怜人儿了？如果小姐是担心寄人篱下受人脸色我觉得大可不必，咱自家的宅子就在京城也根本不比这代王府差，我们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小姐完全不必有这样的烦恼啊！”傲雪略带讥讽地看着霁月，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对这个主子的性子有所了解，只是此刻没有揭穿罢了。
“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霁月有些心烦，她到底在抓狂什么就连她自己此刻都说不清楚了，倒是傲雪是真的很想离开这个王府去找她的凌霜姐姐了。
霁月不说傲雪也不追问，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傲雪也被霁月感染，明媚的流景堂里只剩下主仆二人的叹息。
憋闷不易的霁月说要出去走走，傲雪立马起身跟在了身旁。
“我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霁月不满地噘起了嘴巴。
“小姐都这样儿了，我怎么能放心？不行，我要跟小姐一起。”傲雪晃动着脑袋立马套住了霁月的胳膊。
“我就在这王府里走走根本不出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在王府我才不放心呢！”傲雪圆睁了眼睛根本没给霁月讨价还价的余地，看来主仆几人都有固执这样的通病。
“我记得师兄好像说过过两天要带我去逛庙会，我是一个人去好呢还是带个什么人好呢？”霁月装作犯难的样子立马挑逗的傲雪上了钩。
“少爷要和小姐去逛庙会？怎么没有和我说呢？什么时候去？少爷没有说去庙会要带上我吗？”
“看你现在的样子肯定是没跟你说了，他没跟你说肯定就是不想带上你！”霁月抿起了嘴巴分析得还很有道理。
“那怎么行呢？庙会人那么多，小姐的功夫又不好，少爷根本就不会功夫发，你们两个人我怎么能放心呢！不行，我一锭得去！”傲雪和霁月争辩了起来。
“是啊，师兄是没武功，我的功夫也不怎么样……那危险的话可以叫凌霜啊，她的功夫好像更了得一些。”霁月说了一半以后的转折把个傲雪急得都要跳起脚来。
“行了，我不跟着就是了！不过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走出王府，千万不要惹事，一个时辰之内千万要回来！”傲雪当即退让了下来。
“好！我的傲雪小主，小的记下了！”霁月捏了捏傲雪的脸蛋儿笑着走了出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一盒金创药藏在了袖间。
走出流景堂的霁月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书房的，幸好福禄还在门外，这说明代王此刻仍在书房。
看到霁月，福禄可没有那么轻松，满脸立马警觉起来，含糊地朝霁月笑了笑道“沈小姐，你又来啦？”
“怎么？我是凶神恶煞吗？为什么看到我这个表情？”霁月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是福禄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小祖宗你就不要难为福禄了，刚才你那一出儿我现在想想后脖子还冒冷汗呢，小祖宗要是想叫福禄多活两年最好还是快点儿离开这儿吧！”福禄拱手作揖连连求饶。
“我要是不来恐怕你才少活两年呢！”霁月一个嬉笑绕过福禄玉腿一伸将书房的门踢开，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粗鲁，可惜代王还是把霁月用脚踢门的动作全都看在了眼里。
“王爷……”福禄几乎是要哭了出来，满脸愧疚地看着代王爷，不知道怎得，在这个沈霁月面前，代王府的家丁似乎都失去了职责，连一个书房的门都把守不住了。
“你先下去吧。”代王一如往常一样平常，福禄只好悻悻退下。
代王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书案之前放着几封信件，看见霁月进来将其中的一封收好放在了下面的暗格里。霁月在门口站了片刻，代王似乎并没有开口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王爷！”霁月屈了屈膝算是行礼。
“怎么？还没有回去看你的父亲？”代王深邃的眼睛看向霁月略有愧疚的面庞，这似乎是他为数不多仔细观看霁月一次。
“暂时还没……我只是想先……”霁月眼神瞟向了代王的胳膊，在一袭新袍的掩盖下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异常。
霁月谨慎地掏出了袖子里的金创药举到了代王的面前，“这个是我爹特制的药膏，小的时候我经常惹祸，身上总是难免留下这样那样的伤口，这个涂上不但很快能够痊愈而且不留疤痕。”霁月将药膏放在了书案的一角，眼睛瞥向书案的侧面的时候，带着血的旧衣散在一旁。
“本王没有那么娇气，一点小伤无需沈小姐挂在心上，本王劝你还是早些回去看看你的父亲，顺便告诉他，本王不会忘记他的帮忙。”代王的脸上始终难见安逸的神色，此刻更是凝重如霜。
“家父肯定是要去看的，只是……”还没等霁月说完，外面传来了福禄的声音，“王爷守城小吏魏威说有要事相报要来参见王爷！”代王看了一眼霁月，霁月很知趣儿地退下，只是在退下之前她麻利地将代王的旧衣塞在了袖里，没等代王发问就退出了书房。
这个来到代王府的人是守城小吏魏威，按说他和代王没有任何的交集，只是都是受到了当年太子谋反一事的牵连，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代王对一些能够帮到的人都给与了或多或少的照拂，魏威就是其中之一。
代王虽是点滴之恩，可这个魏威却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当时就发誓要涌泉相报。只是虽有心却缺少机会可惜这个魏威一直也没有找到报答的机会。
眼下非常时期，魏威又是非常的身份……
“王爷放心，魏威说没有人看见他进咱们王府。”福禄特意交代了一下，代王犹豫地点了点头。
还是那身凌乱的打扮，还是那副邋遢的形象，只是从这个邋遢之人的眼神中散发出逼人的英气，代王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此人绝对不可以用相貌来衡量。
“草民魏威给王爷请安！”因为只是守城小吏所以魏威没有称臣。
“你找本王有何事？”代王坐在书案之后没有起身。
“草民知道陈烜的下落！”只这么一句话代王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关外侯？他不是在北境的吗？本王找他做甚？”书房里的阳光正好，代王的神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尽显无疑，虽然魏威背对着阳光，可那刚毅的颜色没有任何的躲闪。代王自知他对这些人的照拂，可不曾想过那样的一点恩惠如今会得到这样的回报？而且不偏不倚发生在刺囚事件之后。
“王爷大可不必担心草民的忠诚，现在的草民一不求官二不求财只求能平安无事地度过自己的余生。虽然草民无牵无挂，可总记着代王的一片恩情。按照草民的资历，报答代王的机会可能不多，幸好在草民的有生之年还能等到。”魏威看穿了代王的心思，他一脸的坦然，嘴角虽然咧着笑，可还是被浓密的胡须挡住了大半。
“陈烜在哪儿？”代王问。
“近郊英博坊！”
果然，沈凌风的打探没有丝毫的差池，那个败类果然藏在了那里。
“本王已经知道了，多谢魏统领费心了。”代王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王爷说笑了，草民现在只是一个守城小吏。”魏威尴尬地笑了笑，禁军统领，那似乎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情，那是他人生中的辉煌的顶点，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无法逾越。
代王朝门外叫了一声，福禄闻声进入，“送魏统领出府。”福禄看了看代王已经对这个王爷的特别交代心领神会。
代王的确是需要陈烜，可此刻，他似乎并不怎么着急主动去找，他相信，只要朝廷开始审理曹仁广，相信陈烜早晚有一天会坐不住自己找上门来，那个死在牢中的刺客就是一个先例，虽然是先例，可代王确定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例。
刺囚事件已经失败，陈烜的存在就更为危急，一旦这个关外侯落入皇帝或者是代王的手中，谁也不敢保证这个家伙的嘴能够足够严实，眼下似乎只有一个结局是这个陈烜最好的归宿。
代王可能永远也等不到陈烜主动登门了，因为，在一个不甚明朗的早晨，巡城官吏发现了自缢身亡的关外侯陈烜。都说上吊自缢的人应该是紧闭双眼伸长舌头的，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个吊在树上圆睁双眼双唇紧闭的死人。在陈烜畏罪自杀当天，国丈府发生了一场异常激烈的争吵，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国舅爷都告病未能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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