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只见李老太捻着串佛珠在堂屋里绕圈，嘴里叽里呱啦不知在念着什么。
陆屿已经醒了，靠在沙发上，支着头翻着手机，见她出来，起身走了过去。
“她在干什么？”唐茵指着李老太，用口型问。
陆屿进屋把门关上，说：“梦游。”
“梦游？”唐茵瞪大眼睛，“梦到什么时候？”
陆屿：“不知道。”
唐茵：“”
唐茵：“那她嘴里在念什么？”
陆屿：“念经。”
唐茵：“念经？念什么经？”
陆屿：“地藏王菩萨经。”
唐茵：“”
唐茵：“不是，我问她念经干什么？”
陆屿：“超度吧。”
唐茵：“超度谁？”
甫一问出口，她便明白过来，超度的大概就是那个没出生的孙子。
两人都没再说话。
半晌，陆屿说：“你睡吧，我出去了。”
说完开门出去。
唐茵躺回床上，可想到外面在超度死人，就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一个血淋淋的小婴儿。
翻来覆去好几次，终于崩溃了，下床拉开了门。
陆屿仍在支着头玩手机，见她出来，走了过去。
“怎么了？”
唐茵：“我害怕，睡不着。”
陆屿没吭声，唐茵咬了咬唇，继续说道：“你你能不能进来待会儿？”
屋里多了一个人，唐茵终于没那么害怕了，扭头朝书桌那边看了眼，陆屿单手支着头，已经睡着了。
天空破晓，依稀晨光从窗户透进来。
唐茵被闹铃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穿衣服，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向书桌，然后松了口气。
堂屋里，李老太已经恢复如常，正哼着小调张罗早饭，见唐茵出来，热情地招呼她洗漱吃饭，完全看不出昨天发病的痕迹。
唐茵甩了甩头，强行将昨夜的恐怖记忆从脑中删除，才出门洗漱。
陆屿把唐茵送到校门口，便离开了。
一路上，各色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声齐齐朝唐茵射去，她已经料到了这样的情形，所以，心情还算平静，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
路过倒数第二排时，秦琴哼了一声，幽幽嘲讽：“找到靠山又怎么样？你以为陆屿是什么好人，跟他混，当心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茵权当没听见，掏出书本准备上课。
好在开学第一天，秦琴并没有找她麻烦。
她知道，是陆屿的承诺奏效了。
课上到一半，桌斗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唐茵掏出来看了眼，是袁丹宁。
-宁主子：开学第一天，感觉如何？
唐茵瞄了眼老师，快速回复：还行，把校霸惹了，喜提‘全校公敌’称号。
-宁主子：我靠，什么情况？有人欺负你了？我马上过去[愤怒][愤怒]
唐茵立刻回复：不用不用，找了黑s会大佬做靠山，暂时没人敢动我。
-宁主子：你什么情况？怎么还惹上黑s会了，不要命了你！
唐茵：就是上次把我打晕带回家那个，我跟他做了交易，跟他假扮夫妻骗她妈，他罩着我在学校不受欺负。
-宁主子：啥？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大佬，什么交易，你拍电视剧呢？！
这时，下课铃响了，唐茵揣着手机走出教室，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袁丹宁打电话，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响起袁丹宁带着哭腔的声音：“茵茵，咱还是转回来吧，你来我家，我爸妈供你上学，他们那么喜欢你，一定会答应的，咱不在那个鬼地方待着了，好不好？”
“那怎么行。”唐茵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捂着手机说：“我妈还在这边呢，我哪能扔下她不管，你别担心，那人是个好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等‘十一’放假我就回去看你，到时候咱们再详聊，行了，马上要上课了，我先挂了啊！”
唐茵挂断电话，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教室。
两公里外的利川台球厅。
被一杆无解斯诺克绝杀后，付云雷彻底认输了，接过助理递来毛巾，扔给陆屿：“你特么是人么，我女朋友还在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技不如人，怪谁？”陆屿接过毛巾擦手，往休息区走。
“瞧给你丫嘚瑟的，哟，看来今儿心情不错呀！”付云雷搭上他的肩，调侃：“我可听说了，你昨天替一高中女生出头来着，我瞧瞧，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儿出来呀！”
“滚你妈的。”陆屿笑骂。
付云雷敛起玩笑，往沙发里一靠：“不过说真的，你这么多年不谈对象，哥们儿还以为你看破红尘了呢，就店里那个小助理，天天拿你打赌。”
“赌什么？”
“赌你是弯的。”
“操，谁啊，我开了她。”
付云雷笑道：“就那个小音，最漂亮那个。”
“谁？”
“小音。”付云雷惊得坐直了身子，“你不会不认得吧，天天找机会在你面前刷存在感，就差在你眼前买个vip了。”
“……让她改个名字。”陆屿说。
“干嘛？人家叫什么也碍着你了？”
“碍着了。”
付云雷挑起一边眉：“得，谁让您是老板呢，我这就让她改去。”
玩笑过后，他拿出一张请柬递给陆屿：“五爷来江北了，组了个局请你过去，他最近在南城那边开发了一个新项目，交给他儿子做，估计是想趁这次机会让你俩冰释前嫌，好拉你回去。”
陆屿脸色沉下来，接过请柬随手扔进垃圾桶，“不去。”
付云雷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没做声。
陆屿穿上外套准备走人，付云雷看了眼墙上的电子屏：“哟，今儿这么早，嘛去？”
陆屿摆了摆手：“接人。”
最后一堂下课铃打响。
唐茵收拾好书包，走出校门，远远瞧见陆屿的车停在路边。
她顿了一下，默默走过去，开门上车。
回到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桌，李老太倒了一杯自酿的酸梅酒给唐茵。
唐茵沾酒即醉，而且酒品很差，之前同学聚会出过一次丑后，就再也不敢碰了，连忙推拒。
李老太不悦：“怎么，喝惯了外面高级酒，就看不上妈酿的野酒啦？”
“不是不是。”唐茵拗不过，只好端起杯抿了一小口。
凉凉的，清甜可口，酒味不算重，跟饮料差不多，还挺好喝的。
“怎么样，好喝吧？”
唐茵使劲点头，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李老太忽然叹了一声：“孩子没了就没了吧，你俩趁着年轻，赶紧再要一个，妈可等不及要抱孙子啦！”
唐茵一口酒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老太嗔道：“瞧你这孩子，这有啥可害臊的，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你俩吃完饭就给我回屋去，争取明年生个大胖小子，妈这辈子也就知足啦！”
这话题的走向有点不对啊！剧本里可没这出啊！
唐茵脸涨得滚烫，也不知是呛得还是臊的，连头都不敢抬，只想赶紧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社死现场，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吃完饭，两人就被李老太赶回了屋。
唐茵酒劲上来，脑袋重得像灌了铅，迟钝无比，精神却异常兴奋。
说她酒品不好，倒不是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是会开启“话痨”模式，变身十万个为什么。
初中毕业吃散伙饭那天，她硬是拉着一个不熟悉的男生喋喋不休地问了一晚上，而且都是些平时羞于启齿的“生理健康”问题，酒醒后就全忘了，班上同学却记忆犹新，拿这事取笑了她好久。
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唐茵趴在椅背上，两只湿漉漉的眼睛透着对未知的渴望，问了第一个问题：“我长得真的很像梅丽吗？”
陆屿正靠在窗边玩手机，闻言头也不抬：“不像。”
“哦。”
唐茵：“那为什么阿姨说我长得像？”
陆屿：“她精神有问题。”
这话听起像骂人，但又确实在陈述事实。
唐茵默然，过了半晌又问：“那她长得漂亮吗？”
陆屿：“不知道。”
“不知道？”
自己老婆漂不漂亮都不知道，以为自己是刘x东啊。
唐茵撇撇嘴，又问：“那你一定很爱她吧？”
想起李老太提到的那些过往，以陆屿这样冷淡的性格，一定爱惨了她，才会为她做那些事吧！
陆屿听到这句话，抬头看了过来，正对上她的水雾迷蒙的眸子，愣了一瞬便低下头：“你问谁？”
“你啊。”
“我是谁？”
“陆屿啊。”
“陆屿……”他顿了顿，注视着她的眼睛：“不爱梅丽。”
“啊？”
唐茵醉酒后本就迟钝，这下更糊涂了，“不爱梅丽，怎么会呢，不爱梅丽，那你爱谁啊？”
陆屿黑眸沉沉，注视她良久，终究移开了视线：“谁都不爱。”
唐茵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听见那句“不爱梅丽”时被高高抛起，可又被接下来那句“谁都不爱”打入了谷底。
她搞不清楚这种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到底从何而起，只好将它抛到脑后。
正要问下一个问题，陆屿忽然把手机往窗台一扔，插着兜走了过来，弯下腰与她平视：“你问了这么多，礼尚往来，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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