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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陕北月光-15


郑雨离开医院后就赶紧往公交站台跑,幸好赶上了末班车,到了火车站后,他看了一下时间,离进站还有一段时间,就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公共电话,往何志彬住的医院打了过去。
  何志彬为了这通电话,从中午就开始催促楚如白,楚如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他从来没见过何志彬这样为一件事而变得不讲理,只能装着配合他,就怕违了他的意再加重了病情,直到接到郑雨的电话,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找护士取了一副轮椅,把何志彬从病房里推到了接听电话的地方。
  “郑雨,快告诉我,瑶瑶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郑雨被何志彬这样急促的发问弄得有些紧张,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回应,按他所见的事实,熟睡中的叶琳瑶也说不好或者是不好;按叶兆辉夫妇描述的,情况倒也算尚可,到底如何,自己还真讲不清楚。但是这些话是不能如实跟何志彬讲的,何志彬那句“何志彬相信郑雨”这个时候一直萦绕在郑雨的脑袋里,令他为难。
  “她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不好?不行,我得明天就赶过去,不,老楚,我们现在就去车站……”
  楚如白不知道郑雨在电话里跟何志彬讲了什么,但是从何志彬反应的情况来看,他隐隐感觉到叶琳瑶的情况有些复杂,所以才让郑雨显得有些为难。他又担心何志彬的情绪波动太大对伤口会有影响,只能上前安慰着。
  “志彬,先别着急,让郑雨先把那边的情况讲完。”
  郑雨在电话里也听到了楚如白的声音,赶紧弥补自己刚才的差错。
  “志彬,我话还没讲完,看把你急得。瑶瑶她没事,我们刚才还聊了一会儿,她还问起你的情况了,让我告诉你,要你好好养伤,身体恢复了才能去西安见她。”
  “她真这样说得?”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
  “何志彬永远相信郑雨。”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郑雨的心里,郑雨感觉到一阵难受,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对不起,志彬,我不应该这样骗你”。
  “现在好了吧,可以回去安静地养伤了吧?”
  “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
  “叶叔叔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带瑶瑶去美国?”
  “哦……这个嘛,说了,跟上次见你时说的一样,等你恢复了,去西安见过瑶瑶之后。”
  “那就好!”
  “那……现在你……”
  “我知道,好好养伤,尽快恢复,听医生的话,听老楚的话,对吧!”
  “这就对了!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进站的时间到了,你把电话给老楚,我交待他两句。”
  “你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难不成,你俩还有什么秘密?”
  “我俩就不能有秘密了?快点,电话费贵着呢!”
  “老楚……”
  楚如白接过电话,顺带看了一眼何志彬,发现何志彬的眼里带着一丝疑惑,不知道是因为郑雨要跟自己讲话,还是他过于敏感,早就从郑雨刚才的话里瞧出端倪,这让他起了防范心,他不知道郑雨会跟自己讲些什么,但内容一定与刚才讲给何志彬的相反。
  “怎么?这才离开一天,就舍不得我们啦?”
  楚如白故作轻松地冲着电话讲道,想以此打消何志彬的疑虑,他已经想好了,等下无论郑雨所讲的内容多么令人不悦,他也要面带笑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听完。
  “行!听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保持你现在的样子,接下来我所讲的话你只需要听和做出‘嗯’的回复就可以了。”
  “嗯!”楚如白做这个回应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和轻松。
  “我刚才跟他所讲的,不过都是权益之即,我不应该骗他,但也不能不去骗他。接下来的时间就要辛苦你了,一定要让他养好伤。我刚才跟他讲,我和瑶瑶见了面,还说了许多,还告诉他,瑶瑶让她养好伤,身体恢复了才能去西安见她,这些都不是真的。我是见过瑶瑶,不过,见着她的时候,她正处于沉睡中,我不能判断情况的好坏,叶叔叔倒是说没什么问题,也答应等志彬去西安相见后再去美国,但是我不能确定这句话的真伪,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何志彬有可能再也见不着瑶瑶了。”
  “嗯!”楚如白觉得这是一个十分令人沮丧的消息,但是他又不能表露出沮丧的神情,这令他很难受,能体会到郑雨和自己一样,有种有负朋友信赖的难受。
  “那我就挂了,时间久了,志彬会生疑,我会每隔两天和你通一次电话,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就过来,辛苦你了!”
  “好啊!一路平安!一定要帮我们把新婚祝福带到!”
  楚如白也明白,如果和郑雨再讲下去,  一定会令何志彬生疑,便故作轻松的挂断了电话。刚转身就看见何志彬那双满是疑问的眼睛,他知道什么都不说是过不去的,就只能现编了一段说词。

  “我就知道你想问郑雨跟我讲了什么,不说的话怕是晚上这觉都睡不着了。好了,讲给你听,他说要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睡不着就唱摇篮曲哄你睡,这个阶段你最需要的就是睡眠,等你康复了,如果他还没有回来就让我先带着你去西安看叶琳瑶。”
  “还说了什么?”
  “还说……哦,他替大妹谢谢我们的礼物,还说我们俩不能去参加大妹的婚礼多少有些遗憾,不过没关系,等你好了,回去再给我们补上喜酒。”
  “就这么多?”
  “你还想听什么?”
  “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少来!哦,你的郑雨哥就不会骗你,我就骗你了。你不是一直说‘何志彬永远郑雨’吗?就不能也相我一次?更何况,这些话……都是郑雨跟我讲的,你不信我,就等于不信他。”
  “我就是觉得你在骗我,不,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那你到底还想不想去西安见叶琳瑶了?”
  “当然想!”
  “那就乖乖地,好好养病。难不成还真让我唱摇篮曲给你听?”
  “这个可以有!”
  “我算看出来了,你和郑雨都在拿我开涮。”
  楚如白边推着何志彬回病房,边将一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看到何志彬跟自己说笑了,突然感觉到一种释然,看来,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带来的结果还是挺美好的。
  郑雨原本是想让舒晓虎开学时帮自己请个假,到武汉后,他看时间还早,就回了趟学校,正好遇上了王啸坤。
  王啸坤看见他觉得很奇怪,这个时间学生们大多回去过年了,只有几个路途远的学生留在学校。聊起来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王啸坤当时就夸赞郑雨重兄弟情谊,是个好兵,更是学生们的好榜样,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留在学校里,也就更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即使将来再有人因为地缘关系拿这事说话,自己也有足够的底气应对。
  郑雨提出来想请一个月的假去绥德陪何志彬,顺便也体验一下支教的生活,王啸坤当即就答应了,还直说支教这件事十分有意义,反正下半年的训练和课时都不多,如果有需要时间再放长一点都可以,弄得郑雨连连感谢。
  大妹的婚期放在腊月廿八,原本郭春华的意思是想定在正月初八,想让大妹在家里过一个春节。嫁女儿不同于娶媳妇,嫁出去就等于少了一个人,这在郭家还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可是亲家公也有自己的想法,觉得正月嫁娶不妥,婚姻就讲究个添丁积福,能在春节前是最好,当然,亲家公的心思也很明确,就是想给自己那个原本人口不多的家庭添口人,这样过年时,氛围也会比往年浓郁许多。郭春华为这事还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听了闫彩英劝说,同意了亲家公的时间。
  南漳人嫁女儿一直都是家中顶为重要的事情,虽说嫁女儿就等于家中少了口人,但是看到女儿嫁到一户好人家里,倒也是一件宽心事。
  南漳一直有“拦郎席”的风俗,女方会提前三日在家中摆上流水席,从早上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能邀请到的亲朋好友,无论多远的距离也一定会应约赶到,只为沾一沾主人家的喜气。女方的宴请并不因为新娘的出嫁而停下,远方的亲戚大多会一直待到喝完“回门酒”才离去,这个时候,这桩喜事才算完成。
  不过,那都是老风俗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这样置办女方的婚宴,一来现在的家庭人口减少,就连家族结构也发生了变化,再加上物价的因素,已经没有多少家庭能邀请到那么多人,也没有多少家庭能有经济实力负担连续几天的流水席,正因为这样,“拦郎席”被精简为一天,只是这流水席依旧是从早到晚被保留了下来,当然,“回门酒”作为一场婚礼的尾声,也被保留了下来。对于给女方随礼的人来说,这份份子钱花得相当值。
  大妹出嫁是郭家这个春节的头等大事。虽说秦大东是大妹自己挑的,但是很符合郭家各位长辈的择婿标准,所以大妹的婚事,大家都乐于参与,这一次不单单是郭家全体出动,就连郑家也全员到位。
  郑雨到家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已被准备妥当,根本不需要他再插手做事,不仅他不用,连卢佩姗也被“赋闲”一旁。舒晓虎原本是来帮忙的,却被当成了客人款待,弄得舒晓虎浑身不自在,要不是这几年军校得到了锻炼,早就因为脸皮儿薄而折返了。当他看到郑雨时,总算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直呼快闲疯了,要郑雨赶紧安排些事给他做,可郑雨自己也没事可做,只能笑呵呵地对他说,闲着就是最大的事情。
  大妹看见郑雨自然是欣喜不已,她多担心大哥赶不上自己出嫁的那天,如果那样,她虽不会埋怨大哥,但多少心里会有些遗憾。现在看来,大哥这儿的遗憾是没有留下,可是何二哥却给她留下了新的遗憾。
  郑雨能看出大妹的眼神里多少有些失望,他知道这是因为何志彬的缺席造成的,就悄悄地和卢佩姗一起把她拉到一旁。

  “大妹,我知道,你非常希望何二哥能出席你的婚礼,但是很不巧,你何二哥那边出了一些状况,他不能赶回来,这多少会是一种遗憾,但是你要相信何二哥,他不是有意要缺席……”
  “哥,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姗姗姐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不怪何二哥,真的!哥,你先告诉我,何二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郑雨有些埋怨的看了看卢佩姗,卢佩姗知道自己不应该把这件事提前告诉大妹,但是她又不忍心看见大妹失落的样子,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跟大妹讲了何志彬的事情。
  “对不起啊,郑雨……”
  “哥,你别责怪姗姗姐,是我一直追问,她才告诉我的。”
  “郑雨,你放心,这件事我只和大妹讲了,阿姨那儿我可一个字都没说。”
  “哥,我也没跟妈讲。”
  “行了,你们倒是配合的挺好。姗姗,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别多想。大妹知道了也挺好,省得你去胡思乱想,影响了结婚的心情。既然选择了秦大东,就要好好跟人家过日子。你何二哥目前的情况算是稳定,可是……你瑶瑶姐的情况并不乐观。再叮嘱你们一下,这事儿千万不要再对其他人讲了,特别是咱妈,她现在跟何妈妈两人跟亲姐妹似的,告诉了咱妈就等于告诉了何妈妈,她身体不好,受不了这种刺激,你们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可不要再生出事来。”
  “知道了!”
  经郑雨这么一说,两人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自然是异口同声的应承了。
  郑雨看见来家里帮忙的,除了自己家的长辈外,何爸爸、何妈妈以及卢铁山都来了,就连好久不往来的田春华也上了门来凑热闹,这些长辈们聚在一起,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这是一群兄弟姐妹,各自的亲热劲儿,说不是亲兄妹怕也没人会信。
  “大姐,明天女儿就要出嫁了,你应该是最开心的了。”卢铁山边收拾着猪脚边对郭春华讲。
  猪是前天刚杀的,杀猪宰羊也算是婚嫁喜事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猪还是腊月前郭春华的一位客人卖给她的,人家听说郭春华要嫁女儿,二话不说,就帮郭春华牵来了一头猪,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头今年的春崽猪,郭春华知道山人养猪不易,一年到头了就靠这些春崽猪来贴补,自是不肯白收,幸好之前郭春华因为筹备婚宴的事情,在农贸市场上问过生猪的价格,就给那位客人一笔比市场价格要高一些的费用,那人如何也不肯收,但是最终还是拗不过郭春华,只好收下,没几日,那人又送来了两只鸡,不管郭春华再如何坚持,也不肯再收费用,不得已,郭春华只能偷偷的往那客人的竹篮里放了两双新鞋,这才算是平衡下来。
  其实,这几年孩子们都陆续长大成人,先是大妹参加了工作,每月的工资虽说不多,也能补贴一些家用;后来郑雨又上了军校,不仅不用花钱,每月还有津贴,郑雨也会如数寄回家,虽说郭春华一再跟他说不要,但郑雨还是每月按时寄到。这些钱足以供郑晨、郑露两兄妹读书,倒是减轻了郭春华不少负担。
  实际上,孩子们给郭春华的钱,她都没有乱花,做生意久了,慢慢地也学会了筹划。这些年,县里对马路市场的整治越来越严,很多人都进了新建的风神市场,还有一些人像田春花一样做起了门面生意,郭春华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也就在东门口找了间不大的门面,依旧做着鞋子和山货的生意。
  孩子们的成长给郭春华也带来了极大的改变,看着一个孩子比一个孩子有出息,她不再觉得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了,脾气也变得比以前温和多了,正因为这样,关照她的客人也就越来越多,再加上那些山货的质量都很好,慢慢地也就有了好口碑,生意自然也一日比一日好,生意好,收入就高起来,日子也就好过了。
  对于郭春华来说,没有想过太多、太大的追求,唯一的追求以及最大的心愿,就是帮着孩子们建立起自己的家庭,看着他们生儿育女,幸福地过上小日子,也就算是对得起郑天顺了,也对得起“母亲”这个称谓。
  大妹的婚事并让她操太多的心,她相中大东,没想到女儿就答应嫁给大东,可以说是顺了她的心意。接下来,她所想的是郑雨和卢佩姗的婚事,以郑雨的年龄,也是可以结婚了,但是这种事情做母亲的过于直接又不太好,她也拜托过闫彩英侧面探过儿子的口风,听郑雨的意思是想工作两三年再谈结婚的事情,这件事情闫彩英也劝说了她,也倒能接受,毕竟现在的孩子跟以前她们那个时候不同,孩子们都想先立业再成家,也能说得过去,再说,卢家也是很中意郑雨的,她不担心这到手的媳妇会跑掉。
  “姗姗爸,我当然开心了!不过,比起嫁女儿,更让我开心的是认识了你们这帮朋友。你看,彩英妹妹把我们郑雨照顾的多好,还有你,姗姗爸爸,一个人把女儿抚养得这么好,就这么给了我们郑雨,你说我能不开心吗?”

  “大姐,瞧你说的,姗姗和郑雨,那是孩子们的缘分,再说了,我也是着实喜欢这孩子。这孩子要是没有你的付出,他不能有今天的出息,所以啊,你不用感谢我们,真要感谢就要好好感谢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我算是有话语权的。你看,我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姗姗都觉得力不从心,更何况你这是四个呢?所以啊,我是打心眼里佩服大姐的,能和大姐结成姻亲也算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咦,姗姗爸,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不嫌弃我这个家庭,我已经很知足了……”
  “瞧你们这对亲家,这是要羡慕死旁人了。唉,可惜了我家楠楠,原本是我先看上郑雨的,没想到被你们老卢家半道截糊。我说老卢,你可得跟你家闺女好好说说,让她嫁进郑家后,对郑雨、对春华要好点儿,不然,我可就让我们家楠楠嫁进来了。”
  “春花,瞧你说得什么话?”
  “我说得大实话啊!”
  郭春华没想到口无遮拦的田春花居然还表现得很有理由,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话来回应,在这种喜庆的时间里,她可不想因为田春花的一句话而破坏了气氛,但又担心未来的亲家公会因此而生气,令她一下子左右为难起来。
  “大姐,没事儿,春花姐也就是图个嘴快活。能看出来,生意人嘛,大都这样,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这卢总果然是卢总啊,眼光就是不一样,能看出姐姐我这是图嘴快活,看来春华是没有找错亲家啊!”
  长时间与生意打交道,田春花早就练得灵活多变,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欠妥,但是说出去的话又怎能再收回去,本想硬着头皮再多说几句,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两厢不开心,反正这些年也没少和郭春华不开心过,没想到事情还没开始向前发展,卢铁山倒是给了个梯子,她也就顺势接了过去。
  “田总过奖了!我这哪儿配得上称为‘总’啊,可比不得你田总,你那‘春花百货’现在整个县城可是无人不知,跟姐姐的生意比起来,我也不过就是讨口饭吃罢了。”
  “卢总可真会说话。不过,话说回来,这接下来的喜酒是不是就应该向你讨了?”
  “这个……嘿!孩子们的事交给孩子们去决定,不过有一点,将来我嫁闺女,一定请田总赏脸光临。”
  “可说好了,这杯喜酒我可是喝定了,怎么说我也是看着小雨长大的,对他,我可是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喜欢呢。”
  “看得出!也就是郑雨,人见人爱的一个孩子,怕是谁见了,都会喜欢吧!”
  “你这话,真是招人嫉妒。”
  “春花姐,别尽羡慕别人家的啊!你家楠楠,我也见过几次,好像和郑晨是同学,过完春节就要高考了吧?”
  “是啊,彩英妹妹,没想到你也关注到我家楠楠?”
  “嗯!也是巧了,在春华姐这里见过几次,好像都是过来找郑晨的,很漂亮、乖巧的一个孩子,那才是令人羡慕的呢!”
  “彩英妹妹,你这话就有些假了。楠楠就一姑娘,有什么好羡慕的?要说羡慕啊,还得数你,儿子是县里的高考状元,那么优秀,自己一个人跑到上海那种大城市去读书,还交了个上海女朋友,听说两人还要一起读研究生、一起去美国呢,那才是招人羡慕的对象啊!”
  “瞧姐姐说得,我说羡慕,是因为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偏身子不争气,生完志彬后就再也不能生了。至于你说的那些,那是儿子自己的本事和缘分,我们做父母的可没有半点功劳,再说了,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将来去了美国……我不还得羡慕你们,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将来老了以后儿女可以承欢膝下的。”
  “那倒也是!这儿孙自有儿孙福,话是一点没有错的。对了,大妹大婚,你家儿子怎么没见着啊?该不会有了大城市的女朋友,像南漳这样的小地方就看不上了吧?”
  “春花,瞧你这个人,尽说些浑话。志彬和他女朋友去年暑假就去陕西支教了,人家这是以事业为重,不知道可不能乱讲话。”
  “啥叫支教啊?’
  “就是去贫困的地方支援教书啊?”
  “啊?合着上完大学,最终就混成这样啊?这教书能拿几个钱?还是到贫困的地方去教书,那收入不得更低了?不行,我得提醒我们家楠楠,可不能让她将来也这样。我家已经出了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可不能再出一个没前途的女儿。”
  “春花姐,你这种想法就不对了!我家志彬去陕北支教,我和他爸爸十分支持他。你想,孩子们现在我们图他个啥啊,不就是想让他们将来变得强大吗?这人哪有一下子就能变得强大的,不得一步一步的,日积月累才能变强大起来吗?孩子去支教,一方面能有机会到不同的地方去了解更多的风土人情,一方面还能磨练他们的意志,这对他们将来正式进入社会是有好处的。我们做父母的,知道孩子有这种想法和选择时,开心都来不及呢,又怎会觉得这样是没有前途呢?”

  “是啊!春花,瞧瞧彩英妹妹,你这还是天天在生意场上混得呢,见识还不如彩英妹妹。”
  “你说得是,我这啊天天都把精力放在生意上,对孩子的事还真没放在心上,这一点,我承认,见识上是不如彩英妹妹,再说了,我这不也是想为孩子们多积攒点儿家业吗?就拿我们家帅帅来说,老早就不读书了,跟着老王学修车,我让他跟我学做生意,怎么也不肯,这不,去年一个人跑广东去了,大半年过去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要说,这帅帅也真是,就不知道咱们这些做妈的为他们担着心呢。”
  “可不是!那个老王更离谱,帅帅出去后,他索性搬到店里去住了,我这跟个寡妇有啥两样啊?你说,我挣这些钱有什么用啊?”
  “春花,不是我说你,你对老王的态度也是应该要改改了,还有啊,多关心些楠楠,女孩子正发育的时候,身边不能少了母亲的陪伴,老王再疼女儿,也有不方便的时候。还有,你也得多替老王想想,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们混在一起。”
  “我……”
  “你也别跟我急,这些事都不用我去打听,你自己走在街上留心听听,都快传成什么样儿了?也别怪那些人嘴欠,所谓‘行得正,坐得端’,你平时收敛点儿,那些传闲话的人自然也就闭嘴了。咱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走到今天也都不容易,所以啊,都自重些、珍惜些吧!这话,也就是我跟你说,我也知道你不爱听,要不然,这些年你也不会在大街上看见我也绕道走了。”
  “春华,那次是我不对……”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还得感谢你呢?当年要不是你帮我鼓捣出那个鞋摊来,我这日子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呢。”
  “所以说,咱们还是好姐妹?”
  “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姐姐,我们当然是好姐妹了。不过,有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我一定答应。”
  “去找老王好好聊聊,让他搬回家。过了半辈子没离,就说明你们的日子还没过完,那就好好的把接下去的日子过完,这样对孩子们也算是树了个榜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行,我听你的!”
  “瞧瞧,这样多好?田总,你就得多跟我大姐呆在一起,这样你对生活就会有了全新的认识。”
  “是!就会帮着你亲家母。”
  大人们在厨房里和院子里忙着,大家有说有笑,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但是手上的活也做了不少;老一辈人全在堂屋里围着火盆坐着,他们所聊的,不是过余下的人生里还能见着多少像这样喜庆的场面;大妹与同一辈的孩子们全窝在了新娘的房间里,整个房间布置的比平时都要喜庆,每一处都出自郑霜、郑露以及卢佩姗之手。
  大妹出嫁,最为不舍的就是郑露。从小到大,郑露从来没离开过大妹,大妹去上海学习的那半年是两姐妹分开最久的时间,虽只是半年,郑露对姐姐的想念却是日日甚浓,做妹妹的永远都忘不了当自己第一次进入生理周期时,被床单上那红色的印迹吓到的时候,是大姐笑着对自己说“妹妹,恭喜你长大,与我一样进入青春世界”;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第一次收到男生的情书时的慌乱,又是大姐将自己揽在怀中,笑着说“我的妹妹长大了,已经开始有男孩子追求了”;永远也忘不了大哥去武汉前一夜,自己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整夜,被凌晨夜班回来的大姐看见,再次将自己揽在怀中,轻轻地说“傻妹妹,我和你一样舍不得大哥,但是人生就是这样,少不了成长时的离别,我们应该祝福大哥,同时也应该为拥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大哥而骄傲”……回望这些,每一处都有大姐的影子,郑露不免有些伤感,如今连大姐也要离开自己了,难道这就是大姐所说的“成长时的离别”?大姐去了别人家,她会经历怎样的生活?她相信大东哥会对大姐好,就像大哥对大姐一样,只是她突然觉得这样自己就孤单了起来,以后再遇到事情,自己该向谁求助?她又想到,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和大姐一般,被其他的男生迎娶离开家中,去到一个陌生、未知的家庭中去生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像大姐一般安然处之吗?
  在郑露的眼中,大姐十分优秀,以前她不太明白,像大姐这样优秀,为何不能和大哥一样去考一所大学,后来当自己真正进入高中时,她终于明白了,大姐不是不想去考大学,在大姐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大学梦,她想起大姐在退学的那段时间,经常在半夜里一个人独自哭泣,也逐渐明白了,大姐究竟为这个家庭做了些什么,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在心里默默地立誓,自己要用心学习,做一个优秀的人,只有自己变得优秀,将来才有能力加倍回报大姐,弥补她因这个家庭而造成的缺憾。
  做姐姐的自己是了解这个小妹的,做大哥的也一样。

  郑雨虽然与二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是从小到大,对二妹的疼爱却总是胜于其他弟妹的,只是他觉得自己去武汉以后,似乎二妹与自己疏远了许多,倒是与大妹的依赖程度愈发深些,他也能理解,或许这就是性别之间的差异,很多事情,自己不能像大妹一样与二妹敞开心扉,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可能去做好自己做大哥的本分。
  眼看着大妹就要嫁为人妇,再看看二妹,也早已步入妙龄之年,郑雨突然觉得这几年自己错失了太多与弟弟和妹妹相处的时光,内心里也不免生起自责,责怪自己只顾着与卢佩姗畅想未来的二人世界,冷落了弟弟、妹妹们,幸好有大妹,还能让弟弟、妹妹感觉到有姐姐的疼爱。或许再过几年,郑晨和郑露也会像大妹一样组建自己的家庭,到那个时候,他们几个与自己会不会变得日渐疏远?
  作为嫁娘的新房,今晚这里无疑只专属于郑霜,这是南漳的习俗,不管以前这个房间里有多少个姐妹窝在一起,在这一晚也只能属于新娘一人,这也是新娘作为姑娘在娘家度过的最后一晚,她需要时间来与过去作别,需要将在这里的点滴时光好好收藏,或许是以欢笑的方式,也或许是用眼泪作别。
  对于郑霜来说,和二妹一起生活多年的房间被收拾一新,她是愿意的,趁着自己的婚事将这个房间变个样子,也算是自己能为妹妹这在这个家里做的最后一件事。其实,不单是这间房,母亲的房间、郑晨的房间、堂屋、厨房,全部都被粉饰一新,当然,这全是秦大东的功劳,以至于郑雨回到家看见这一切时在内心里又是一顿深深地自责。
  白色的墙上到处都贴着郑露用红纸剪的剪纸,有“龙凤呈祥”的图案,也有“百年好合”的图案,还有“共结连理”的式样,每一款都是郑露精挑细选的,每一次落刀,郑露都极其认真、细致。
  郑雨不知道二妹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剪纸的,只是恍惚记得二妹极小的时候就喜欢用剪刀自己在一旁鼓捣,每次剪完都会很小心地展开让他和大妹看,起初大家并没在意,只有大妹不断鼓励着二妹,或许是这种鼓励给了二妹动力,她对剪纸更加着迷。
  郑雨想起了有一年班里开元旦迎新晚会,他被安排做会场布置,这对他来说可真是个不小的挑战,幸好二妹出手,用一双巧手剪出了许多漂亮的拉花来,引来班上同学以及老师们的夸赞,那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被众人夸奖,他从内心里感谢二妹。
  大妹跟郑雨讲过,二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不仅是剪纸,她还能画得一手好画,尤其是花草山水油画。正因为大妹的提醒,郑雨在第一次拿到津贴的时候就跑到学校附近的新华书店里给二妹买了画板、油彩、画笔等一整套装备,当二妹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开心到直呼“大哥万岁”,第二天正好赶上星斯天,她就画了一幅雏菊,等油彩干了,给郑雨寄了过去,这也是郑雨头一次收到妹妹送给自己的东西,他把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挂在了宿舍里,引得舒晓虎他们羡慕不已。
  只是有一层,大妹发现,自从二妹进入青春期后,整个人变得内向了许多,再不像以前那般整日里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了,做姐姐的觉得,小女孩儿有些心事实属正常,但是如果任何事情都通过画画和剪纸来纾解,对性格的养成多少会有些影响。关于这一点,郑雨倒是觉得没什么,女孩子内向些没什么不好,如果二妹真能把画画和剪纸作为自纾解的方式,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习惯,就当是她在自己内心里创造了一个朋友吧,有这个朋友的陪伴,在未来的成长道路上应该不至于会感觉到寂寞吧。
  大妹出嫁,二妹画了一幅“凤求凰”,这也是她第一次尝试工笔画,没想到那幅画让她画得栩栩如生,每一处细节都那样生动,最主要的是色彩艳而不欲,令大妹十分欢喜。
  像南漳这样的地方,嫁娶之事还是不如大城市那般新潮,多少还是有些传统的况味。二妹的“凤求凰”只能算是传统的一味,在那间新房里,传统元素几乎无处不在,就差来套凤冠霞帔了。
  新房中有一张书桌,本是两姐妹平时轮流用来学习的地方,这个时候也被一张红布铺饰一新,在那张红布上早已堆满了明天要随同陪嫁的物品,不仅是桌上,地上也是摆了一堆,那些东西足足占据了半间房的空间。
  南漳人嫁女儿,普通人家说不上奢华,但也绝不会简单了事,虽说不能和有钱人家相比,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好事成双”是所有陪嫁品的置办原则,龙凤枕套、龙凤喜被必不可少,这对娘家的父母是一种考验,这些物件都是纯手工的,一针一线都代表娘家长辈们的祝福,这些物件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做的,绣这些物品的人,除了要有一手好的针线活儿,还得儿女双全,父母康安,最好是夫妻感情和睦,只有这些,“龙凤呈祥”的意义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这样的人并不容易寻找,像郭春华这样的家庭,弟媳和妹妹除了父母康安、夫妻和睦之外,其他条件都不满足,更不用说针线活儿了,倒是闫彩英的弟媳很是符合这个条件,正因如此,当郭春华告诉闫彩英婚期确定后,闫彩英想都没想就把“龙凤呈祥”的针线活儿给包揽了过去,弟媳在接到姐姐的交办后,自是不敢懈怠,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四条“龙凤枕套”和四条“龙凤被面”就全部完工了,当闫彩英把这些物件交到郭春华手中时,郭春华简直惊呆了,连连夸赞弟媳的好手艺。
  在所有的陪嫁物品中,有两口漆红的樟木箱,是郭春华特意拜托店里的客人从荆山里做好后卖给她的。用料全是荆山深处上好的樟木,打开箱盖,一股樟木香气扑鼻而来。制作箱子的山人有一手传统的好技艺,这人原本平日里总得郭春华的一些好处,内心里早就想着要回报,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得此机会,自是拿出自己的绝技,将两口箱子打造得跟艺术品似的,不仅如此,他还采用了许多年没使用的古法漆艺,于山中就地取材,将箱子的外部漆得红红亮亮的,那色彩虽艳却一点也不俗气。郑露看见后也是觉得喜欢,唯一觉得不足的,就是过于素净,就跟姐姐商量,在上面画一幅“龙凤呈祥”,大妹自然同意,郭春华担心会画花了,白费了那山人的一片用心,怎么也不同意,最后还是大妹说服了她,大妹说,不管二妹画成什么样,那是她的一片心意,她都会欣然接受,更何况,自己对二妹信心十足,这才让郭春华妥协,结果果然没让大家失望,二妹的作画技法与山人的古法漆艺相得益彰,令两口樟木香更加精致。
  这是大妹在郑家的最后一晚,当所有人都散去的时候,大妹紧紧地抱住郭春华,这也是她作为姑娘最后一次这么拥抱母亲,那一刻,她觉得母亲的怀抱是天下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
  在自己的婚姻上,她一直都十分看重母亲的意见。母亲喜欢秦大东,她就令自己喜欢上秦大东;母亲说要不你们早点结婚,她就在电大的学业一结束就接受了秦大东的求婚,她始终相信母亲。
  对于这个女儿,郭春华总觉得有所亏欠,不仅是当初因为郑雨复读而接受女儿的退学,婚姻这件事情上自己也是觉得有欠妥的地方。她很明白,女儿和大东,完全是因为自己在中间的作用,以女儿的心气儿,未必能与大东走到一起,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大东的条件虽然差了些,但是对女儿十分用心,女儿嫁给他是不会令她担忧的。她想起自己当年嫁给郑天顺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对她,也是因为母亲喜欢郑天顺才执意让她嫁了过去。事实证明,虽然郑天顺走的早,但是他在的那些日子,自己是很幸福的。
  自打郑天顺离开后,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在四个孩子身上,郭春华所想的只有孩子们的未来,只有孩子们未来好,自己对郑天顺才算是有了交待。大妹的出嫁,算是对郑天顺的第一个交待。郭春华想着,接下来还有郑雨、郑晨、郑露……不仅是孩子们嫁娶,将来还要生养孩子,她倒是希望这件事可以一个一个来,不然后面三个一起生养,自己怕是没那么大的精力,她可不想亏欠了任何一个孩子,郑霜没能读完高中这件事,在她心中就一直是份亏欠,这些年,只要与郑霜四目相对,做母亲的就没法儿一直那么对视。
  郑露晚上想跟姐姐一起睡,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跟姐姐睡在一张床上了,两姐妹邀请母亲也留下来,郭春华想着反正家里的床铺也不够,也就应允了。
  三个人挤在那张铺满素红色的床上时,郭春华看着玻璃窗上郑露剪出的鸳鸯图案的窗花,开心地笑着,那一刻,母女三人愉悦的心情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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