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受灾

暴雨下了整整一晚，狂风呜呜作响，风声中隐隐夹杂着爆炸声，还有火车汽笛的轰鸣声，只听的人心惊肉跳。天亮时，暴雨终于停歇，肖志华家那简陋的瓦房早已四处漏水，屋里变成了瀑布。
总不能叫老人家住在四面漏风的房子里。他叹口气，正在修理破损的房顶，肖志远却找上门来，道：“志华，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村里受灾严重，咱们商量一下。”
肖志华奇道：“我又不是村干部，怎么找我？”
肖志远道：“明国叔和明祥叔好多天没看见人影了，嘉龙也上县里去了，现在村里没几个男人。我们两家家户户都走一趟。然后请你去乡里跑一趟，报一下咱村里的受灾情况，不行再往县城跑一趟。”
肖志华一听这事重要，就放下手里的活，忙村里的事。两人把村里四五十户人家都走了一遍，果然损失严重。肖志远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还忘了一个人！徐老头，虽然不是咱村户籍，也住在咱村地界上，应该看一看。”
肖志华奇道：“疯老头还在？”
两人走到村口，还没走到徐老头住的窝棚，就差点被迎面一股恶臭掀了个跟头。肖志华忍不住掩住口鼻道：“这也是人住的地方？”
肖志远道：“穷呗，还能怎么办。对了，村里没人愿意接近徐老头，就你家小石头有时来看他。你家小石头，是个有善心的人。”
肖志华一怔：“是么。”
徐老头却不在窝棚里，两人等了一会，却见徐老头哼着歌走过来，大冷的天，他还穿着一件破麻袋似的绿军装，脸上像个黑锅底，不是皮肤嗮黑了，而是蒙着一层污垢。肖志远道：“老徐，昨晚那么大雨，你家里没少了什么吧？”
老徐头埋着头，眼神闪烁，语无伦次道：“好……好……很好……”
肖志远道：“没事就好，明天村里给你送点粮食衣服过来。”
老徐头慌乱点点头。
肖志华打量着徐老头，忽然面色一变，指着他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徐老头慌乱背过身去，肖志远一怔，看清徐老头手里拿着一支蓝色铅笔，不禁问道：“什么？”
肖志华道：“那是我给小石头买的铅笔！我记得很清楚，今年过年我在广州买的！你在哪里得到的？快告诉我！”
他掐着徐老头的肩膀使劲摇晃，徐老头吓得哭起来，肖志远忙道：“志华，你有话慢慢说，慢慢问。”
肖志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徐老头道：“老人家，你告诉我，这支笔从哪里得来的？”
徐老头哆嗦着道：“是……是他送给我的……”
肖志华一怔，肖志远道：“应该是小石头送的，小石头不时会来看他。我们走吧，还有好多事要做。”两人便离开了，肖志华忍不住回头看来，徐老头还在那呜咽着。
两人统计完受灾情况，已是中午了，肖志华准备去乡里。然而没等他出门，县里来的人已经上门了。
来人中有王县长。肖志华外出打工前参加过县里组织的培训，王县长在培训上有讲话，所以认得。王县长也是他此生中见过的最大的官了，然而王县长却毕恭毕敬陪在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人身边，一口一个“施总”，显然这位施总的地位要比县长高得多。没想到这么多大人物竟然一早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到他们这偏远的小村子，真是难以想象。
大家陪着施总在村里转了一圈，施总叹道：“受灾很严重啊。”
王县长忙道：“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抓紧时间组织救灾，不让老百姓吃苦！”
施总环视四周一圈，忽然问道：“这个村子，是不是离野人山最近的一个村子。”
王县长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啊，下山村离野人山最近，翻过一个山头就是了。”
施总道：“野人山里还有个野人沟，是吧？”
王县长看向肖志远，肖志远忙道：“是的，有一条野人沟，就在野人山里，不过入口很难找到。这片山太大了。”
施总又问：“村子里，有没有人对山形地貌特别熟悉的同志？”
肖志远迟疑一下，指着肖志华道：“志华比较熟悉，他上山比较多。”
肖志华不禁苦笑一下。施总道：“最近我们有两个专家上野人山考察，到现在一点消息没有。下一步我们要组织搜救，恐怕要麻烦当地的同志配合。”
王县长连忙表态：“请领导放心，施总放心，义不容辞，一定全力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
这行人来的突然，去得也快，很快就走了。肖志远疑惑道：“施总刚才说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肖志华道：“他们也要找人呗。”
肖志远道：“我是说，那两个人都在山上失踪好多天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救人。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救灾吗。”
肖志华道：“人家领导有自己的考虑吧。我们全力配合就是……对了志远，明国叔和明祥叔到底去哪了？”
肖志远恼火的摇头道：“不知道，连他们家里也不知道。去哪也不说一声，真是的！”
他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志华，你知道吗，三宝好像快不行了，你有空去看看。”
肖志华一惊，赶紧走到陈三宝家。只见还在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色发黑，气息微弱而急促。尤其让他吃惊的是，还在额头正中有一块黑斑，而且凹陷下去一些，触手滚烫。肖志华连忙问三宝父亲：“怎么还不送孩子去医院？”
三宝父亲陈卫东愁眉苦脸道：“没钱，去了也没用。”
肖志华道：“快走，钱的问题我解决！”
他抱起陈三宝就走，两个男人轮流背着孩子，一路小跑经过十多里山路，中午前把孩子送到十字乡卫生所。卫生所的陶医生一看陈三宝的样子，吃了一惊道：“怎么病成这样？”
肖志华问道：“陶大夫，他得了什么病？”
陶医生道：“……可能是病毒感染，但是我也不确信……先退烧吧，实在不行往县里送。”
见陈三宝输上液，肖志华松了口气，又去找陶医生，问道：“陶大夫，孩子得的什么病？”
陶大夫扶一扶眼镜，摇头道：“我当了一辈子医生，从没见过这种症状，发高烧，血检多数指标又是正常的，还没有其他症状……我是无能为力，等他好一点就送县医院吧。孩子是不是上过野人山？”
肖志华一惊：“对！三宝上了一趟野人山，被救下山后就这个样子了。陶大夫，你怎么知道的？”
陶医生表情有点古怪，道：“别忘了我就在十字乡长大。以前听老人说过，有人上了野人上，下来后就是这样原因不明发高烧，最后死了。我看，恐怕县医院都不行，你们最好把他送到省城去看病。”
肖志华心情沉重从陶医生那里出来，去街上买了点吃的，送到输液室。陈卫东忙道：“志华，怎么还能让你买东西。”
肖志华把东西塞进他手里，道：“让孩子多吃点，补补身体，才能更早恢复。”
陈卫东便坐下喂孩子吃饭。肖志华还有事，正想离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背后冷飕飕的，仿佛一股穿堂风灌进来，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好像遗忘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猛然回身，登时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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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受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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