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赏花2

　　
玲珑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只是略有失望的一笑，早知道他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她还是忍不住地想要试探一下，结果如期所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会有一阵疼。玲珑稍稍提起裙摆蹲在了黎陆的身旁，她很想低下头去摸一摸那弯曲的脊背，可手就是没用地攥在袖筒里根本伸不出来。
傲雪眼巴巴地看着这边，要不是有霁月拉着或许她早就冲了过来，可是即便她真得冲了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玲珑终究没有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在那儿蹲了一会儿，虽然于黎陆来说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总归还是过去了，因为他听到玲珑说了一句，“告诉皇兄我先走了。”身旁那轻瞟的裙摆就朝着王府的大门飘去。
“少爷，人都已经走了，你快起来吧！”傲雪飞奔了过去，看着满脸慌张失了颜色的黎陆，她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倒是霁月缓步走来，轻轻抓住了黎陆的胳膊，将他稳稳地拉起。
“少爷，她跟你说了什么啊？你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傲雪一面给黎陆擦拭脸颊上的汗一面问。
黎陆窘迫的神色更加的明显，他悄悄地瞟了一眼霁月，发现那双杏眼正专注地望着他，瞬间，他又低下了头去。
一切，似乎都再明了不过了。
凌霜自进了王府似乎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自王氏起驾，代王离开后她就更一个人悄悄地躲在了一旁，不去关心别人的话题，更不会叫别人看出自己惨白的神色。幸得这池塘畔还有那么一棵枝叶丰满的柳树，将她完好地包裹在其中，将外面的喧嚣和热闹彻底地隔绝。
那恍惚的人影，那隐约的吵闹，还有那眼前的荷塘，远处的宫阙，一切亦如九年前，这里的一切也是那么的融合而美好。九年而已，斯人已去，物是人非，一切都若恍如隔世。逃离却没有逃脱，那千疮百孔的心此刻更滴出鲜红的血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瞻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悄无声息，附和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向远方，那里有几颗星星冲破了薄云的阻碍努力地绽放着光亮。
“秦爷，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生死轮回吗？”凌霜依旧看着远处，在这黑色的暗影下，无人看清她是怎样的表情，只有她自己深深地感觉到了眼里的温热，她努力地抑制着，想要那液体沿着原路返回，所以她不得不高高地仰起头。
“生死轮回？或许有吧。”没有敷衍的安慰，秦瞻如是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秦瞻明显地感觉到了凌霜的肩膀一抖。
“生生死死本就无常，何况是轮回这样的天道奥秘，普通的凡人岂能参透这当中的玄机？可无论怎样在生的时候不负生命，在死的时候才能不负此生。”
“不负此生？”凌霜凄冷的一笑，那颤抖的泪珠划过脸颊，她没有去擦拭，任由它在脸上恣意地流淌，任由暖风将它无情地风干。
如果生死真的是有命数，那劫难也是早已注定。可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为什么背负这样苦难的人却是她？难道这是上天的考量还是命数的不公？如果一切可以选择……或许还是今天的老样子！
这就是人生，好多时候人们都会希望从头来过，可真真的重走一遭，又有几人会摆脱今天的牵绊呢？
活着！凌霜清晰记起那张痛苦万分却又极其不舍的眼神，还有那使出周身的力气努力呢喃的话语，她要她活下去！这是她唯一的遗言。她知道，她要她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她从未有过一刻真正的释然。坚持，隐忍，痛苦，前行，带着使命好好的活下去！
代王借口向沈凌风讨教一些事情离开了池塘，沈凌风不动声色地跟在其后，转眼两人来到了书房，福禄早已在这里准备好了一切，二人推门而入，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书房的白虎登台已经悉数点燃，将这个肃静的地方照得通亮，或许已经好久不适应这样的光线，代王的眼神稍微有些迷离，不过只是一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视线。
“王爷不叫草民，草民也有事要禀告王爷。”沈凌风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遮掩。
“哦？何事？”代王瞥向沈凌风一眼，几日前的风声他早就知晓，一直隐忍没说也是有自己的思量。
“前几日尹达找到了我。”沈凌风的语气低沉有力，字字都敲在了代王的心里，他抬起凝重的眼神，粗厚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略显疲惫。
“还记得草民跟王爷说过，起初来到京城完全是为了药铺的事情，虽被一些事情耽搁草民几乎都要将这事放下，没想到尹达居然旧话重提，而且，还在药铺一事上和我合作！”沈凌风和盘托出没有丝毫的隐瞒，代王那警惕的眉宇也松懈了下来，好一个离间计，只可惜……
“药铺？难不成他还插手药材生意？”代王眉毛一挑，棱角分明的无关因为消瘦的缘故更突出了一些。
“他提出的合作对象正是京城的庆和堂！我和庆和堂的徐掌柜是多年的老友，合作更是多大十数年之久，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的关系，竟也被他轻易撼动！徐掌柜去年入土，在临死之前他曾暗示我不要追究药材造假一事，说背后的靠山无法撼动，此刻看来……”沈凌风停了下来。
“京城中能和隆庆堂相提并论的也就是庆和堂，想不到这个老贼……”代王咬牙切齿，他不是没有想过尹达的根基，只是没想到他会触及如此多的领域！
“凡是能赚银子的尹达一概都不放过，看来他是在大力地网罗钱财。”沈凌风一语道破。
“那沈谷主是如何答复的？”代王一问，沈凌风有些愕然。
“我回绝了。”
“回绝？”代王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儿。
“草民知道王爷的打算，草民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药铺是草民一生心血之所在，不容有半点污染。还请王爷多多体谅。”沈凌风双手合十鞠躬以谢。
“沈谷主这是何言？本王绝对没有怪罪的意思。况且尹达为人处世极为凶险，本王也不忍将谷主置身险境。只是既然尹达开口就绝不会那么容易地放弃，不知道谷主将作何打算？”
“王爷不必担心我，这点周旋我还是应付得来。我只是担心，现在我投奔代王麾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或许他也是知道了这点才找我试探，我既已经回绝了他相信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将来恐怕不会再给我什么丝毫的照拂，我们可能要更加小心。”沈凌风的话阴冷中带着凄凉，其实不用他说代王也知道，现在的尹达已经抛开了太多的顾忌，大有鱼死网破之嫌。怕与不怕是一回事，能不能在这场较量中赢才是他必须要保证的结果。现在的他虽然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褒奖，可这又能算得了什么？想当初的太子……一切还是要小心为妙，如果从前是莽撞，现在必须要谨慎，因为自己恐怕没有继续输下去的资本。
“还有一件事……”沈凌风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代王显然是在做着什么心理准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叫自己显得很是泰然。
“前些日子王爷交代的事情，黎陆已经有了答案……”沈凌风此语一出，代王的心骤然有些发紧，嘴角也不住地用上了力气。
“怎样？”代王掩饰不住内心的焦灼。
“黎陆将王爷交给他的蚊子的尸体溶进了家猪的身体，结果，猪也中病而亡！”虽然沈凌风说得很平静，可在代王这里，这句话似一柄锋利的钢刀，带着凄冷的寒光刺进代王的心里，将他那仅存的小侥幸挑拨的一干二净。他握紧的双全在桌子上猛烈地一砸，震得桌子上的书册都惊恐地一动。
“王爷……”沈凌风想去安慰些什么，可此刻又有什么话语能够真正的温暖人心呢？
“如果不是我……”代王咧了咧嘴角儿。
“王爷节哀，事情已然这样，王爷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被人抓住任何的把柄。恕草民直言，王爷如今犹如单兵作战，稍有不慎则满盘皆输。唯今之计只有韬光养晦避其锋芒，待羽翼丰满，根基巩固，才是王爷纵情决断之时。”沈凌风单膝跪地，代王亲手将他扶起。
“沈谷主何须如此？本王要是连这点忍耐都没有岂不是辜负了谷主的两肋插刀？放心，本王可以！”那可以两个字是伴着嘴角的血而出，惊人刺目！
外面稍微涌动了一些吵闹，随即又恢复了平息，少顷福禄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果盘，上面摆了几样糕点。
“王爷，这是侧王妃送来的，说是叫王爷尝尝。”福禄将糕点端在了代王的眼前。
“她们呢？”代王问。
“我说王爷有事，侧王妃就回去了。”
“知道了。”代王垂下了头，那落在糕点上的眼神儿犀利而凌然。
“王爷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无权插言，可事关王爷的安慰，草民还忘王爷多家小心。”沈凌风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在那糕点上扎了一下，银针没有任何的变化，再提鼻一闻，沈凌风平静的面孔多了几分担忧。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改变不了本王的心性，更要不了本王的命……”代王看着那糕点凄冷地一笑。
“王爷忍常人所不能，草民实在佩服！”沈凌风抱拳深躬。
“什么隐忍不隐忍的，无非就是将计就计罢了。”代王哀叹一声，窗棂上那浓墨的幻影也跟着忧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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