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动情

　　
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良久，沈凌风伸出了一双手搀在了黎陆的腋下，他将他轻轻的扶起，那眼中仍旧是疼惜，他听到他轻声地说道，“试药？为谁？”
“我……为……也不是为了……就是觉得……”黎陆自己都语无伦次起来，他觉得，从自己的嘴里吐出为玲珑的话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此刻他却努力地把这句话变成现实！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什么魔咒，为什么会对那个自己厌烦的女孩子下这么大的决心，敢冒师傅之大不韪？
“你自幼就在府上长大，我对你已经视如己出。虽然你的父母过世了，可我从来都未曾也未敢忘记他们对我的嘱托！黎陆，你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也是他们的全部希望，不论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你，我都不会叫你受到一点点的闪失！断魂丹，这就算在药谷都可以算的上秘密，江湖中更没有关于此药的传言。虽然我已经成功研制出来，可你也应该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你觉得我会答应吗？”沈凌风的面色是说不尽的严肃，那神色似乎没有一点可商量的余地。黎陆瘫软了一下身子，本来，这也是他预料之中的结局。
“师傅……可是……我……”黎陆只觉得眼中有一股暖流在肆意涌动，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试药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保证你的安全却是我的事情。我清楚地记得我对你父母的承诺，他们是英雄，我不能叫他们在九泉之下不能安心！事情还没有到破釜沉舟的地步，所以我也不能叫你冒这样的风险！即便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我也不会叫你首当其冲！”沈凌风的手始终握着黎陆的手，那双眼睛里透着叫黎陆感激的目光，多少年了，他们师徒从未如此肝胆相照！
“可师傅……你……知道……我……为什么……”黎陆哽咽起来。
“想问我知道你是为了谁试药是吗？”沈凌风婉转一笑，松开了拉着黎陆的手继续道，“为了心上人！
“不是的，师傅，她……她不是……我还没有……”黎陆想要辩解，沈凌风却摆了摆手。
“罢了！多少年了，这也是我的一个心愿，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你这个家伙，非要在这个时候出来为难师傅！你也知道，如今柔然求亲郡主，皇上都持肯定的态度，这事情想要发生改变难度可想而知！别说什么断魂丹风险极高，就算是真的成了，你有想过你还有郡主的未来吗？”沈凌风的一句问话将黎陆彻底问呆。他只记得玲珑一双孤苦的眼神，只记得她从未展现过的愁容，他的心已经乱了，他就已经要迫不及待地去要救她了！
黎陆被沈凌风问得哑口无言！逃避是一时的，可接下来呢？这不光是逃避的问题，更是欺君之罪，是祸国之灾！别说他黎陆是一个小小的太医，玲珑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就算真的皇子皇孙恐怕也难以承担这样大的罪名！
不去柔然，难道剩下的就是死吗？这就是他黎陆真正想要的吗？坦白的讲，黎陆并没有想过要和玲珑殉情。别说殉情，就连私奔的念头都没有想过！
沈凌风像是了解透了黎陆，他缓缓地走到了桌案的后头，一杯茶已经没有了热气，可他还是吹了吹喝了两口。“郡主的事情的确很棘手，叫我们猝不及防。现在看来，代王在情急之中想出的测验一下四王子的想法也实在是绝妙主意，至少可以争取时间。”沈凌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可……可是郡主……她……”黎陆的心似乎也跟着一起沉静了下来，可猛然间，玲珑那视死如归的神情在他头脑里闪现，他知道，玲珑是认真了。
“玲珑是个好孩子……所以我们更应该想办法去帮她，不是吗？”沈凌风眼角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满怀疼惜地这个亦徒亦子的青年，心底有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凌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手中的茶盘中已经换上了冒着热气的茶饮，还有几样点心。她温柔地将茶饮放在桌案上，朝沈凌风微微一笑，默默地退了出去。
“尝尝凌霜的手艺，我觉得是进步了不少！”沈凌风拿起了一块儿点心放在了嘴里，那满是享受的样子很叫黎陆羡慕，不知道怎得，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玲珑的身影，想起了她在自家的宅子忙进忙出的样子，想起了她亲手端上来的美味佳肴，到现在，黎陆还记得那个味道，胜过世上任何一道美味。
“或许，幸福就是师傅现在的这个样子吧？”黎陆心里默默地想，他忽然没头脑地对沈凌风到，“师傅，如果到时候还没有任何办法，我仍然希望可以用断魂丹来救下郡主！”沈凌风的嘴角儿稍稍停顿，继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霁月和傲雪都知道了黎陆来府上了，只是碍于在沈凌风的书房，才没有闯进来。尤其是傲雪，要是换了沈府的别的地方，她早就等不及了，坐卧不安正是对她正好的形容。
“你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我这头都被你给晃晕了。”霁月捂着脑袋痛苦道。
“小姐，你不要这么没有良心好不好？你自己心烦意乱在我面前晃的时候我可是千般万般的安慰你的了！现在你和王爷两情相悦了，就不理少爷了！”说着说着，傲雪把个嘴巴噘得老高。
的确，最近傲雪和代王走动得是相当得频繁，别说府上看门的下人了，就连沈凌风都有所耳闻了。可沈凌风一直装作置若罔闻的样子，可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不阻止也并不代表他就完全同意。只是一切还都在朦胧之中，他也不好把事情闹大，况且，代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喂！小蹄子，你也知道跟我顶嘴了是不是？看我告诉不告诉师兄！”霁月窜到傲雪的近前，拧了拧她的红圆脸蛋儿，竟没想到那脸蛋滚烫。
“你去你去你尽管去！看我以后还理你？”傲雪有些急了，转过了身去不看霁月了，霁月知道自己的玩笑可能不太适合傲雪，也就不那么嚣张了。她转到了傲雪的面前，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竟含满了泪水。
“你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平时你不也这样开我的玩笑的吗？今天怎么就哭起来了？你要是……”霁月慌了，对她的这个丫头，她还是疼爱多余管教的。
“不怪小姐，是我自己太没出息了。”傲雪哭得更加凶猛了起来，一时间，霁月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最玲珑的就是女儿的一颗心了，更何况还是一个豆蔻的少女心！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可能……”霁月叹息了一声，她不忍心再说下去，她也知道，不是傲雪不明白，只是她可能也无法自拔。
当黎陆从沈凌风的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傲雪的眼睛还是红着的，或许那个时候她没有去看，黎陆的眼睛也是通红一片，只不过，那并不是为了她！
霁月把黎陆叫到了自己的坊间。都说男女授受亲，女孩子的闺房男人更不可以入内，只不过黎陆不是一般的男人，霁月也绝非一般的女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闯荡江湖多年，江湖习气早已胜过儿女的小结。
“几日不见，师兄为何这般……”在看到黎陆的一刹那，霁月也是满心的心酸，幸好傲雪为了遮掩自己的红肿双眼暂时退了出去，这才没引得她的再次流泪。
“宫里的事情太多了，我这……”黎陆有些窘迫地捏了捏衣襟，的确，很少能看到黎陆这般狼狈的模样。
“爹爹也几次叫你住进府来，这多少也有些照顾，可你纵是……”
“我一个人过得很好！”第一次，黎陆如此生硬地打断了霁月的话，霁月并没有多少吃惊或者不适应，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曾几何时，她希望她的这个师兄这样。
“好不好的都写在脸上，看在身上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日子了吗？还穿这夏天的单衣！傲雪给你做秋衣的时候我还嘲笑她，说她傻，我师兄这么绝顶聪明的人怎么会害的自己没了厚衣衫？看来还是傲雪了解你，你果真这么傻！”霁月报来了傲雪为黎陆准备的包裹，那里面的衣衫都是她一针一线亲自缝制，现在看来的确是派上了用场。
“这个……我……”黎陆尴尬地搓了搓手。
“师兄，不论是谁的谁，傲雪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妹妹，你都不可以伤了她的心！”霁月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黎陆默默地低下了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怎耐他就是一个木讷的人，他曾经的心思在不经意间被沈凌风安排给了霁月，现在，他似乎发现了自己心有所属，对于傲雪，他似乎始终只拿她当作小妹妹而已。
“我明白！”黎陆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下了头去。
“师兄，你并不明白！”霁月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虽然还不算大，可已经看到石板路上都被淋得光滑滑的。送着秋雨的风在院子中横行穿过，摇曳的那满院子的草药都斜了身子。偶有顶不住这冷风冷雨的枝叶挣扎着脱离了植株，还没等在地上站稳了脚跟就随着那风飘忽而去。天上的云低低的，沉沉的，叫人看上一眼都不免生出几分寒意。
秋，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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