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幽影

　　
天已经暗下来，荒野古道一片迷蒙幽暗。偶尔一声寒鸦啼鸣传来，越发显得这深秋夜色的凄清。
林子攸双手握刀，缓步而行，身体如同一张绷紧的弓，视力、听力都达到最灵敏的程度，周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跳不过他的耳目。他知道，那个藏在暗中的凶手及其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送掉自己性命。
何况他还不是一个人。他瞟一眼紧跟在身后的小萱，颇感头痛。必须尽快安置好这个女孩，不然他们两人都不安全。
古道不远处有一小片松林，如果凶手藏匿，松林自然是最好的藏身之处。林子攸横持长刀，小心翼翼的朝那片林子走去。
走到离林子还有一箭之地时，突然间，斗大一颗红色赤星从红色东边的天空坠下，喷吐着烈焰，将夜空照得一片通明。
这瑰丽奇幻的景象，令林子攸也放慢了脚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看见，对面的树林里，立着一条模模糊糊的人影。
然而，赤星瞬间消逝，天地间重又陷入黑暗，那人影又被黑暗所吞噬。
林子攸登时毛骨悚然，他大声喝问：“你是谁？！别鬼鬼祟祟，快给小爷滚出来！”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
他回头对小萱做个手势让她小心，小萱脸色惨白，慌乱的点头。林子攸回过头来，长吸一口气，抬手便朝刚才看见人影的地方射出一枚弩箭。他对自己的箭法向来十分自信，谁知一箭射入林中，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声息。
林子攸一咬牙，发力冲进林子里，定睛一看，四下里枝枝丫丫，影影绰绰，却没有人。
他高举短刀，朝一边缓缓搜索而行，呼吸粗重，握刀的双手手心沁出冷汗，变得湿滑不堪。
走出五六丈外，忽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有一个人，这一回看得真切，他发足持刀冲过去，刚要喝问，却一下僵住了。
是李平。
幽暗的光影下，李平双目微睁，面容呆滞，神情诡异，脸上不带一丝生气。虽然一时看不真切，但只消看这张脸，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一时间，林子攸几乎不能呼吸。但是沉淀在血液中的血战沙场获得的勇气发挥了作用，他很快振作起来。
他不是仵作，更不是推官，但是长期在死人堆里打滚，让他多少懂一点勘验尸体的学问。他鼓足勇气，开始检查李平的尸体。
他发现李平被一根细穿过腋下线吊在树干上，这是他虽死却能直立不倒的原因。这说明李平必是死于他杀。
但是李平全身衣冠整齐，连佩刀也未出鞘，说明并未发生过打斗。
而李平全身并未发现伤口，亦验证了这一点。也就是说，李平不是死于外伤。
这就怪了，凶手是如何杀死了李平的，难道是用毒？这显然更不可能。
林子攸想不出道理来。看来只好请郭岷出马了，只是这时如果离开，又担心现场被破坏---毕竟凶手很可能就在附近，取走了尸体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四下看去，生怕凶手突然出现。这一看，登时浑身冷汗直冒。
倒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什么都没看到。连小萱也不在身边。
此刻他最担心小萱的安危。毕竟生者为大，他可不想一条无辜的生命刚刚刚刚逃过邪教的魔爪，又丧于无形的妖刀。
他往回便走，目光急速四下扫射，希望能看到小萱的身影。一直走出林子，突然一声尖利的唳叫响起，他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只见一只夜枭振翅高飞，转眼没入头顶浓厚的黑云中。
他吁口气，放下手中短刀，忽听有人道：“公子，公子……”一看却是小萱向他走来，登时大大的松口气。
他忙问道：“小萱，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小萱含着泪道：“公子，我害怕得紧，没敢走进松林里去，让公子担心了……”
林子攸摇头道：“没事就好，你没有看到什么人吧？”
小萱面色惨白，摇头道：“没有人的，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怕死了……倒希望能看到一个人才好。”
林子攸微微摇头：“我们先回城里去。找个地方你先住下再说。”
当下林子攸驾着牛车，载着小萱回到崇州府。这时已近子时，城门早已关闭，但林子攸将军方令牌一展，守城士兵立马开门让他们进城。
进城之后，林子攸马上去了捕房。崇州府总捕头郭岷一个人待在捕房内，一壶酒就着一碟卤肉，正吃得有滋有味。郭岷身材精瘦，一脸虬髯，显得十分粗豪。但一双眼睛闪动着精光，透着过人的精细和谋略。
郭岷一见林子攸，大笑道：“小林子，快来陪我喝酒！”
林子攸眼中泪光闪动，抿紧嘴唇一言不发。郭岷一惊，问道：“怎么了？”
林子攸低声道：“老李死了。”
郭岷似乎没听明白他这句话，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林子攸道：“我和老李去查城南德胜门外，凉水井附近查吕青松命案，我因故离开了一个时辰，回到凉水井，发现老李被杀死在松林里，也是找不出死因……”
郭岷愣了愣，突然笑道：“小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手，开玩笑跟真的一样。”
林子攸急道：“我哪里开玩笑了，她刚才和我在一起，不信你可以问她。”
他招手让畏缩在一旁的小萱过来。小萱怯生生的，埋着头不敢看郭岷。郭岷皱眉道：“这小姑娘又是什么人？”
林子攸道：“她的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老郭，你现在赶紧带人去凉水井，晚了怕老李尸体被人挪走。”
郭岷嘿然道：“小林子，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一个劲咒老李，怎么说他也是你大哥。”
林子攸愕然道：“我哪里咒他了？”
郭岷道：“那我问你，你说老李被害吗，是什么时间？”
林子攸道：“大约一个时辰前。”
郭岷道：“一个时辰前，半个时辰前，老李还在陪我喝酒。”
林子攸一愣，愠道：“老郭，我是认真的，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郭岷道：“我也是认真的。老李回去拿点吃食，很快就回来了。你一看就知道了。”
顿一顿，郭岷又加重语气道：“小林子，这种玩笑开不得，老李是你兄长，又是你师傅，你总得盼他点好的。”
看郭岷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林子攸也糊涂了，只得等着。片刻脚步声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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